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赶到醉仙楼时,整座楼宇已经烧穿了,黑烟滚滚,如一条狰狞的恶龙直冲云霄,将坊市的天空搅成一片浑浊,连太阳都被熏得黯淡无光。
她僵立在街对面的茶肆中,手指死死抠着阁楼外的窗棂,多年的心血——那些安插在此的暗桩、往来的密信、挖掘的暗道——此刻都随着这场大火付之一炬。
“让开!都让开!”沿街商铺的伙计们拖着牛皮水袋狂奔而来,还没等靠近火灾现场就被金吾卫横刀拦住。
“退后!”
领头的金吾卫一脚踢翻水袋,放任清水汩汩浸入青石板缝,蛮横道:“未经允许靠近火场,都想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死吗?”
几个热心肠的伙计瞬间傻了眼,干涩的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敢反驳一句。
其余金吾卫抱着臂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还有人拄着长刀打哈欠,更有甚者蹲在街边揣着手看热闹,仿佛眼前焚天煮海的大火不过是一场街头杂耍。
对面绸缎庄的掌柜急得跺脚:“军爷!这火要殃及我家铺子啊!”
“是啊!”粮铺的伙计抱着木盆附和,“让我们救救近处也好啊!”
金吾卫队像铜墙铁壁般拦成人墙,刀鞘粗暴地推搡着往前涌的百姓。
一个少年拎着水桶想从侧面钻过去,立刻被两个士兵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队正慢悠悠踱过去,靴底碾过少年挣扎的手指:“小崽子,说了不准救,听不懂人话?”
少年的哀嚎彻底吓退了那些想要救火的街坊。
沈菀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簇火苗窜起,就像在她心头烙下了滚烫的印记,醉仙楼内安插了不少暗桩,都是精心培养的高手,为何迟迟不见有人从火场逃生?
她牙关咬得发酸,却只能将颤抖的手藏进袖中。
茶肆老板站在阁楼不远处的露台上一个劲儿的摇头:“哎,金吾卫摆明想纵容火势变大,只怕是醉仙楼的东家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可怜里头的伙计和姑娘们,白白烧死喽。”
茶肆掌柜碎念声和远处的爆裂声交织,沈菀缓缓闭上眼,热风拂动她额前碎发,像一场迟来的嘲讽。
“沈二姑娘好兴致,不在丞相府待着,竟然跑到茶楼里赏火。”伴随着一阵呼喝,楼下阔步走上来一群手持大刀的金吾卫郎将。
沈菀拧眉,赵传?他竟是今日巡检司当值的金吾卫参将。
「《大衍·列传》载:赵传,天昭帝悍将。性爆裂,好大喜功,军中谓之“暴虎”。嗜杀成瘾,麓湖一战,屠三万西越战俘。西越闻之,举国缟素,自此誓不世之仇。」
此人就是历史上掀起西越和大衍百年征战的罪魁祸首。
按照上辈子的历史线,此人在三皇子登基后,用不了多久就会仗着从龙之功发迹,一跃成了掌管巡检司的都督。
赵昭派这样的人出马,当真是要将我赶尽杀绝,这或许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口中所描述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军中暴虎’大马金刀的跨立在沈菀跟前儿,肆无忌惮的打量她,而后咧嘴一笑,络腮胡子牵扯出满口尖牙:“三殿下让末将转告您,不识时务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参将挥手示意,浑身带煞的金吾卫押上来几个‘血人’——被押解的已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被剥了皮、捣碎了骨肉后,勉强拼凑出的一团模糊影子。
几个‘血人’浑身上下寻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凝固的暗红与新鲜的艳红交织在一起,不少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微微颤动的内里。
他们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残存着一丝生命。
一名军医模样的男子蹲在一旁,手持细长的钢针,在毒草汁液中缓缓蘸过,而后精准地刺入囚犯的穴位。
每刺一下,那一具具早已不成形的身体便会无法自控地剧烈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的漏气声。
沈菀看得出来,钢针并非为了夺命,而是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强行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令其在无边的痛苦中清醒地承受这一切。
这些面目全非的‘血人’,竟全都是九悔安插在醉仙楼的暗桩。
其中几个,甚至曾与沈菀有过数面之缘。
“影七一早便将撤离的命令送了出去,为何这些暗桩还是落入了金吾卫之手?”
