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叫大牛，本名牛三喜，是个嫖客，后来被公安机关“招安”了。
他说，程家雅舍晚上“有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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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拧着眉，电话挂断之后推门走进办公室。
“程家雅舍。”他简短地说了四个字。
于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浮过一抹惊疑。
程昭站在桌边：“杨支，咱们蹲吗？”
“那还等什么，赶紧啊，先抓着人再说。”杨岚摆摆手。
“可能得联系一下缉毒队。”程昭道。
杨岚：“我去跟他们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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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两队人简单地碰了个头，聚在程家雅舍附近的一颗树下，便衣抓捕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特意开了私家车。
缉毒队的队长没来，来的是几个年轻人。
互相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之后，杨岚检查一番这些人的随身工具之后便将目光挪向传窗外：“那是你线人？”
程昭一点头：“对。”
杨岚没说什么，只道：“一会儿进去，争取一锅端了。但最主要还是把钱旭带回来。”
“我明白。”程昭说。
“我也明白。”林壹坐在一旁，眼神定定地看着程家雅舍的方向，心脏砰砰直跳。
杨岚皱着眉看过去：“我问你了你就明白？”
林壹有些尴尬，哈哈笑笑。
萧培手里握着一把九二式警用手枪，侧眸看了林壹一眼，低声道：“不要紧张，跟在程昭和我后头就行。”
林壹点点头。
他又忍不住看向萧培：“师父，你不紧张？”
萧培失笑：“我为什么紧张？”
程昭在一旁听着，微微皱眉。于是白予停看着萧培和林壹，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嘣，用气声道：“别说话了你俩，大牛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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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雅舍门口依旧站着两排笑面盈盈的女服务员，门口的人进进出出，有吃饭的，有住宿的，有开party的，有去开包厢唱歌的，一片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的样子。
杨岚缓缓举起手，轻轻一敲耳边的蓝牙耳机，打个手势：“出动！”
于是两辆车的车门瞬间拉开，便衣警察鱼贯而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侧夹着冲击了程家雅舍大厅，一路往之前大牛给的定位去。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包括前台和女服务员都吓坏了。
缉毒队的人留了一个在大厅，向工作人员出示证件，其他人全都跟着专案组的人跑。
他们默契地分成两组，一组跟着杨岚和白予停，另一组跟着萧培和程昭。
包厢的门一间一间挨个儿被撞开，里面正干着人生大事的男男女女们尖叫一声，扯着沙发毯裹住身子，四下逃窜，而后摔在地上，惊恐地抱头；忙着安慰五指姑娘的壮汉吓得瞬间软了腿脚，啪地坐在地上，垃圾桶里的东西还未清理干净。
“见过这个人吗，见过没有，认不认识钱旭？”
“警察，不许动！抱头抱头——”
“哎嘛我去这什么味道......”
“不许动！我让你动了吗！检查一下......看垃圾桶，安全套没扔，来来来来拍个照先。”
“谁是钱旭？”
白予停控制这些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抄着家伙反抗，一瞬间整个手臂都扭了，疼得他眉头一皱，下一秒，干脆利落地控住这些嗨到极点的人。
杨岚回过眸：“没事吧。”
“有点疼，还好。”
杨岚道：“自己小心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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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和白予停带着人接二连三查了好几个包厢都没看见钱旭的鬼影，一时间不知道是情报有误还是钱旭提前知道风声跑了。
杨岚拿下手臂上挂着的对讲机：“妈的程昭，我说你那个线人带的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刚找到人，情报没错。”程昭隔空喊道。
然而下一秒，对讲机突然传来嘀嘀的警报声，紧接着萧培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废话了，上三楼，这孙子要跑！”
来不及思索，杨岚立马拔腿往三楼冲去。
白予停手臂还痛着，却也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回头叮嘱自己手下的人：“我去支援楼上，兄弟们把这些个涉黄的都给我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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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来得突然，杨岚和白予停赶到三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萧培对着窗边举起枪。
地板湿滑，白予停冲过去的时候一个滑铲差点栽在楼梯口上，他立刻稳住身子，暗骂一声，双手持枪正对着窗口的方向：“跑什么！你已经违法了！”
萧培先他一步扣动扳机。
砰——
窗框发出碎裂的声响，而后林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萧培身后的咨询台上踩着猛地凌空跳出来，一手握着警棍，呼啦一声就冲过灯光昏暗的宽阔走廊，蹬上一张椅子就当跳板往窗户边飞身一跃：“站住！钱旭！”
林壹死死拽着跳窗的钱旭，生生把人拖回来，而下一秒，一道寒光突然晃动起来。
钱旭手里有刀！
萧培瞬间大喊，尾音炸裂：“我操，林壹！给老子滚回来！”
紧接着萧培死死攥着手中的枪，借着门框当掩体，额头上冷汗一层一层地下来，就是没办法瞄准正在打斗中的钱旭。
林壹晃动的身影挡住萧培的视线，萧培没法狠下心来开第二枪。
如果他开枪，很有可能打不中钱旭而是伤了自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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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
萧培和程昭在前面慢慢地挪，贴着墙确认哪个包厢有问题，林壹和其他的兄弟则跟在后头。
程昭在一处包厢前停下脚步，侧头与萧培对视一眼。
“就是这里，”萧培笃定地说，“不然他不会这么久还没被找到。”
“上？”程昭低声道。
萧培一打手势：“上。”
于是身后兄弟跟着他们一道儿夺门而入，手里举着家伙，站在最后的林壹高举着执法记录仪。
门内一阵动荡，吸嗨了的人四处奔逃，被便衣警察拿手铐控住了。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趴着别动！”
“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吗！”
......
