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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某五星级酒店最大的会议室,乌泱泱坐满了人,一个中年人拿着话筒正在讲话。

他面相方方正正,十分古板,身后的PPT白底黑字没有分毫花样。

“如今修仙界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会议室前排的人立刻拿起旁边的本子记下这行字,个别时髦的用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后排的人说话的说话,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

“在过去两百年,飞升率为0!”中年人一本正经指着PPT上的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修士飞升了,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期……”

“不是吧,我还以为修仙不用开这些像安眠药一样的会议呢。”乾元派刚入门的小弟子嘟嘟囔囔地在最后一排抱怨。他刚入门五年,也被强制拉壮丁过来充人数。

原本以为入了门派修仙就能腾云驾雾超脱世俗,如今他腾云驾雾还没学会,世俗倒是世俗得很。

这所谓的什么“全修仙界第十届大会”简直比高中校长讲话还无聊!

会议室最前面的PPT又换了内容——飞升的重要性和好处,密密麻麻列了十几条。

跟着一起来的师兄闻言,朦朦胧胧地打了个哈欠:“习惯就好,十年一次,当完成任务。正好不用练功,趁机补觉吧。”

“一直没人飞升,那帮老家伙急得很。”

小弟子目瞪口呆:“这个开会也解决不了吧,我们没修仙的时候中学天天开会,也没看见谁被开成清华北大啊。”

“一堆老古板喽。”师兄耸耸肩,义愤填膺,“他们连在门派接个WiFi都舍不得,说会荒废功法。但看看修仙第一大派九宫门,还不是网线wifi一应俱全,优秀弟子还奖励笔记本!”

小弟子深以为然,师父和天乾派的长老时刻叮嘱着不能玩物丧志,他只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流量。

“说到九宫门,听说最后一位飞升的大人物就是九宫门的?”

“对啊,”师兄下巴点了点台上,“正好,就是那位的师父。”

PPT上的大字被换成了“修仙经验分享”。台上站着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人,模样俊俏,看起来只二十出头,像个还没毕业就被邀请上台演讲的大学生。

“那是谁啊?”

“九宫门的,”师兄点评道,“天之骄子,修仙学霸林鹿鸣。”

“自从有这个会议以来,都是他分享经验。不过今年大概是最后一次,据说他境界到了,不日就能飞升。”

小弟子又看了看台上带着得体微笑的林鹿鸣,惊奇的睁大眼睛:“可是他看起来好年轻,就可以……现在连长老们都不能飞升。”

“傻啊!”师兄糊了他后脑勺一掌,“他四百多岁了,你都修仙五年了怎么还跟凡人思想一样,修仙界能驻颜啊。”

“哦。”小弟子揉着脑袋应付答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林鹿鸣很了不起,他刚修仙没多久,从来没见过离“神仙”这么近的人。故而虽然林鹿鸣分享的经验给他听了一脑子浆糊,会议结束后,他还是拿了个小本子想去要个签名。

偷偷瞄到林鹿鸣进了会议室旁边的房间,之前主讲会议的中年男人则在门口跟一个长胡子老道聊天。小弟子没修仙的时候是个追星老手,立刻改变策略,驾轻就熟地扒了个墙,从酒店天花板中往房间里探。

修仙最大的好处就是身法比普通人强不少,即使从天花板往下跳,也不会受伤。

但小弟子忘了,自己仅仅修仙五年,房间里的林鹿鸣是马上要飞升的境界。

林鹿鸣开完会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就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在他面前摔了个四仰八叉。

“……”

林鹿鸣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

要不是少年穿着乾元派的衣服,他能直接手误把少年做掉。

最近的年轻人怎么都冒冒失失的。

“抱、抱抱歉!”小弟子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道歉。

修仙界修士到一定境界之后,无意识在身边凝聚起的威压气场十分可怕。少年爬起来一走就走了个顺拐,腿一软又要往下栽。

林鹿鸣腰间的短剑随念而出,带着剑鞘在少年腰背处一撑,随即他向前跨两步,一把拉住了少年。

“谢谢前辈!”