“九悔行事向来缜密,绝非不知轻重的莽撞性子,这中间,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
四肢百骸的寒意猛地窜上沈菀的大脑,她空白的思绪已然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
“京都的贵人们,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赵传的冷血丝毫没有遮掩,“三殿下有令,将这些宵小之徒挂到城门楼子上示众,要说这些命贱的奴才也真是嘴硬,皮都被打烂了也不曾招认些有用的东西,白白耽误老子在殿下面前立功。”
沈菀面色惨白,双腿虚浮的忍不住打颤,原以为熬过了永夜峰上的炼狱摧残,人生已经没有什么熬不下去的了。
可直到此刻,亲眼目睹忠仆故交哀嚎受戮,她才惊觉——真正的苦难,并非施加己身的酷刑,而是眼睁睁看着倚重信赖的人遭受折磨,偏偏她对一切无能为力。
好汴京,好手段。
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赵传见沈菀脸色惨白如纸,心道就是个不惊吓的小丫头而已,三殿下派他前来,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赵传言辞带着些许下流的意味,嘲讽道:“也不知道沈二小姐使了什么手段,能将奴才们调教的如此听话。”
“赵参将说笑,沈菀不过是相府内的闺阁小姐,父亲时常教导御下要仁慈,担不起找参将口中所说的调教二字。”
可笑,亲信身陷囹圄,她却只能搬出沈正安的名号来压制仇人。沈菀,这场大火该烧死的是你,是你!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火中焦糊的味道随风飘来,恍惚间又回到前世,影七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杀掉,血洒青砖……
重活一世,她依旧没能庇佑那些曾誓死追随她的人。
赵传一挥手,金吾卫又从楼下引上来一个男人,瞧着穿着打扮和身上背着的袋子,像是个画师。
“二小姐见谅,三殿下说了,想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表情,末将是个粗人,不及你们这些金窝银堆里长出来的斯文人能说会道,只能请京都城内最好的画师走一趟了。”
半晌,一壶茶喝净,窗外翻涌的黑云就着楼宇焚毁后的灰烬下起了急雨,这苍穹再次被迷迷茫茫的雾气包裹。
最初想要救火的人因着滂沱的大雨,各自偃旗息鼓的躲进了周遭的屋檐下。
沈菀胸中憋闷,却又无从呐罕,这世道早就将人的喉咙毒哑,纵然她喊得出声,旁人的耳朵也早就聋了。
赵传哈哈哈大笑着,带着画师绘制的画像扬长而去。
沈菀起身,看了一眼满是灰烬的醉仙楼,裙摆扫过赵传等人留下的血脚印,垂眸——强者,连行凶都不屑于遮掩。
影七满身是灰的从茶肆后窗翻入,扑通跪地:“主子莫要伤情,奴才们追随您的时候起,就做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准备。”
沈菀愤怒道:“火势如此骇人,为何没有听见最醉仙楼内的人求救?九悔呢!他在哪!”
影七低头,吧嗒吧嗒的泪液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是沈菀第一次见他落泪:“奴去火场里探过,里头的人……在大火燃起前就已经被杀,就连不知情的丫鬟婆子也无一幸免。”
沈菀抬头,泪珠滚落,天地一片寂寥,唯有杀戮沸腾不休。
“菀菀……”影七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老九从不误事,”
他死死攥着拳,指节泛白,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他怕是……出事了。”
又是一天一夜的搜寻,影七终于带回了九悔。
可回来的,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身,还有名剑山庄上下一百七十二人被灭口的消息。
血,浸透了山庄的每一寸土地,残肢断臂散落各处,头颅被高高悬挂在庄门之上,死不瞑目的双眼仍怒睁着,仿佛在无声控诉着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戮。
九悔死前遭受了极刑,十指尽断,肋骨被一根根敲碎,膝盖骨被生生剜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可他的脊梁,没弯。
沈菀站在血泊之中,望着满地的尸骸万念俱灰:“可还有活着的?”
五福满身血污的踉跄至阶前,声音嘶哑:“禀主子,山庄上下……已无活口。”
五福哭着,双眼像泡过血一样通红:“后山十万军械列阵如初,并未被人发现,山庄密室里的信件、账册、密扎,也分毫未动。”
是了,赵昭的走狗用最残忍的手段虐杀了山庄内所有人……钉骨、断筋、剜眼……无所不用其极!