钱旭掀翻了桌子，将桌上的彩色药片和液体饮料洒在脏乱的地面上，而后拿着一旁的台球杆就猛地反击企图冲上来铐住自己的白予停。
程昭肩膀实实在在挨了一棍子，而后又被钱旭的同伙抱着腰撞在门框上，痛得龇牙咧嘴。
萧培过去扶他，下一秒钱旭猛地撞开程昭和萧培两人，硬生生在一堆便衣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站住，别跑！”
“钱旭，现在配合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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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程昭肩膀的血一股股涌出来，估计是之前在包厢里堵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刮的。他扶着包厢门口不远处楼梯栏杆的柱子，慢慢坐下去，喘几口气，抬眸就撞上杨岚的视线：“杨，杨支。”
白予停坐在楼梯口，满脸都是汗珠。
之前在楼下抓人的时候被一个涉事人员用房间里的铁架子狠狠打了一下，他没什么感觉，现在劲儿一过，整个手臂都似乎跟错位了似的，动都动不了。
“瞅你俩那点出息！伤得重不重？”杨岚骂一声，而后蹲下，在程昭肩膀处捏两下，又去给白予停活动活动手臂
程昭疼得龇牙：“嘶......没事，不是刀伤，我清楚，是之前冲出来的时候在门边挂上的。”
白予停脖子上全是细汗，忍耐道：“我应该没伤太重。”
杨岚眸底一暗：“那也别动了，你俩难兄难弟就在这儿坐着，钱旭我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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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壹脖子被钱旭死死掐住，手里的警棍却不甘示弱，结结实实往钱旭背上猛地招呼过去，钱旭痛呼一声，拉着他就地翻滚，两人打起来，满地都是狼藉，碰倒的装饰用花瓶碎了一地，地上全是泥土。
警队的兄弟心里有顾虑，钱旭这个亡命徒手上有刀，如果直接冲上去的话，很难保证林壹的安全。
所以大家都有序地排在一起，保持着戒备姿势，慢慢靠近，一靠近，钱旭就冲他们比划手里的刀，大家就只能慢慢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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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借着门框的掩护，手心都出汗了，调整好几次姿势都不敢开枪。
林壹，你快让开啊......
萧培想着，额角又流下一滴汗珠，黏黏糊糊地滑到唇边。
钱旭似乎是铁了心要跟警察对着干，抱着林壹就往窗台边推，林壹拳打脚踢回他好几下，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而钱旭手里的刀忽然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冲着他面部猛然举起。
与此同时林壹挥起警棍格挡，不自觉紧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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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两声枪响。
林壹一只手掐着钱旭举刀的手腕，刀尖割破了林壹的脖子，流出一些殷红的血，而林壹另一只手则用尽全身的力气，挥着警棍朝钱旭甩过去。
警棍招呼下去的一瞬间，钱旭腿一软，惨叫着滑坐下去。
林壹也觉得脚踝一痛，然后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手里的警棍掉在地上，扶着被打碎一半的窗框，慢慢地撑着，最后后仰着往地上倒。
刚才开枪的是萧培和杨岚。
杨岚那一枪打在钱旭左脚上，萧培那一枪打在右脚，但林壹与钱旭搏斗的过程中站位不断变化，萧培开枪的一瞬间正好钱旭动了，那一枪不但把钱旭打趴下了，还不小心擦伤了林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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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壹倒下的时候原本坐在楼梯口休息的白予停嗓子眼一紧，扶着墙直接冲过去，慌乱中跟萧培后背撞了个正着。
“林壹！”萧培心都快跳出来，把枪随手往身后撞在自己背上的白予停身上一拍就朝林壹奔去。
跟着跑过去的还有杨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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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将林壹牢牢接住，窗外救护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他忍不住骂道：“谁让你贸然行动？他手里有凶器你不知道？”
“师父......”林壹虚弱地捂着正在流血的脖子，低语，“我错了，师父......”
