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只在医院待了两天,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伤口也并无大碍,出院后按时过来换药就好。
沈翊领着家里的病患坐电梯下楼去办手续,某人可能由于好不容易没有被拘在队长的位置上从而解放了天性,一直围在小画家周边打打闹闹的没个正形。
来到下行的电梯门口,得意忘形的杜城还在跟他面前的沈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被耳朵磨出了茧子的小画家抬起胳膊轻轻地撞了一下,一句“你闭嘴”的娇嗔听着比猫爪子在心头挠了一下还要抓人。
可是杜城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立马假装被碰到了伤口,哼哼唧唧地上演了一出“鲁智深不拔垂柳专业葬花”的滑稽好戏。结果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加之电梯突然开了门,他大幅度摆动的手肘差点就碰到了一个推着轮椅的姑娘,还是十分尴尬的靠近她胸部的位置,要不是某位伤了右腿的病患本身核心力过关,闪避得十分及时,高低得要整出点幺蛾子。
这一闪不要紧,好像真正牵扯到了右边大腿上的伤口,疼得某人偷偷龇了龇牙,可杜城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赶忙立正站好,连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
沈翊翻了大白眼,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要装作不认识此人。
“出什么事情啦?”忙不迭开口的是那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她双眼无神,神情也有些萎靡不振,但就是因为完全看不到现下的情况,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前伸乱摸的同时神情也变得十分慌乱,也许是怕推她的这个年轻女孩在外头吃了什么亏吧。
“不要紧的,妈妈。”女孩先是友好地冲杜城笑了笑,然后立刻弯下身去,抚了抚长长的秀发,然后头挨着头跟老妇人小声说话道,“一楼到了,我提前在饭店预定好了位置,咱们一块儿去享用大餐吧!”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推着那眼盲的老妇人离开了电梯。
这只是他们人生之中一段很小的插曲而已,人家姑娘看起来并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但萍水相逢,也无谓相互叨扰,路过就只是简单的路过而已,只是沈翊有一点小小的纠结:“她做什么要冲你笑啊?”
“她们的感情还挺好……”打懂事起就在父母的雷区疯狂作妖以至于引发了无数场家庭风暴所以才对亲人间的密切接触无论什么时候都避之不及的杜先生发出了对天伦之乐最质朴的羡慕之情,又被爱人听起来像是莫名捻酸的话震得心头一颤,“沈老师,你不是吧?路边的野花没有采,路边的野醋也不该吃啊!”
沈翊拎起挎包,朝嬉皮笑脸的某人砸了过去:“如果碰上了这种事情……反正我是不会冲疑似心怀不轨的人笑的,不打他就算是客气的了。”
杜城抱着帆布挎包,被他说得涨红了脸:“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明明都没有碰到啊……怎么就心怀不轨啦?”
还想打我?哪怕你跟她加起来一块儿上,用了第二只手就算我输好不好?
当然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敢跟老婆说这种话,家里的键盘怕是要被跪烂了。
“哼!”
“沈翊!老婆!我亲爱的底牌大人……”
腻歪狗狗粘起人来那可是没完没了的。
“你好烦啊!”上车后,沈翊直接采取了捂嘴杀的动作,眼神那叫一个皇后娘娘驾到六宫粉黛无颜色,“到分局之前,不要出声打扰我睡觉,懂?”
杜城老实地点了点头,又不老实地舔了舔他的掌心,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薛定谔的老实。
沈翊触电般缩回了手。
不管了,他要装睡了!
至于后来会不会真的睡着,再说吧!
杜城默默地看着自家小画家百看不厌的睡颜,要不是张局那边催得紧,真想停在这里再多看会儿呀!
好在北江的犯罪分子们还算懂事儿,没有在莅近春节之际再给分局刑侦队的大伙儿找出些无端的麻烦。
杜城倚仗清新脱俗的猛男撒娇之术哄着沈翊过年时候回一趟家,一路上可把某位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手指一直扒拉着裤缝没敢松手的画像师给紧张坏了。
杜城笑他不是之前见过某个擅自闯入病房的老头子,何必还像个未出闺阁的羞涩丑媳妇儿似的,沈翊嘟起嘴踹了他一脚:“你以为跟你父亲讲话很轻松呀?那个时候他也就是见我还受着伤并未过多追究,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母亲……”
杜城伸手给全程提着一口气的猫咪顺了顺背心,笑意不自觉地浮现出来:“不是还占你便宜,让你管他叫爸爸吗?”
“就你知道得多!”沈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最平稳的心理暗示日常临危不乱的时候多了,见家长而已,不用摆出如此大祸临头的架势,也太丢脸了,“你有没搞错,到底是谁在占谁便宜啊……算了,你别说话,我再想一想!”
