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夜色推开家门,不出所料的满室寂静,雪糕兴奋的脚步声哒哒哒迅速靠近,小狗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叶承昼一会儿,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困惑地围着男人的裤腿开始转圈。
叶承昼蹲下身摸了摸雪糕毛绒绒的脑袋,喃喃自语:“这次倒是没把你带走……”
那是不是说明他还给自己留了个示好的机会?
脑海里再次闪过穆羽凉泪水涟涟质问他的样子,叶承昼无力的倒进沙发,捂住双眼深深的叹了口气,明明他的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或许穆羽凉都不记得了,他们其实在更早之前就遇见过……
…………
津坦大学西面出校门就是大海,时常会有大小船只在此停靠,海水总是灰扑扑的但还算干净,天光微亮,平坦宽阔的栈道上便能看到晨跑的行人。
叶承昼一身轻便的运动服从栈道上跑过,额前束着条黑白发带,脖颈上沾着薄汗,稍显稚嫩的五官已经能窥镜几分日后的成熟俊逸。
脚步在道边的自动贩卖机前缓缓停下,叶承昼活动着手脚上前一目十行的扫过机身上的购买须知,投币/扫码购买,按蓝色按钮取出,投币口下有两个按键,磨损痕迹各不相同。
这时,恰有一名跑步的行人也停下脚步,看样子和他目的相同。
叶承昼偏过头对那人礼貌一笑,嘴角显出浅浅的梨涡:“您先请?”
路人不疑有他,上前直接买了瓶水再次匆匆跑开,叶承昼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复制着那人的操作,按下左边的取货建,瓶装水依照指令骨碌碌滚落下来。
叶承昼仰头将水喝了大半,海边的晨风吹散了少年人身上汗湿的粘稠,暴露在外的皮肤感知着太阳升起的温度,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祥和。
“诶,同学。”
清越的嗓音打破四周宁静,也唤回了叶承昼放空的思绪,他疑惑地看向四周,除了远处作业的船只,此时甚至没什么路人经过。
“抬头。”好听的声音从背靠的大树上再次传来。
叶承昼寻声望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穆羽凉,蹲坐在树上的人仿佛画师笔下技艺精湛的工笔画,晶亮的眼眸望着他,嘴角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的无邪和几分羞怯,微风吹起柔软的发丝,菱形宝石耳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那个耳坠应该是红色的吧。
“可以……搭把手吗?”穆羽凉向他伸出手。
被施了魔法的樵夫般,树下呆愣的少年同样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拉住他,借力一托,初生的日光自穆羽凉身后绽开,仿佛一只充满旺盛生命力的美丽白鸟扑进叶承昼怀里,耳畔晶亮的流苏折射出红色的光芒。
很轻,真的是红色的。
“谢谢哦。”安全落地,穆羽凉感激的拍拍叶承昼的肩,笑着挥挥手就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
叶承昼失神地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鸽血红的耳坠摇晃着映出周围斑斓的色彩,海风灌进他的白衬衫,及肩棕发随之飘动,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不知是因为这些再度光临的色彩,还是因为眼前美丽的风景。
“喂,接着!”
利落抬手接住了穆羽凉抛过来的东西,叶承昼垂下眼眸——薄荷苏打水。
嘴角勾起心满意足的接受了这份谢礼。
…………
再次复查时,叶承昼如实告知了心理医生他恢复色彩感知的始末,医生建议他多和那位特殊的人相处,多接触一些自然色彩。但那之后穆羽凉就没再出现过,叶承昼每次晨跑路过他们相遇的地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道旁的树,仔细想来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荒缪可笑,谁家好人没事天天往树上窜,又不是真属小鸟的。
直到他参加学校摄影社活动,取景框里再次捕捉到了穆羽凉的身影。
打扮精致的女生面色不愉的瞅着穆羽凉,一杯冰水直接泼在他脸上。穆羽凉低着头,发丝和睫毛上还挂着水滴,情绪稳定的听着女生的谩骂指责。叶承昼离得很远,没能听清两人的对话。
社团长好奇的顺着叶承昼的目光看过去,见怪不怪的笑道:“是他啊。”
“学长认识?”