却什么都没问出,也没找到。
名剑山庄上下,受尽酷刑却无一人屈服,无一人背叛。
江湖儿女,一诺千金。刀山火海,不改其志。
六爻双眼猩红道:“虽无明证,但一看就是宫里的下作手段,定是以全庄性命要挟过九悔,可九悔的骨头太硬了,他们撬不开他的嘴,才会恼羞成怒……屠庄……碎尸……”
“事发前明明传过信!”沈菀此刻再也不想忍耐,嘶吼哀嚎的哭声透着肝肠寸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世的九悔,不再是记忆里模糊的影子,他是活生生的人,是陪她长大的九哥,是会在她难过时递来帕子,会在她受伤时,一边责备、一边自责的给她上药的家人。
影七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满是血污的地面,痛哭失声:“……奴确实将消息传给了九悔……是奴的错,奴该亲自带他回来的……”
六爻按住影七的肩膀,嗓音沉冷:“主子,此事不怪影七,传信的暗桩是九悔的心腹,绝无背叛可能,而且暗桩的尸体已在庄内找到,说明影七传出的撤离消息,九悔收到了。”
沈菀:“那为何赵昭的人还会找到名剑山庄!”
六爻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我派皇城司的探子一路搜寻,根据老九的快马踪迹,发现他原本要去醉仙楼的路上突然改道,定是中途出了岔子,让他不得不改道……”
“九哥待庄里的兄弟如同手足,”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绝不会抛下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六爻激动道:“可若是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同这些兄弟一样重要呢?”
沈菀猩红的眸子忽然凝住,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窜上心头。
普天之下,能让九悔连命都不要也要赶去的——“是裴文舟!”
她提刀就要去牵马:“我这就去护国公府,将裴文舟拖来,不管是不是他,不管是不是他,孤雁岂能单飞,我要他给九哥陪葬!”
六爻一把将魔怔的沈菀锁紧在怀里,死死禁锢住她发狂的挣扎。
铁石心肠的皇城司督主大人,此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菀菀,就算九悔的死与裴文舟有干系,现在也动不得他,赵昭正等着抓我们的把柄,你若此刻出手,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赔上所有兄弟,我们多年的筹谋也会毁于一旦。”
他将唇贴在她冷汗涔涔的额角,字字泣血的安抚着:“菀菀信六哥一回,老九的仇,六哥就是豁出性命也定要他们百倍偿还,六哥知道你很痛,可六哥只能求你,求你暂且忍下……”
“可他是名剑山庄的庄主!”
沈菀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十指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心窝子,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一般:“他们怎么敢……怎么能连他握剑的手都砍断,裴文舟不是倾慕他吗,既然九哥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大衍王朝录·沈太后本纪》载:惠景三十五年盛夏,菀于鼓楼坊痛失兄长,哀痛欲绝,自此长夜难寐,噩梦缠身,非汤药难以入眠。每逢雨夜,犹闻碎剑之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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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府 凝香居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沈菀这一病就是月余,她感觉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五福鼓起勇气,小声哽咽着规劝:“沈氏这个死老太婆,竟然逼着主子替她的死猫抄经,主子您的指头都被笔杆子磨破了。”
沈菀的笔尖停滞,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大片污渍,冲着五福安慰笑笑:“八荒那边怎么样了?”
五福闻言竟然噗嗤笑了。
“今儿一早,福安堂里就闹翻了天,说是死老太婆下半身动不了了,奴本想以主子的名义,拎着食盒进去瞧瞧,谁知道福安堂的死老太婆狗眼看人低,指着奴得鼻子就骂,说主子丧门星转世冲撞了她。”
沈菀挑眉:“然后呢?”
五福嘿嘿一笑:“然后咱们八荒姑娘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了死老太婆两针,老东西如今彻底嘴歪眼斜,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出了,哈哈哈,眼瞅着沈家就要给死老太婆置办丧事了。”
“如此,甚好。”除掉了福安堂那位,内宅也能消停些日子,方便她抽出手来做更重要的事。
五福哈哈笑过后,发现沈菀依旧没停笔:“主子,死老太婆都中风了,您怎么还抄经书,别累坏身子。”
沈菀叹气:“五福,由着我吧,罪孽深重,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五福知道九悔的死在沈菀的心里并没有过去,事实上,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死了、还是活着,你又何必耗神。”
男人的声音从主仆二人身后传来,率先吓到了五福,只见她迅速掏出匕首,见到来人是谁后,不确定的看向身后的沈菀。
沈菀像是没有见到来人一样,定定看着窗外那株西府海棠,喟叹道:“明明昨日开得正好,今晨却被一场急雨打落满地残红。”
身后的男人喉头一紧,默然片刻,唯有衣袖窸窣,泄露出他满心的慌乱。
他最怕的,便是沈菀这般沉默,那静默之下仿佛藏着无形刀刃,她的客气比责骂更叫人胆寒,直让他觉得,下一瞬便有万丈深渊临头。
五福会意,默默退出寝阁。
沈菀起身,眸光无波无澜,像一潭死水,将一纸文书放在案上。
赵淮渊待看清纸上字后,兀自攥紧拳头,漫无边际的心慌绵延不绝:“我的奴契,这是何意?”