可是杜城才不惯着这个心思重得要死的家伙多想,他径直把人搂进了怀里,贴着脸狠狠地亲了几口:“你是小笨蛋么?”
小笨蛋瞪圆了眼睛看他,不得不再次感慨沈翊的眼形是真的漂亮,又明亮,与之对视很难不被深切地吸引。
“既然我认定了你,拉着你一块儿,自然得把这些看到的,想得到的阻碍顽石先给全部揣到一边儿去。好了啦,那两口子其实很好对付,艺术家沈翊,画像师沈翊,横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们如果不想彻底撕破脸的话,就该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遵循的商人那一套,讨论现实意义上的价值反而是最有效的。你可太好用了,沈翊,我的事业与爱情都同你息息相关,怎么可能离得开你呢……”杜城笑着,撩(城翊)拨似的低头去啃他的锁骨,沈翊怕这混蛋留下印子,赶忙后撤推拒,然后他的喉结就被坏心眼的男人惩罚般地重重咬了一口,“你之前不是对着老头子已经尝试过了吗?我还以为你悟了呢!”
虽然沈翊在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但是这种情形之下听起来还是有些变形:“我那只是故作镇定……”
“辛苦你了,”杜城把在他的攻势下总是会变成无比美味可口的小“点心”一点点地揉进了怀里,好想一口吞了他啊,可惜现在不是好时候,不过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一刻,“不要害怕,天塌了有我来给你撑腰,嗯?”
沈翊求他安分一点不招惹是非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家里姐姐杜倾也在,而且难得换了个轻松愉悦的披肩发型,叱咤商场女强人的锐利气息削减了不少,连带面上的妆容也淡了些,看起来居家了不少——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对弟弟杜城的血脉压制那都无需开口,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做到。
至于她的另外一个弟弟沈翊,说他是正襟危坐都是客气的了,先不论杜城的父母,就连同他倾姐打招呼都像是外交使节在电视节目当中致辞问好,官方得不要再官方了。
杜倾给了杜城一个大白眼,你是怎么回事,回趟家而已,搞得小翊这么紧张?
杜城耸耸肩,没法子,劝过了,若是不亲自体验一下,某人那艺术家丰富多彩的联想能力绝对逃不出李晗给灌输的“五千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剧情,还不如让他同二老面对面,正大光明battle一回呢!
不在现场但是被队长大人毫无负担甩锅的可怜晗晗子:EXM?怪我咯?
杜倾无了个大语,让沈翊去正面刚咱爸妈?你可真是缺了个大德啊!
杜城确实缺了个大德,竟然还笑容满面地跟他姐咬起了耳朵:“那可是他自己说的,是男人就要勇敢地面对来自岳父岳母的任何刁难,不畏艰辛,迎难而上,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成功抱得美人归!”
说罢他还装腔作势地举起了他的小拳头(划掉),该是大拳头才对,然后被自诩美人的亲弟弟恶心得风中凌乱的杜倾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滚!
嘛,该说不说,沈翊目前的遭遇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和风细雨多了,没遇上被金钱糊脸的剧情,也没有人给他甩脸色,甚至还得到了一杯上好的热茶,红茶,暖胃的,多少有些照顾某个肠胃脆弱的家伙的想法沉淀在了里头。
沈翊捧着茶杯,姿势端正得是但凡警校教官看到都得忍不住赞扬笔挺的程度。
杜家光是听起来就不可能会缺任何东西,作为正式的见面礼,他只给带了一副自己的画作过来。虽然沈翊封笔之后作品的经济价值直线攀升,但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不说也罢。反而是画里的内容更容易作为谈资,更为明亮的配色与他之前的风格迥异,父亲的问题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绵里藏针,到底是心境的变化还是故意的讨好,沈翊微微一笑实话实说二者皆有,更重要的是,以对杜城的肆意念想作为底板,心脏的跃动如同蜿蜒的藤蔓,时不时牵动着飘摇游离的思绪,似乎不太允许他再拿起那些之前惯用的色彩颇为深沉的颜料。
杜父不懂美术里的弯弯绕绕,却也能在言谈之间体会到作画者那藏在色彩底下若隐若现的小心思,只是关乎自己儿子的未来,思来想去,还是不点破的好。
沈翊立马会意,只说画是心声也是心意,承蒙不弃,愿意花时间听他在这儿班门弄斧地卖弄。
得,沈大画家说他是班门弄斧,其他人还不得赶紧跳到河里去捞一捞,看看这落下的究竟金斧头还是银斧头呢,总不可能是一把毫无价值提升空间的铁斧头吧?
