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纪翎尔按掉即将因为振动掉到床底的闹铃，在夏凉被里伸了个懒腰。
“六点半。”
她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发呆。
桌面镜子倒映出乱糟糟的头发，齐刘海已经分叉成八字。
昨晚答应林奈一起去修手机的，她没敢磨蹭太久，跳下床踩着拖鞋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正好收到消息。
【林奈：收拾好了吗？】
居然这么快吗？
她小小惊叹了下，赶紧把口中剩饭下的牙膏沫吐掉，擦完嘴下楼。
“哎呀，还没七点呢，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姗姐从厨房走出，手里还端着新鲜出炉的苹果派。
怕小姨一家觉得自己不稳重，纪翎尔不好说实话，含糊笑道：“想早起去学校问同学几道题目。”
“真是刻苦。”姗姐揉揉她的头发，“吃了苹果派再去吧。”
——姗姐是夏洵平时的称呼，实际上她是一个格外爱笑的中年妇女。
纪翎尔在这种长辈面前都不敢太放肆。
她立马拿餐刀切下一块，手却只碰了一下就再次缩回——苹果派非常烫。
“马上就能吃了。”
她踌躇不定，“我不吃了阿姨，我……很急。”
林奈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呢。
“不急这一会。”
“emm……和同学约好了的。”纪翎尔抓紧书包带，脚步预告性地向外偏离了15度。
就差把“我必须走”写在脸上。
“这孩子。”姗姐只好把橱柜里的面包和牛奶拿给她，“到学校吃。”
“谢谢阿姨。”纪翎尔拎起就跑，脸颊红扑扑的。
她低头给林奈发消息。
【纪翎尔：我出来了，你在哪里？】
对面迟迟没回，她走了几步，在一颗大树下见到了林奈。
小区绿化做的很好，又正逢盛夏，郁郁葱葱。
男生整个人蹲在树荫之下，清晨的风没有那么热，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格外清爽。
他咬着牛奶吸管，纪翎尔走近，发现此人身下还有一只小猫。
也卖力舔着瓶盖里满溢的牛奶，时不时会用脑袋顶一顶男生的掌心。
“来了？”他头也不抬，声音辨不出喜怒。
纪翎尔挠挠脸，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他把牛奶盒从中间撕开摆在地上，任由小猫舔，自己则抽出一张纸巾精细地擦拭指尖。
“我们走吧。”
手机店离这里挺远，林奈骑了自行车载她。
从出生到现在，纪翎尔还是第一次坐在陌生人的后座，不免有些紧张。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她虚虚环着对方的腰，感受清风拂过面颊。
“不用谢。”男生随意说道。
纪翎尔担心他会觉得自己的保证随便，像在画大饼，连忙说，“我会记住你的好的。”
“哼。”
前面似乎轻笑了声。
清冽懒散，带着点拖腔拽调的感觉，却并不解释。
“怎么了吗？”
纪翎尔完全摸不透他为什么要笑，心里打鼓。
自行车平稳直行。
过了很久，久到她即将忍不住开口询问时，林奈忽然说：“不用记住我的好，享受我的好吧。”
—
只是膜坏了而已，手机店老板三两下拆除，换了张新的，“80。”
纪翎尔要付钱的动作停了下，身旁男生说：“80人民币？”
“要不然呢？”
“我当这是津巴布韦呢。”他指尖扣在玻璃柜上，轻轻敲击，“不是说好20元？”
手机店老板大概是新来的，摇着蒲扇笑得慈祥，“20元那是次品膜，我给你用的好的。”
“那我是不是该跟你说声谢谢？”
“害，那倒不……”
“或者我觉得我自己说谢谢不够真诚，让市场监管局的人来给你道谢吧？”
“……不用。”
“别跟我客气啊，您对我这么好，看我千里迢迢过来还给我表演个魔术，二十元眨眼就变成八十了，礼轻情意重，我不得给您点谢礼？”
“你……”
“等我打个电话这马上就能变得门庭若市，你这魔术不得让更多人看看啊。”
老板：“……”
纪翎尔最终只付了20，揣着新手机和林奈走出去。
心里暗暗感叹此人嘴巴果然厉害。
现在时间还早，两人站在树荫下，不远处有一个卖苹果的老爷爷。
林奈看了她一眼，走过去，顺便到奶茶店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揣着两个洗好的苹果。
“拿着吃吧，时间还早，吃完再走。”
“谢谢。”
纪翎尔咬了一口，汁水清甜，像糖果在自己口中炸开。
两人就这样咬苹果，沉默无言。
平心而论，纪翎尔并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但每次到这种安静的场合，她都非常想让自己变得活泼健谈。
阿拉丁神灯，如果你能听见的话，我的第一个心愿是林奈可以主动说话。
“旁边水果店的苹果单价比这个贵3元。”
纪翎尔愣了一下，连忙附和：“是啊好贵。”
“但是这个也很好吃。”
她说，“是啊好吃。”
“而且离得近一点。”
“是啊很近。”
男生慢悠悠地转头，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让纪翎尔想要钻入地缝。
阿拉丁神灯，谢谢你，但下次实现愿望可不可以提前说一声。
都没准备好！
她吞了吞口水，找角度开口，“三轮车的苹果只是加了一个泡沫网和礼盒就贵了三元，说明外包装还是很重要的，是吧？”
林奈却眺望远方：“不一定，真正好的水果就算没有包装也会很贵，而且……”
他举起那颗红色的苹果，被咬掉的那一块留下白色的、整齐的齿印。
“虽然它看起来有些平淡，但苹果是一颗健康、清新的水果，喜欢它的人会一直喜欢，不管怎么样都会喜欢，即使没有包装。”
纪翎尔想到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
早上没有被老师提问，算是一个愉快的早晨。
中午回家吃饭，刚收拾好书包，时夏凑过来：“今天滕老师生日，要不要一起给她庆祝？”