萧培看着他苍白的脸，责怪的话堵在心里，说不出来。
他伸手拨两下林壹早就被汗湿透的头发：“疼不疼啊？”
林壹眼泪慢慢从眼角滑出来，闭上眼睛：“师父，我要是死了怎么办，我还没有跟您说，其实我......”
萧培紧紧搂着他，鼻尖一酸，拇指抵在林壹唇边，不断摇晃他的脸，声音完全嘶哑了：“你别吓我，林壹，林壹！林壹！”
眼泪慢慢从眼眶里爬出来。
萧培不敢相信地看着闭上眼睛的林壹，然后再一次联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彻底绷不住了，于是便将林壹死死抱着，不断摇晃。
看到这样的一幕，原本以为没什么大问题的杨岚心里也一阵紧张，把枪塞回枪套里，三两步往林壹躺倒的方向去，拍打林壹的脸，大吼：“林壹，林壹！不要睡！医生马上来了，再坚持一下！”
专案组的人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了，杨岚要被上级问话，还得写长篇报告，尤其是林壹还是烈士之后。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是兄弟，是战友。
杨岚继续拍他，企图弄醒他，紧张得语无伦次：“林壹，林壹，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林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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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壹被萧培搂得太紧了，一阵咳嗽，感受到萧培的眼泪落在自己嘴角，咸咸的。
然后他听见杨枝甘露又在自己耳边一阵河东狮吼，耳朵实在是要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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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玩大了——林壹如是想。
于是他实在是演不下去，又被萧培搂得难受，被杨枝甘露拍得难受，只得睁开眼眼睛，开怀一笑：“哈哈哈哈.....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别搂了，搂得太紧我要憋死了......”
萧培眼泪还挂在下巴上，回过神，见鬼似地看着他，愣怔。
然后萧培哭得更凶，搂得也更紧：“你吓死师父了——”
没事就好。
幸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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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可以不计较林壹开的这个天大的玩笑，但杨岚彻底黑脸。
杨岚：“林壹，你给老子等着，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林壹没事，但力气用尽了，他躺在萧培膝盖上，看着杨岚，咳嗽一阵，声音不大，全是气息。他转移话题道：“程队和停哥怎么样？”
“看过了，骨头应该没事。”杨岚依旧黑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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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拉走了钱旭，又现场给林壹和程昭做了个触诊，确认暂时没有大碍之后，把他俩也抬上担架，拉去医院处理伤口，顺便拍个片看看有没有内伤。
白予停伤势最轻，于是便捂着胳膊，自己走上救护车。
宽敞的救护车里，萧培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林壹，神色凝重。
林壹伸出手，碰碰萧培搭在膝盖上的小拇指，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虚汗。
他微微张嘴：“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开你玩笑的。”
闻言，萧培回过神，反扣住他的手：“别说话，省省力气。”
“你生气吗。”
“下次不许这样，”萧培拿林壹实在是没办法，“不要拿这种事情玩笑，在意你的人，真的会把你的每一句话都当真的。”
林壹嘴角勾了勾：“师父，您在意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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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护士回过头，凶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又没什么大事，交代遗言呢你们？”
林壹乖乖合上嘴。
萧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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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杨岚黑着脸，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或许都不用吃饭——看着林壹就饱了。
只有程昭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晕过去：“我说，你们几个没心肝的东西，能不能分点心思出来关心一下我？”
白予停用自己还能活动的手拿出手机，划到聊天工具界面里，在程昭面前晃晃：“爻妹说他买了夜宵，等你处理完伤接你回去吃。”
程昭突然觉得伤口不疼了，龇着个大牙躺在担架上乐呵。
白予停看他两眼，只得酸溜溜地说：“其实我才是最惨的吧。”
“还有我。”杨岚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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