小弟子坐在酒店椅子上,双眼亮晶晶。

林鹿鸣啼笑皆非地把签名本递回给他:“当之有愧了。”

“哪有哪有!”乾元派小弟子要到了签名,就开始满嘴套话,“之前听闻前辈境界大成,今日一见,不仅境界高深,更是平易近人,仿佛学长师兄一般可亲,是我应该学习的对象。”

——主持会议的方脸男子还在门口说话,他可不想遇到他,尽早溜了才好。

林鹿鸣看出了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那你可要努力,今天会议上我提的要点多注意一下。”

小弟子的笑容有点塌陷,他根本不记得林鹿鸣说了啥——都是混过去的。

好在林鹿鸣也不太在意,放他从天花板原路走了。

他过去一百年每十年都要做一次报告,早已习惯下面的听众浑浑噩噩——实际他自己每次准备的发言稿都是同一份,居然也没人听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

整整二百年间,修仙界无一人成功飞升,林鹿鸣将是二百年来第一人。往前算上一个成功飞升的,是他的师父杨成渊。那时林鹿鸣刚入门不久,每天练着九宫门的基础身法,猝不及防自己的师父就飞升了。

他被托付给了修仙界出了名不务正业的师叔——他师叔喜欢现代科学,尤其沉迷地球物理,修仙修得一塌糊涂,办科学讲座头头是道。

就在整个修仙界以为杨成渊唯一的弟子要被埋没时,林鹿鸣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什么叫无师自通,一日千里。他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将同辈弟子拉开一大截,后来更是将九宫门的长老都甩在身后。仅花了平常所需的一半时间,便到了能够飞升的境界。

林鹿鸣用手指摩挲着短羽,杨成渊飞升时,只留给他这一把名家打造的短剑。如今百年流转而过,他也到了这个坎。

近来林鹿鸣时常压抑着自己的修为,唯恐一个不注意老天直接在千万人的城市中心给他来个雷劫。然而随着修为的不断进益,却是越来越压不住了,九宫门的各个长老都在马不停蹄地帮他物色可以渡劫的偏僻郊区。

——除了他师叔。他沉迷科学的师叔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带手机。

“谁知道仙界有没有手机电脑wifi汽车,虽然不一定有信号,但是师侄你带个手机玩玩游戏看看时间也行啊。”谭景曜在电话里如是说道。

林鹿鸣说:“……师叔我是要飞升,不是荒野求生。”

近两百年来,时事动荡,科技进步,修仙者的观念也有很大改变,很多人不再愿意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飞升,而是更想安稳的过一辈子。

但谭景曜不愧是修仙界研究物理的一朵奇葩,在电话里继续絮絮叨叨地讲:“去了让他们感受一下现代科学的魅力也好啊!”

林鹿鸣说:“……”

“师叔,我飞升后必定是什么都不缺的,就算是没有手机汽车,也会过的很好。”林鹿鸣有些拿自己不着调的师叔没办法。

最后他还是没拗过,把师叔给的一个小方盒子塞进了储物袋。

“这是什么?”林鹿鸣问。

“飞升后找到你师父可以给他看看。”谭景曜道,“没想到我师兄这一个徒弟,最后竟是比整个九宫门加起来都出息。”

林鹿鸣脸上便又带上了和做报告那天一样得体的微笑:“师叔过奖。”

“唉,你这个人和我不一样。”谭景曜挠挠头,依依不舍,“你师叔我呢,守着一堆实验器械,没啥出息。你飞升上去就是神仙,前途远大,但师叔还是怕你被欺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林鹿鸣道,“况且九宫门之前飞升的人不少,还有我师父照应,你无需担心。”

其实林鹿鸣不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问题。尽管飞升的人少之又少,但几千年来,修仙界还是有相当一批人成功飞升。这些人到了仙界,必定是极强的一股势力。

就算他刚飞升修为可能比不上老牌神仙,过得也绝不会比现在差。

眼前最难的当属渡雷劫。 按道理说,林鹿鸣作为近两百年来最出色的修仙者,功法已经臻于极致,心境自然也平稳纯熟,从小受的教育也是遇事冷静为大。飞升后却仍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飞升前不止一次想过,仙境到底是什么样子。最基础的想象是宫阙九重,仙雾渺渺,高级一点的有奇花异草,碧海七星,仙人驾龙乘鹤游戏其间,甚至师叔谭景曜还给他描绘过**的科幻未来仙界蓝图。

