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培出门的时候林壹正在睡觉,睡得像头猪,以至于萧培关门的时候用力过猛也没有听见。
凌晨三点多的渝安市气温很低,风刮得呼呼响,萧培裹紧了大衣外套,信步来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门口。
坐在里面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什么。
她靠在窗边,手里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冲窗外微笑。
萧培进去的时候,她挥挥手:“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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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对面坐着,施酒温和道:“萧警官喝点什么。”
“不用了,”萧培拒绝道,“为什么这么晚找我,我记得白天的时候你可是要把警察赶出车间来着。”
施酒淡淡地一抿唇角:“改变主意了。”
“就这么简单?”萧培轻笑。
“就这么简单,”施酒喝一口咖啡,“女人是多变的,萧警官不会不明白这么个道理吧。”
萧培摇头:“那我还真不明白。”
“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我知道你以前调查过我姐夫,但每次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施酒说,“他想拉拢你,之前请你吃过饭,还送了你一张金榜酒楼的会员卡,是不是。”
“你知道得挺多。”
“碰巧听说而已,”施酒微笑地看着萧培,“市里死了三个女人,你们上级给的压力挺大吧。”
萧培慢慢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施酒:“没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坏人,你别用这种审嫌疑人的眼神看着我。”
萧培沉默一阵。
施酒又说:“如果我能帮你把钱福东干掉,你打算怎么谢我?”
萧培嗤笑:“怎么,施家二把手不好好读书考博,想给公安局做线人?你们有钱人的心思我还真猜不透。”
“于你而言又没什么损失,既能干掉钱福东,又能结案,难道不好吗。”
“你拿什么让我信你?”萧培冷冷地说。
施酒道:“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萧培眼神落在她的咖啡杯上,淡然说:“其实你是想借助警方的力量推钱福东下台吧,然后好把他的产业都转移到施家人手里。”
施酒咧了咧嘴角:“什么都瞒不过警察。”
萧培心中有了猜想,笑道:“算盘打得挺精。”
“我觉得萧警官不会拒绝。”施酒说。
“那你还真了解我。”萧培脸上没什么表情。
说完萧培便站起身:“我先回去,你有什么事过几天来局里找吧。”
施酒微微一愣,突然叫住他:“钱福东的事我没办法掌握,但我手里有程家雅舍的犯罪证据!”
萧培身子僵在原地,侧过脸:“你?”
“信我,我们合作。”施酒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钱福东那个大街上认的儿子已经一个月没来工地和我车间了,”施酒笑笑吗,“警官,你还不知道吧,钱福东承包了荷花路和新区的所有土方项目,除了这些,市内百分之六十的在建工地都是他的,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施酒看萧培还是不愿意听她的,于是又道:“你以为施慧为什么要嫁给那个老东西?我爸开的酒店之前差一点被钱福东收购,钱福东野心勃勃想称霸整个渝安市商圈,如果不是为了自家的产业,你以为我们愿意跟钱福东来往?我和我姐姐都是程闯东图财的牺牲品,我姐贪图享乐只想当个有钱太太,但我是懒得再看见钱福东那张臭脸,仅此而已。”
萧培微微垂眸,而后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施酒又说:“但是程家雅舍里,也许有钱旭想要的。”
“你的意思是......”
“毒品,”施酒轻轻给萧培抛了个媚眼,“萧警官,你想把钱福东绳之以法,下一步该怎么做,不需要我这个门外汉教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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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快步离开了这家咖啡厅。
他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咖啡厅,只见施酒端着咖啡杯靠在门边,朝他轻轻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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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的时候,刑警队的人早早地到了。
程昭蹲在门口地台阶上抽烟。
萧培站在一旁,揉揉眼下的一圈淡青。
程昭终于把烟丢在地上摁灭,然后站起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你确定施酒的话不是假的?”
“施家人跟钱福东之所以扯上关系,大概率是为了钱财和他们在商圈的地位。”
“要真是这样的话,施酒想借咱们的手搞钱福东也不是没有可能,”程昭说,“那我跟我那线人说一声,留意一下,要真是程家雅舍包庇贩毒的话,咱们就有理由去查他们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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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颔首,轻轻捻着眉梢,过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往里看一眼,又看向程昭:“林壹呢?”
程昭道:“我让他跟着白予停去查那□□,这车前天晚上半夜的时候还在中心北路出现过一回,往郊外垃圾处理中心走的。后来我们又跟技术队讨论过,说是这辆车离开渝安的概率不大,我们怀疑凶手可能还会有再犯案的可能。”
“往郊外走?会不会是毁车了?”萧培说,“不然不至于查这么久。”
“所以我叫他们先跟着监控去废品收购站或者垃圾处理中心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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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培没说什么,而后看着日出的方向,淡然说:“你就不该把他推荐进专案组。”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这案子看一眼就是钱福东或者他手下的人在搞鬼,吃了阿明的教训还不够,你还想再搭进去一个新人?阿明怎么没的,咱们心里都清楚吧。钱福东手下的人做事就是这样,到死也不会忘了拉一个人垫背,偏偏阿明看不透,非要去救那个亡命徒,把自己也捎上,”
萧培眼神有些哀伤,“嫌疑人手里有钱福东的犯罪证据,如果嫌疑人死了,所有的调查就算白费,所以陈思明为了破案一定会去救他——可就算当时不去救即将坠楼的嫌疑人,你敢不敢保证后续钱福东不会狗急跳墙对阿明动手?”