“穆羽凉,大三的学生,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社团长耐心的给这位社团新人科普:“喜欢他的人不少,男女都有,但他身边的人都是三天一换,没见他对谁上过心。所以啊,看到他三天两头被前任追着要说法,那可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叶承昼放大无意中抓拍下的照片,穆羽凉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是狼狈,相机捕捉的光线里,斑驳的树影混杂着女生首饰上宝石的蓝色光泽,偏爱般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心脏再次不由自主地重重一跳。
造物主的偏爱或许就是他放浪形骸的资本吧。
“怎么?你喜欢这种类型?”社团长见叶承昼再次走神,肩膀怼了怼这位即将成为下一任话题中心的新生,打趣道:“喜欢就追追看呗,只要不恋爱脑,试试也无妨啊,说不定你就是那个让他收心的命定之人呢。”
叶承昼无奈得笑起来:“学长太抬举我了。”他摇了摇头,操作相机将照片删除,“我可没那本事。”
心底刚刚萌芽的感情被盖上一捧厚土,踩实压牢,再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那日清晨苍郁大树下的相遇。
后来,叶承昼偶尔会在校园里看见穆羽凉,也确实如社团长所言,每次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尽相同,直到穆羽凉毕业离校,叶承昼以为自己那份不可与他人言说的心绪最终还是被埋葬在青春之下,他们的未来亦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塔吉撒》的再演却将穆羽凉再次推到了他面前。
叶承昼还清晰记得舞台上唯一的追光落在那人身上,众叛亲离的异国公主眼神凄惶的看向台下的“恋人”,那一刻,心底掩埋多年的萌芽破土而出,躁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
故事里的另一当事人现在是没心情去回忆从前了。
凌朔这边刚翻出药箱,那边整瓶的威士忌就没了个三分之一,穆羽凉瘪着嘴趴在茶几上明显已经喝蒙。
“行了,喝这个。”赶紧往穆羽凉手里塞了杯水,趁他迷糊凌朔手脚麻利的把威士忌收回了酒柜,“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呢?你不是个演员吗?”
先是因为项链损坏,主动帮摄影团队向他“求情”;再是主动提出想要慈善晚宴的邀请函,还是两张;刚才怎么又跑去协助调查组,弄得手脚都是伤……凌朔推了推眼镜,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虽说这些行为相比以前有人情味了不少,但也确实让他有些不安。
拉过穆羽凉的手给他上药,凌朔试探的开口:“那天……晚宴外厅的那位先生就是叶承昼?你之前可没说过他是议员的儿子啊。”
凌朔并不是责怪穆羽凉故意瞒着他,毕竟当年凌家没能收养穆羽凉,有他的原因。这么多年出于私心他一直以兄长的身份尽可能照顾穆羽凉,他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友善,但终究还是像只小刺猬那样没办法全身心的依赖他人。
几个月前开始,两人日常谈论的话题里多了个名字,穆羽凉说自己正在追求他,凌朔敏锐的察觉到穆羽凉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但毫无疑问是向着好的方向。
“你和叶承昼最近怎么样了?还好吗?”
原本醉醺醺的穆羽凉因为某个名字突然来了情绪,嚯的直起身控诉:“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天天就上赶着去管别人的破事送死,叶承昼就是个……就是个……狗东西,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志瞬间又消沉了下去,穆羽凉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扣着指甲。
而且……
叶承昼原来是那样的权贵家世出生,那种上流人士的世界穆羽凉不太懂,这几天他接触到的就够毁三观了,感觉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更大的危机,那不是他这种普通公民能够到的地方,他没办法给叶承昼任何的支持。
况且,叶承昼也没有给他任何支持的机会不是吗?不管是对叶承昼这种不顾自身的利他行为的心烦,还是对那个权贵世界未知危险的焦躁……这些名为担忧的情绪在那人所谓的“习惯”面前都显得无力和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见穆羽凉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凌朔无奈地摸摸他的头,虽说这几个月听他明撕暗秀的念叨叶承昼,实在让人头疼,但相识二十多年来穆羽凉身上难得一见的松弛和柔软也是事实。
“那……就不追了?”
“不追了不追了,麻烦死了。”穆羽凉孩子气的把拖鞋踢开,不满的嘟囔着,浑身软绵绵的在地毯上打了个滚,顺势缩到沙发边,鸵鸟一样把整张脸埋进臂弯里。
明明是叶承昼先招惹他的,凭什么现在反而是他这么烦躁不甘?
初见时,那人眼里的虔诚炙热难道都是他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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