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这天，纪翎尔收到小姨夫的消息，问可不可以帮他送一个文件。
纪翎尔当然不会拒绝。
晚自习过后，她收拾好书包，往家里走。
在校门口碰见等她的林奈，纪翎尔揉了揉鼻子，问：“天这么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的很。”林奈说，“时夏自行车坏了，把你的自行车骑走了，叫我陪你去学校里面那个车库拿我的自行车。”
纪翎尔点头上前：“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
她打开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有……
等会？
300条未读消息？！
“看来我哥他真的很急了。”
“可不嘛。”
“八成又是去找苏寂了。”纪翎尔收回手机，将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脸，声音闷闷的，“小姨夫让他帮忙送个东西，他也拒绝了，小姨夫只好找我了。”
“哼哼。”林奈笑了两声，“那你要当快递员了？”
“对啊对啊。”纪翎尔煞有介事地说，“纪翎尔牌快递员，你值得信赖。”
两人来到校内车库，林奈从里面推出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将把手递给纪翎尔。
“这个车好高啊。”
纪翎尔按了按车铃，声音清脆。
她站在原地，看着车前面的横栏，有些无从下脚。
“怎么还有横栏，这个我该怎么上去？”
“跨上去。”林奈说。
纪翎尔抿了抿唇，倒不是她觉得自己肯定跨不上去吧，主要是以前没跨过，而且林奈在这里，要是跨不上去多丢人。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林奈忽然接过把手，把自行车往外一扯。
“上来吧。”纪翎尔看见他轻松跨了上去，然后说，“我送你过去，快递员。”
“……”
这是纪翎尔第一次坐在林奈的自行车后座，她起初还有些担心，毕竟有些小男生比较喜欢骑车秀车技。
但渐渐的，她慢慢放松下来。
林奈骑车很稳，不快不慢，纪翎尔到家里拿到文件，已经很自觉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人司机。
“我坐好了，快走吧。”她拍拍林奈的后背。
“怎么这么喜欢麻烦别人？”男生反问，嘴角却是上扬的。
“话怎么这么多？快走！”
纪翎尔理所应当坐在后面，轻轻抓着他的胳膊。
月色明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少年已经完全长开，手臂肌肉漂亮结实又线条分明。
眼窝很深，笑起来却眼睛弯弯像个月牙。
发丝浓黑，有一缕头毛却总翘在半空中轻快地打晃。
是年纪轻轻却格外迷人的存在，是她永远不想离开的人。
“林奈。”
“嗯？”
“你想考哪个大学？”
他笑了，“你猜猜呢？”
“A大吧？”A大离家近，又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附中的大多数学生都非常憧憬这个学校。
他不做回应，反而问，“那你呢？你想考哪个？”
“我啊……”纪翎尔抬头看月亮，她肯定是考不上A大的，虽然成绩不错，但没有不错到那个地步。
“希望我能上普通985，顶尖211也行。”
“一定会的。”林奈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想不想考A大？”如果他考的话，自己可以考虑选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学校。
“我和你一样，希望我能上普通985，顶尖211也行。”
“别学我！”纪翎尔拍了下他，“你这不是诅咒你自己吗？你怎么可能考这么差劲？”
“因为我想和你考一个学校。”林奈忽然说。
气氛瞬间变得奇妙，白茫茫的月光如暴雪般扑面而来，压得纪翎尔有些窒息。
“为什么？”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因为你是我永远都不想离开的人。”幸好，她听见林奈这么说。
纪翎尔久久喘不过气。
这一沉默在林奈眼里相当于变相的拒绝，他眼神黯淡，心跳也变得慌乱。
后座仿佛变得轻飘飘的，就像一个人忽然消失了一样。
“我愿意。”幸好，他听见纪翎尔这么说。
“那就说好了。”林奈重新绽放一个明朗的笑，他侧头看了眼纪翎尔，说，“你可别离开我啊！”
“不会。”纪翎尔保证。
“要不然我一定会生气。”
“不信。”纪翎尔犟嘴。
——
程枝柚抱着手机，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集训之前，那个老师明明说她声音条件好，是有天赋的。
可是进来之后，程枝柚才发现，这里有天赋的人多如牛毛。
“怎么感觉我受骗了？”她发语音给纪翎尔诉苦，“我发出浑厚的声音人家说我压喉，我发出甜美的声音人家说我是夹子。”
“我酝酿了半天的情感，人家说我是大喊大叫，她甚至说我是口齿不清，我服了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哭完之后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不应该再打扰备战高考的纪翎尔，赶紧准备撤回。
却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
“……”怎么这么倒霉？
