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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梨园

锣鼓落定,戏班成员依次走出,扮回丑角装扮的和蔼老者站在队伍最末。

光影交错中,老、中、青三代同台而立,朝观众端端正正俯身长揖,叫好声此起彼伏,掌声雷动。

何逍抱着三脚架,跟在周允辞身后走向后台,推开帘子,简陋的大棚隔绝戏里戏外两方世界,空气里混合着香灰、汗水与脂粉的味道。

戏服挂了满杆,方才还剑拔弩张的”陈三”与”林大”并肩而立,衣袖相触,结伴而行。

林长卿见他们进来,朝他们招手,转身走入番仔楼大院,屋内摆着雕花长椅及实木茶桌,茶水壶腾着热气,咕嘟作响。

“来得正好。”他笑着说,“听允辞说有人要开茶馆,是你吧小阿逍。”

何逍看着老楼内部,隐隐意识到什么。

周允辞接住他的目光:“这里现在是茶楼,所以我才说,说不定你会有收获。”

“都来喝茶。”

何逍在招呼下走近,才瞥见桌子上放着周允辞带来的礼盒,一旁打开的茶叶罐大概就是从礼盒中拿出来的。

魏荫名茶的铁观音。

加上出门前的金骏眉,周允辞已经送出了两次特级茶叶,而他本人依旧执着地喝着东方树叶。

“别看我,我不大了解,只能拿些挑不出错的送人,给你的金骏眉是我平时自己泡的,就算是你想要我也没茶了。”

何逍听到周允辞低声解释,按他之前的说法是总不能丁零当啷带一堆瓷器去上山下海。

“林伯,刚刚没来得及问,您怎么会在这儿。”

印象中,林长卿在省实验剧团,长期驻扎梨园古典剧院。

“要想办法,不能让团里的年轻人吃不上饭啊,”林长卿温杯醒茶,在茶水的注入下,白瓷泛着青白冷光,“这还是华侨牵的线。”

叠芳楼往前数三代,代代听着“因送哥嫂”出的海,做了茶馆之后,来歇脚的游客多了起来,就有人琢磨着怎么利用。

想来想去想到了个洛江走出去的非遗陈三五娘,还有唱陈三五娘唱活的另一个非遗梨园戏,于是就出现了这场反哺。

刚开始时,这出戏依旧全程由闽南话出演,来的人举着手机,镜头亮晶晶闪了一会儿,听不懂,把茶喝完就走是经常事。

人越走越少,椅子的空、离席的背影都刺眼的惊人。

第二天,锣鼓一响,继续登台。

却无人可怪。

“要不……改改。”不知道先提出。

番仔楼挂出了新戏单。

旅游旺季时就每日两场沉浸式互动演绎,时长一小时,主客共舞,天地为台,五娘的绸帕自番仔楼二楼雕花窗而降。

身着惠安女服饰的演员挎着竹编篮给来者发送明信片,说着口音独特的普通话带领游客穿行其间。

传统节日回归传统,故事发生的元宵佳节对半而开。

首演那日开场前,林长卿瞥见了几位熟悉的老票友喝着茶窃窃私语,他走过去深深作揖:“今天这出新编的,您几位多包涵,下月中秋咱还唱原原本本的全本。”

“老林啊,”老人们叹了一声,推过去一杯茶,那是有别于茶馆里明码标价供于解渴的珍藏,“你也不容易。”

下月中秋,来的不只银发老人。

不说别的,团里的后生们增了实实在在的饭钱。

何逍听着心神一动,想法在心中留了道痕,周允辞安静的听着,却像在一动不动的出神。

“头家啊(跟着混口饭吃的人),”黄五娘的扮演者张雅言经过好奇看了几眼,带着笑用闽南话问,“饭都要被抢了了(抢光)了,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

“跟小朋友们说说话,你要不要过来?”

张雅言吃饭前就已经卸去戏妆换回常服,露出眼角细密的纹路,但那双描了半辈子双眼依旧顾盼生辉。

何逍被她一句“饭都被抢了了”唤回神思,下意识朝饭厅方向望去。

番仔楼的后院不大,此刻却热闹得很,摆了圆桌,坐了三五几人,也有人端碗站着夹菜,家常菜香热气腾腾地飘来。

一出戏唱一上午,每个人却都带着喜色。

他低头看回桌上那只茶盏,茶水未满,浮着微微旋转的一小片茶叶碎片。

“想到什么了?”周允辞出声,掩盖异常的沉默,声音压得很低,像往常一样调侃,“眼神发直,不像是在想吃饭。”

何逍偏过头,因为靠得近,他一动就差点撞上对方的肩。

“你不是说带我来可能会有收获?”何逍也故作随意,“现在看来,还真有点。”

“还好,有一点就没白来。”周允辞轻笑。

这处茶馆,前有梨园,后有食堂,本地人来喝茶听戏,外地游客来沉浸体验。

那展示、教学、演艺、文创如果都能集于一个空间,也许真能让“传统”不再只是传统。

他正想着,张雅言端着一盆鱼丸汤走来让他们先垫垫肚子,笑着坐到林长卿一侧问:“这是月澜孩子吗?”

