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被轻轻按回抽屉深处时,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撞上木轨,在寂静的客厅里漾开细碎的回音。他直起身,目光掠过茶几上的马克杯,杯壁的茶渍在路灯下泛着暗褐的光,像极了上周秦槐序帮他泡完茶,笑着说“你总把杯子用成古董”时,眼里漾开的纹路。
可颂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黄油的醇厚混着表皮微焦的甜,是秦槐序每天绕两条街去买的那家老店味道,对方总说“刚出炉的才脆”,却从不知道,他每次都要把可颂放凉了才肯吃——就像对待秦槐序的好,总要隔着点距离,才敢触碰。
阳台的窗户还开着,深冬的风卷着楼下糙叶树的枯枝声灌进来,把窗台上残留的月光吹得晃了晃。唐書衍走过去关窗,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铝合边框,就看见窗沿缝隙里卡着一根浅棕色的猫毛——是昨天秦槐序口袋里掉出来的,对方说小区里有只三花总在楼下等投喂,口袋里常年揣着猫条,那时他还故意别过脸,说“猫毛粘衣服上很麻烦”,可转身就把那根毛悄悄捻起来,夹进了日记本的扉页。
关窗的瞬间,手机在玄关柜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的光刺破黑暗,映出秦槐序的名字。唐書衍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的凉意猛地窜到心口信息提示音又响了一声,短促得像刚才掌心被树叶锯齿划过的疼。唐書衍慢慢走过去,蹲下身,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打开信息,秦槐序的字带着熟悉的温度:“刚看到你阳台灯没关,风大,记得关窗。对了,明天那家店有你想喜欢的小蛋糕,要帮你带一些吗?”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把瞳孔里藏着的慌乱照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红痕——那点痒还在,像秦槐序刚才递来树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的触感,轻轻的,却让他整颗心都发紧。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足有半分钟,指甲把掌心的红痕抠得更红了些,连带着心底那点痒也变成了细密的疼。他盯着“小蛋糕”三个字,喉间滚过一阵涩——上周路过那家店,他不过是盯着橱窗里的奶油顶多看了两秒,就被秦槐序注意到了。键盘音在空荡的客厅里轻得发飘,第一个字落下时,指节都在发紧:“不用。”他刻意把尾音的调子压得冷硬,像在划一道看不见的界线,“阳台灯早关了,你看错了。”打完又觉得不够,怕秦槐序听出话里的虚浮,又补了句更扎人的:“小蛋糕也不必,甜腻得慌,我不爱吃这个。”
其实他昨天还在日记里写,那家店的奶油带着点淡淡的柠檬味,不像别处的甜得发齁。可此刻,这些藏在纸页里的心事,都成了让他不安的软肋,只能用刻薄的话把秦槐序的关心挡回去。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扣在了书桌上,像在躲避什么烫人的东西。
屏幕暗下去前,他瞥见秦槐序的输入框里跳出“正在输入”的提示,心口猛地一揪——既怕对方追问“你明明上周看了好久”,戳破他的口是心非;又怕对方真的信了,从此再也不记得他喜欢什么。
他攥着手机,指腹反复蹭过冰凉的壳子,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边缘的棱角,直到掌心的红痕传来清晰的疼,才稍微压下那点翻涌的慌乱。而此刻的秦槐序,正站在自家阳台,指尖悬在屏幕上,看着唐書衍发来的消息轻轻蹙了眉。他太熟悉这种语气了——像小刺猬被触碰了软处,立刻竖起尖刺,却忘了藏起尾巴尖那点没来得及收回的温软。他对着屏幕沉默两秒,指尖落下,敲出的字依旧带着妥帖的温和:“好,知道了。”顿了顿,又补了句顺着他心意的话,像怕惊着什么似的:“那明天我还是去买可颂,记得趁热吃。”最后依旧缀了个小小的太阳表情,和三年前便签上的如出一辙。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秦槐序转身坐下,轻轻把手机放在小茶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声轻叹从喉间溢出,轻得被窗外的风声裹住。他何尝不想戳破那点显而易见的谎,告诉唐書衍“我记得你看蛋糕的眼神”,告诉对方“不用躲着我”,可指尖碰到屏幕的瞬间,他又想起上次唐書衍被追问时瞬间发白的脸——那只好不容易敢露出一点肚皮的小刺猬,一旦被逼迫,只会立刻蜷缩起来,把满身尖刺对准所有靠近的人。望着楼下车灯汇成的流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猫条——那是白天特意为小区三花准备的,也顺便想着,或许能遇见下楼的唐書衍。风卷着寒意掠过脸颊,秦槐序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漫上一层无奈的温柔:急不得,他得等,等这只小刺猬自己愿意放下尖刺,愿意相信,他递过去的温暖,从来都不是会灼伤他的火。
手机再次震动时,秦槐序低头,看见唐書衍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随便。”他盯着那两个字,忽然弯了弯唇——至少没再说“不用了”,这已经是往前挪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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