程枝柚一个人坐在阳台边细细抹眼泪，她现在特别想家，想家里的饭，想妹妹，想纪翎尔。
程枝柚想着想着，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她低头一看，纪翎尔发来一条消息。
只有简单八个字。
【下来，我在机构门口】
程枝柚猛的站起身。
纪翎尔果然就在机构门口，寒风之中，她垂着头，身影浅浅淡淡，似乎要融进沉沉夜色中。
身后是抱胸懒懒靠在墙上的林奈。
“翎翎啊！”
程枝柚冲过去抱住她大叫，保卫处的门卫急忙叫她。
“同学，不让出去啊！还没星期天呢，你有假条吗？！”
林奈放下胳膊走过去，跟门卫交谈。
纪翎尔轻轻拍着她，一面安慰道：“别难过我在呢。”
“发生什么事了？”
“倒也没什么。”程枝柚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就是我感觉，我没什么天赋，大家都比我厉害。”
“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程枝柚。”纪翎尔安慰人，从来不会说“不厉害也不要紧”，而是认真地夸赞，“你的音色非常好听，气息也足，只要勤加练习就好，每个人都有缺点，你觉得对方比你有天赋，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他的优点，其实人家没准也觉得你更有天赋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
“程枝柚！”
“啊！”
纪翎尔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蹿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吓得两个女孩齐声尖叫。
程枝柚更是捂着胸口，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你到底要干嘛？跟鬼一样。”她看着这个短时间内跟她飞速熟识起来的人。
令骁一身黑色羊羔绒外套，短发像刺猬，笔直地站在月光之下。
“我刚才在小区门口撞见纪翎尔，听她说她要来见你，就回去拿了个东西，也过来了。”
他说完，把怀里一个红色的半透明盒子递给他。
“这什么？”程枝柚拿起来在灯下一看，惊了，“仓鼠？”
令骁摸摸头发笑了一下，“我听说你分手了，是因为这个难过吗？不要难过，给你一只仓鼠。”
“才不是因为这个。”程枝柚抿唇，“不过还是谢谢你啦，这个仓鼠真可爱。”
一旁的纪翎尔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不过她看着这只仓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因为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吧。
眼见现下气氛不错，她没有吭声。
令骁讲自己是如何在路边的小摊上一眼相中了这只仓鼠，又讲这只仓鼠如何如何的有灵性。
程枝柚抬头看他。
令骁眼型很漂亮，高鼻梁单眼皮，明明是锐利的长相，笑起来却无端幻视身后有一只猫尾巴。
她和令骁原本是不熟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敢于一次又一次跟对方抱怨一些自己无法跟熟人讲的事，谁知道竟然因为这个变熟了。
真是……
这荒诞的世界，每一个处境和选择，只会使命运看起来更加荒诞。
＊
元旦放假三天，几人相约在一起跨年。
他们买了几个小型烟花，然后罚款的钱比烟花贵。
令骁乐意花这个钱，花完之后甚至还觉得放的不尽兴，幸好有程枝柚拦着他。
“哎，你还带着这个仓鼠呢？”
令骁看见她怀里的盒子，问。
“你才看见呀。”程枝柚把盒子拿出来，上次时夏不在，此刻有些好奇，“什么仓鼠？”
“令骁送我的仓鼠，他在街边小摊上买的，这大冬天的，我为了养活它，可是花了不少钱。”
时夏抱着仓鼠看，嘟囔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仓鼠，不过他去鼠星了，希望他能见到诸葛亮吧。”
苏寂：“……”
是鼠星又不是蜀星，怎么就能见到诸葛亮了？
“不过这个仓鼠怎么和我小时候养的那种特别不像啊？”他皱起眉，拿给苏寂看。
苏寂盯着那只仓鼠，沉默了半晌。
“程枝柚我要跟你说一个事情，你别伤心，也别生气。”
程枝柚张着嘴一脸茫然：“我有什么好伤心，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我可说了。”她谨慎道，“你也不能殴打令骁。”
“我干嘛要打令骁？”程枝柚继续茫然。
时夏现在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舔了舔嘴唇，试探性问道：“你没有摸过这个……仓鼠吧？”
“这倒是没摸过，我有点害怕，毕竟还没养熟呢，我怕它咬我。”
“哦哦哦没摸过就行没摸过就行。”
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程枝柚更奇怪了，“到底怎么了？”
“这个，不是仓鼠。”时夏说。
“这应该是一只被剪了尾巴的老鼠。”苏寂说。
“啊啊啊啊啊——令骁你给我去死——”
现场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哎。”
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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