沈菀冷冰冰的像是在同空气说话:“京都遍地的富贵无极,愿君早日得偿所愿。”
“想彻底跟我划清界限?”赵淮渊眸色翻涌,质问道,“就因为那些令你耗神的废物死了?”
“菀菀,你有我就够了,但凡你想要的东西,想杀的人,我都能办到,你根本不需要那些废物天天缠在你的身边。”
“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移开眼,声音透着无比的厌恶:“至于我身上的毒,不劳大人的解药,生死有命。”
赵淮渊知道沈菀的性子,她的心很软,可也比任何人都绝情。
“奴错了...主人怎么罚都行……”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杀了我都行,别推开我,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
沈菀感受到掌心剧烈跳动的心脏,恨不得亲手捅穿,可惜她没这个本事 。
“省省吧,我不是怀春的少女。”
她避开他的纠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决:“这汴京城里的富贵,哪一样不是白骨堆出来的?”
她嗤笑道:“你我既然都选了各自依附的权势,就别摆出这副痴情的样子,让人瞧着恶心。"
赵淮渊抓起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得按在自己脖颈最脆弱处:“如此,我便将菀菀在雪地里救回的这条命还你。”
鲜血丝丝缕缕的涌出,溅在沈菀雪白的裙裾上,像极了沈家人丢在她院子里的火树珊瑚。
“够了!”她厌烦至极,“要死滚远点死!”
赵淮渊顿住了。
他缓缓抬头,眸子颤抖,似乎一切手段对她都没有用了。
男人脸上血色尽褪,唯有眼中燃着骇人的光:“沈菀,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杀了你。"
沈菀冷笑着:“真巧,我跟你有着同样的渴望,那就看我们谁先得偿所愿。”
亲爱的读者,如果您读到故事的此阶段,将是我的莫大荣幸,[烟花]。
接下来想跟大家分享一下两位主角的精神内核:
沈菀在她还是赵菀、甚至是还没有成为赵菀前,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
“孤儿”二字,写来轻易,落在人生里,却是年复一年、无处可逃的凌迟。
万家灯火、爆竹声喧的除夕,她独自咀嚼着冰冷的馈赠;
月满人圆、笑语盈天的中秋,清辉洒在她肩上,只映出形单影只的轮廓。
世人常赞颂“享受孤独”,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谎言,一种未曾亲历其痛者的奢侈想象。
后来,养父母将她带离了那座四面高墙的孤儿院。
这对善良的赵姓夫妇给予她的,远非物质的丰足,而是一场灵魂的救赎——让她第一次确信,自己并非世界的弃儿,人与人之间,原来存在着无条件的羁绊与温暖。
这份对“联结”的刻骨渴望,驱使她在成年后,将目光投向了浩如烟海的故纸堆。
她遍寻史料,贯通古今,所追寻的并非学术上的建树,而是在时间长河中苦苦打捞一个答案:那些与她有着相似魂魄,在人间独自跋涉的孤独者们,究竟是如何一步一痕,走完了他们荒凉而又坚韧的一生。
与沈菀相比,赵淮渊的际遇则沉入更深的黑暗。
他的生命从未蒙受过救赎之光的照拂,世界从一开始对他展露的,便是最**的獠牙与最深的恶意。
于是,他学会以恶制恶,将每一道伤痕都淬炼成反击的甲胄与兵刃。
他的骨血里浸染着睚眦必报的准则,他的前行之路,注定要以他人的白骨为阶梯。
他不懂何为温情,何为体恤。
他一切企图拥有的手段与试图挽回的姿态,都不可避免地扭曲、变形,如同在永夜中生长的植物,带着一种挣扎求存、不顾一切的畸形与疯狂。
因他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故而他的所有行动,都只是对这狰狞人间最本能的还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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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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