程昭眸光微微一暗。
片刻后,萧培又说:“那我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是怎么没的?”
“我没忘,还不用你提醒。”程昭说。
当年萧培和程昭、白予停初出茅庐的时候都在刑警队学习,林队长还没有牺牲,是他们三个人的师父,只是后来......
林队长在抓捕建筑工地打死人的工头的时候,工头开车逃逸,林队长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拦,后来被工头的车顶着拖行了好几公里,直到增援过去拦下车辆才消停,好不容易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摇头说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了,当场宣布死亡。
那会儿师娘早就带着孩子离开渝安市,隔了两年才回来,就是为了躲那些企图报复的不法分子。
但是当时萧培哪里知道师父的孩子就是林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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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对师父的孩子过度保护,既然林壹自己选了当警察这条路,那么谁都不可以让他退缩,不然他就不配当师父的孩子。”
“我是怕他跟陈思明一样轴。”
“人总是要成长的,你一直保护他,他就失去了作为一名警察的意义。”程昭反驳道。
两人正说着话,日光缓缓落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片黄澄澄的银杏叶慢慢从空中盘旋而下,最后趴在了萧培肩膀上。
电动道闸慢慢拉开,一辆桑塔纳在公安局门口停下,随着车门哐地一响,林壹和白予停先后从警车里钻出来。
“师父!”隔着老远,林壹就喊他。
萧培看着林壹飞快地带着文件夹跑过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壹摘下满是水雾的口罩呼了口气,大大方方地说:“程队让查的车有结果了,还真在废品收购站,差一点那个老板就要把车拆成渣,幸亏我俩拦得快——哦,物证还在那边,我看着没我什么事就先跟停哥一起回来了。”
萧培温和一笑。
程昭拍拍他脑袋:“干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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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带着些东西回来,交给市公安局检验中心验了DNA,经查,那辆即将被销毁的嫌疑车辆上有一些血迹残留,分别属于郭兰兰、高茉莉和钟翠,以及在这些血迹当中,发现一根没来得及被凶手处理的短毛发,属于钱旭。
杨岚带着专案组的人集中在程昭的办公室里,程昭见市局的人来了,于是立马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了杨岚:“杨支,您坐。”
“没事,我不用,”杨岚神色微凝,将手里的报告拿给程昭,简单地说,“看看。”
程昭瞄几眼,没说话,嘴角温和的微笑慢慢淡下去,顺手将报告给了萧培,严肃道:“你看。”
“这么明显?”萧培看着手里的检验报告,“感觉太突然了,咱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车,突然出现在废品收购站,突然就检验出了疑似凶手的DNA信息,这条证据链就这么全了?”
程昭也是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简单。
一旁的林壹在萧培跟前往检验报告上凑,看过以后忽然发问:“师父,程队,如果按照一般的破案思路,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就要开始寻找这个钱旭?”
“是。”程昭说。
“那要是找到了,是不是就要开始审问?”林壹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结案了。”
萧培敏锐地察觉到林壹话里有话:“你想说钱旭只是个幌子?”
林壹:“这案子的案情复杂,又跟程家雅舍、金榜酒楼和新杭建筑集团扯上关系,而钱旭又是钱福东的......”
一开始钱旭偷车,之所以能被放出看守所,是钱福东到处拉关系求来的机会。
为什么现在钱旭再出事,钱福东那里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按照刑警队所了解的钱福东的性子来看,钱福东一定会保自己的手下。
是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钱福东不愿意保他;还是说钱旭的线索被发现,代表着他是故意被捅到刑警队视线里的?
三名女性为什么会被杀害,钱旭又为什么会去杀她们?
她们的人际关系网络,可跟钱旭八杆子搭不着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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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平时刑警队早就结案了,但是这案子不一样,但凡是跟钱福东有点关系的案子,萧培和程昭就不敢掉以轻心,什么都会往更深的地方想。
林壹靠在办公室门口,目光微微一凝:“师父,您过去有没有接触相类似的案子,而且是跟程家雅舍、金榜酒楼和新航建筑集团这三家企业有关的?”
萧培思索一会儿:“有。”
程昭看看萧培,又看看林壹,立马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而后他看向杨岚:“杨支,您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我和萧培都在刑警队的时候,上报过一起疑难案件?就是下水道尸块的那起,死者是钱福东的父亲,钱福东就是在他父亲死了之后,才真正把新杭建筑集团彻底握在手里的。”
“后来查着查着线索自个儿冒出来,很奇怪,一起疑难案件就这么破了,三个月结案,凶手是钱福东手底下一个建筑工地的员工,说是跟老钱总有个人恩怨,拖欠工资什么的......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一提钱福东,他就说跟钱福东没关系,而且钱福东......确实也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杨岚说,“我记得,印象很深刻。”
程昭:“那您觉得,咱们现在面临的境况,是不是跟当年很像?”
所有人都没说话。
空气安静许久,办公室里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道有些刺耳的电话铃声。
杨岚朝程昭看过去:“谁手机?”
坐在角落里一直听着他们交流的白予停轻轻站起身,对程昭道:“程队,你那个线人来消息了。”
程昭两部手机一部用于工作,一部用于私人生活,而此时他的手机正躺在角落的书架上,离白予停很近,估计是拿资料的时候随手放的,忘记拿回去。
“我接一下。”程昭接过手机,抱歉地看一眼杨岚。
“去吧,”杨岚颔首,而后微微皱眉,“你,别跟线人走太近,小心自个儿折里头。”
“哎,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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