纪翎尔瞪大眼睛：“今天吗？”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我都没有礼物可以送。”
这也太突然了。
时夏拍拍她的肩膀：“安啦，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他退开一步让纪翎尔看到身后的苏寂，双手抬高介绍：“这个是我们伟大的甜点师班长大人！中午我们一起去烤饼干当生日礼物。”
纪翎尔眨了眨眼——实际上，她迄今为止还没和自己这个同桌说过几句话。
苏寂平时真是有些过分沉静了。
“还有林奈一起，就在我们家里，我已经让阿姨买了食材，你愿意吗？”时夏冲着她睁大眼睛，一副渴望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最后几人一起来到家里，夏洵时光都不在，他们走到厨房。
时夏问：“你会烘焙吗？别把饼干烧焦了。”
……这个时候才想到要问吗？
“我不会。”纪翎尔老实答——何止是不会，烧焦饼干事小，烧焦厨房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那我们两两一组吧，林奈很会做点心的，你就和他一起。”
纪翎尔侧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虽然年纪不大，甚至脸颊肉尚未完全褪去，但因为此人过于优越的骨相，整个人的气质要比同龄人锋利一些。
总之，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烤小饼干的人。
“……好。”
分工完毕，时夏把奶粉倒进一个小碗，还顺手舀了一口品尝，他咂摸咂摸，“味道还不错！”
于是热情问苏寂：“你要尝尝吗苏寂。”
得到一个愤怒的白眼。
一旁正在和电动打发器做斗争的纪翎尔在心底无奈笑了两声。
——她哥怎么总惹班长生气？
不过比起找到问题答案，眼下的情况更让她焦灼——电动打发器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似的，一定要脱离纪翎尔的掌控。
如果机器人统治世界了那我一定要第一个投降，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施加更多力气。
可事情往往没那么容易，纪翎尔双手都抓着打发器，一不留神，底下的搅拌棒就甩了碗几个大嘴巴。
然后在一声哀嚎中，小瓷碗“砰”的一下摔到地上。
碎了。
纪翎尔大脑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
偏偏在……
我的手里……
碎了……
时夏忙里抽闲着急地问：“你没事吧小翎？”
她全然当做背景音，下意识蹲下身去捡碎片。
“别碰！”头顶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纪翎尔手一颤，指尖擦过碎片边缘，留下一道鲜艳的红色。
“哎！”
“创可贴呢？！”
现场瞬间兵荒马乱，在无数嘈杂声中，纪翎尔却想：“早知道我就不答应这次活动了。”
最后还是时夏给她找来了碘伏和绷带，细细包扎好。
纪翎尔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林奈问：“那个碗怎么办？少一个碗会被知道吗？”
“肯定会，没关系的。”时夏说。
“去买一个新的吧，下去的时候把垃圾提上，就当没发生过。”
时夏只是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带着苏寂出去了。
他们走后，家里只剩下纪翎尔和林奈两个人。
纪翎尔心底很感动——她很担心小姨发现自己摔碎了碗，但又不好开口，于是说：“谢谢你啊。”
林奈却久久没应声，直到纪翎尔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却说：“控制不了不会叫人？它是机器你也是机器？”
“……”
挨批了。
林奈战斗力依旧是如此的强。
她默默叹气，小声说：“对不起。”
林奈低头时，就看见她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
委屈什么？
他深呼吸几下，努力缓和神色：“我没怪你，我是说，需要帮助要开口，不要自己一个人坚持，我很乐意帮你。”
我很乐意帮你？
干嘛要这样说？
纪翎尔感到匪夷所思，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现在跟着我说。”林奈坐到她身边，低头和她对上目光，“你可以帮帮我吗林奈。”
“你可以帮帮我吗林奈。”
“可以。”林奈点头，“在这等着吧。”
没过多久时夏他们回来，三人一起，做出了四份的饼干，期间强制性不让纪翎尔参与，最后，大家把礼物送到已经堆砌成一座小山的滕弦的办公桌上。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天天快乐~”
唱完生日歌，今天的生日会就算大功告成了。
滕弦说：“谢谢大家，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以后也希望大家好好学习，认真写作业……”
又来了又来了！
老师的通病。
有几个人恐惧地捂住耳朵。
纪翎尔站在角落，甜滋滋地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想吃苹果派[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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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苹果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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