“你还能认出来,你见过他的时候他才一丢啊(小不点大)。”

“认得,怎么不认得,月澜朋友圈发过,和她长得特别像,我记得你应该还有个妹妹?”

最后一句是对着何逍问的,何逍点头:“您是雅言阿姑吧,我听妈妈提过您,小银现在在香港读书。”

张雅言了然,听林长卿道:“这是允辞,师姐的外孙。”

能被林长卿称为师姐的只有一人,张雅言听后沉默一瞬,便忍不住多看几眼青年那相似的眉眼。

“他俩这是来看您碰一块儿了?”

”没,搭着伙儿来的,缘分呐。”

熟悉的环境里,好像坐着熟悉的人,触动回忆。

“那时候我们哪有现在这些条件啊,后台连个像样的妆镜都没有,一块玻璃摆在木架上,裂了也照。”

“可那时候人多啊,一演戏,戏台前坐满人,晚来都得踩凳子,我最喜欢去村里菜市场演的时候,什么炸菜粿、咸煎甜煎、蚵仔饼,还有烧烤,各种摊子都来了,很老烈哦(很热闹)。”

她说着,看向何逍和周允辞这边,笑容温柔下来:“现在不一样了,得讲年轻人能听进去的法子。”

“您觉得,这算不算‘改了味道’?”周允辞顺着问道。

张雅言思索片刻,轻轻摇头。

“老味道总要有人守着,但守也不能守得太死。”张雅言盛了碗鱼丸汤,语气柔和却坚定。

“时代变了,听戏的人变了,我们不能还拿几十年、几百年前的做法套在今天的舞台上。梨园戏是锅底,汤要熬得有人愿意喝,全靠我们摸索。”

她望着午后消散回家歇息的人群,缓声道:“我们唱了一辈子戏,现在要唱给能把它传下去的人听,有用就行。”

林长卿见桌上茶杯空了大半,又全部倒满,然后又拿了个新茶杯。

“就像小陈,是吧?”

张雅言看他动作,语气一转,戳穿了身后鬼鬼祟祟的陈希林,仔细看可以看出,是表演时跟在五娘身边的“益春”,不大的茶桌越来越热闹。

“师父你们说什么呢,大家吃饭了没,不饿吗?”

“在夸你厉害,发的梨园戏手势挑战粉丝都破万了。”

小陈一惊,脸红了小半:“师父你知道啊。”

“都有00后小粉丝认出你找你合照了,还追着问有没有其他剧目可以看,不仅你高兴了一整周,所有看见的人眼睛都亮了,我能不知道吗,”张雅言让她挑个椅子坐下,看她还红着脸,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

“别紧张也别怕错,做得很好,继续做下去。”

林长卿也接了话:“老一辈留下来的戏,年轻人愿意学、愿意唱、还愿意想法子让更多人知道,这就是咱们的希望。”

正如缝头饰的线,老一代拽着,新一代扯着,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陈希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在暗自下决心。

她大学学民族舞,毕业时团里招人,那时候有老师说“你身段适合学梨园戏”,就来了。

跟其他人的童子功不一样,她半道出家,说实话,刚学时她连长一点的闽南语歌词都念不利索,转个身像在跳街舞,第一次表演还忘词,硬是用“咿咿呀呀”混过去。

师父也没责备她,只说肯学就好,自己还能教几十年。

现在已经能唱《陈三五娘》全本了。

最难的时候,钱少事多,同学跳商业舞已经能带父母到处旅行,自己过年回家还要被亲戚问“你现在唱戏能不能养活自己”,差点辞职去当舞蹈老师。

但下一次演出时,有个阿婆拉着自己说像她年轻时看的已经故去的一名艺人,突然就觉得,得有人接着唱下去吧。

半晌,她抬眼看了看张雅言和林长卿,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郑重。

她想过很多,比如能不能搞点梨园戏盲盒,比如和汉服店联名,买汉服送戏票。还有那些国风舞蹈火了,他们也可以拍“一分钟看懂梨园戏”……

最后她只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一口茶,动作比平时更轻,话语同样轻的就要化在茶里。

“如果可以,不只出现在短视频上,甚至出现在电视上,至少能把我们的一点真东西留下来就好了。”

何逍听着,指腹不自觉摩挲着杯沿,某种模糊的构想愈发成形。

周允辞侧头望向他:“何老板需不需要我帮你写个项目提案?”

何逍扬了扬眉:“怎么,导演还兼职写计划书?”

“周导演不写,周允辞写,还能给你拍个宣传片。”

“那也行,小陈可是说了,希望能把梨园戏搬上大屏幕的。”何逍不跟他客气。

泉州洛江洛阳桥边真的有座茶馆在余庆楼,元宵节会有专场演出,可以看梨园戏、木偶戏,还有妆糕人,非常多泉州非遗一起展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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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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