既然提到了作画,难免会触及他如今作为画像师的职业,杜家父母纵横商场多年,并不乏跟各色警察打交道的经验,沈翊这付性情是独一份的,或许还得捎带上他们的儿子杜城队长,当真各有各的难搞。
这个时候,杜母开口了,沈翊没有忘记这个女人,她容颜素净,着装也很干净得体,完全没有一般自恃贵妇人的女人那种从头到脚艳丽得咄咄逼人的感觉,只在沈翊刚刚进门的那会儿面带微笑地给他递了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之后再没发出过一丁点多余的声音,好像是刻意地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直到此时此刻:“你们当真就这么打算不回头地走下去了?”
果然还是来了!沈翊悄悄地攥了攥拳头,随即拿出他这辈子最凛然正气的姿态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至于艺术家的桀骜不羁神马的,那种东西现在想它能抵个什么用?可以帮助他顺利过关吗?
“那行吧,咱们出去吃饭吧。”
“啊?”沈翊惊讶地张了张嘴,要不是还顾及着涵养问题,这小嘴里保不住能塞得下一只大鸡蛋。
“不然这大过年的,你让我们陪着你在这屋里喝茶填饱肚子吗?”
“啊,不是!对不起,我……”自古见家长出傻子,沈仙子也不能脱俗,瞧瞧某人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立正站好的小模样,只怕杜城见了都恨不得要将队长的宝座退位让贤——老妈实在是太强了!
“随我一起收拾一下茶具,”老妈言简意赅地下命令,顺带给一旁看戏的老头子指了一条出路,“出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以杜父闪避之娴熟走位之风骚,一看就是久经训练习惯成自然了。
被霸道老妈留在原地的沈翊眨巴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真诚发问道:“您是有什么话是要单独同我说的吗?”
“你觉得你,你们可以坚持多久?”
“我个人以为,相处贵乎心之所往,并非生活磋磨,故而无需以‘持之以恒’之类的珍贵品质自勉前行。”
“直到好聚好散的那一天?”
沈翊因为不喜欢她这“你们早晚有一天得分道扬镳”的定论而偷偷皱眉,要不是念着这是杜城的长辈要保持礼貌,就某位小画家这种面上轻风细雨实际上狂风暴雨的性子,搞不好就直接正面开怼了。
虽然但是……
沈翊面无惧色地迎上她的眼睛:“困难随时存在,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
说得掷地有声的,心里还不是紧张得要命。
“我就知道……呵,不用担心,我没有要出面棒打鸳鸯的意思,你们随意就好。”
“……”怎么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外部阻碍反而会加深你们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从而坚决对抗的决心,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静待内部自然地瓦解,只要出现一丝裂缝,就是制造分崩离析的机会……你的眼神好像在告诉我,你跟他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契合得完美无缺的两个人,嫌隙嘛,只要花费心思找一找,肯定是会有的……有什么好笑的?”
“我跟杜城本身就是因为一个巨大的嫌隙才相识……”那个时候我心里特别不耐烦,甚至想过在审讯结束后立马就去投诉他,谁让那家伙的态度如此恶劣,哪里有一点儿为人民服务该有的样子嘛!至于杜城,当时只怕是想要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吧?“倒是很久没像是那样子张牙舞爪地相处过了,如果忘记了初心,我们确实也没有继续相携走下去的必要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引以为戒的。”
“……”怎么又是这种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顺便秀个恩爱的小鬼头,最讨厌了!
“沈翊,干嘛呢?你们是在收拾茶壶还是在重新做茶壶啊,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要不说你杜少爷就是牛,为了媳妇儿就敢硬闯老妈的屋子,连老爸都拦不住。
杜母一挥手打发两只小的去给杜倾帮忙拾掇桌子,随即转身给了自家预备偷摸开溜的老头子当头一棒:“就是你把皇军,杜城引过来的吧?”
杜父连忙声称冤枉:“咱儿子那大长腿随便一迈就甩了人家十万八千里,这屋里还有哪个能拦得了他啊?”
“切!”
“别切了,谁还不知道你啊,恶婆婆演得过瘾不?”
“谁跟他演了?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堂而皇之跟我说感情无价,也不掂量掂量他们的狗屁爱情值几个钱啊?还不如他的画呢!”
“行了,这位恶婆婆,再站在这里继续这么掂量下去,你锅里的石斑鱼就要糊成渣了!”
“……你不早点说!”
父母貌似宽容得有点过分了。
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和掌握的资源真要反对,杜城沈翊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是对手来的。
但有城队当警察的前车之鉴,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姐姐走的还是从周围人入手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就当他们是嘴硬心软吧望天。
主要是……原谅搞案子选手实在不擅长处理家长里短只想一笔带过,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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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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