还应该有个登仙台之类的地方,门派前辈会派人接引刚飞升而来的新人。

事实证明修仙界之前对于飞升的科普都是假的。

现在他站在一片农田上。

千真万确的农田,地里绿色的小苗刚探出头,甚至还有不久前农具留下的痕迹。

神仙也需要耕地这个念头对辟谷多年的林鹿鸣冲击不小,如果让他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只能是良田万顷。至于地里种的是什么,很遗憾,林鹿鸣从小就被杨成渊收来一心修习功法,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人间的粮食还是什么仙草。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飞不起来了。

这里长得虽然很像人间的郊区,但是灵气充沛是人间所不能比的。浓郁的灵气压在身上,运功时只体会到无形的威压,竟是连最寻常的御空飞行都做不到。

仔细体会,体内的功法运行时皆是滞涩之感,就像是自己刚入九宫门,几乎与凡人没差异的时候。

林鹿鸣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开始走路。

从良田万顷走到了鸡犬相闻,触目所及开始有星星点点的农户,花了将近六个小时,直到暮色沉沉他才走到一片像是城镇的地方。

林鹿鸣目力极佳,这片镇子远看与想象中的“仙气”相距甚远,反而更像是现代人间的商业化古镇,房舍林立,灯火点点。可能是因为天太晚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均是宽袖大氅的模样。

九宫门的功注重身法,对身体力量没有什么要求,但是修炼多年,林鹿鸣并不是什么空架子,这一番走下无甚大碍。他思索片刻,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又将随身带的短羽塞进储物袋,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性。

修士们在人间对于凡人的发展和流行来者不拒,已经鲜有穿古代服装的老学究。林鹿鸣飞升前为了避免自己看起来过于特立独行,特意备了几件汉服。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有些自嘲地想。

镇上人的着装与林鹿鸣带的汉服有些差别,但其中的差异比他来时穿的牛仔衬衫小得多。所幸行人也有不少短发,他在夜色掩护下走进街巷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仔细观察,这里的店铺招牌所用的文字并不是人间的任何一种,而他竟然能够读懂。这些字仿佛直接将意义输入了他的脑海,内容则与人间十分相似,多是柴米油盐相关的药铺茶社。

这所谓的“仙境”,貌似跟人间没什么区别。只是林鹿鸣越走越心惊,周围的路人粗粗探查过去,修为都摸不到深浅,随便一个人放到人间,都是不能望其项背的大能。

原来这便是仙界吗?

林鹿鸣像一个误入鱼群的虾米,还是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那种。飞升后不仅没有师门的接应,还没有任何引导,简直是打工的农村人进城,兜里没钱,还没亲戚。

当务之急是了解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并且找到师门。九宫门历朝历代飞升的大人物并不少,算上林鹿鸣的师父,加起来有几十位,如果都能像身边的路人这样拥有深不可测的修为,那么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林鹿鸣并不敢随便和人搭话,人间的修士大多和善可亲,就算是不友好,也不会随意释放恶意。不熟悉的地区则不一样,一些情况下,实力悬殊就意味着危险。

路上的店面倒是不少,可惜林鹿鸣刚刚飞升,兜里一文不名,完全是穷光蛋一个。人民币在这里肯定不能花,黄金?这种东西下界的修仙者很早就弃之不用,林鹿鸣也没有带。没钱去人家的铺子,踢馆砸场子吗?

一晃神的功夫,林鹿鸣发现身边的房屋稀疏起来。这镇子小的可怕,不到半个小时,竟被他沿着主街走穿了一遍。

走出去之后,面前又是良田万顷。

林鹿鸣说:“……”

仙界着实有些没排面。

他怀疑自己飞升的方式不对。

没有在镇上多待,林鹿鸣在万顷良田中找了一块地方开始闭目打坐,借浓郁的灵气进阶自己的修为。这里不会只有这一座小镇,待天明之后再去别的地方寻找,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没过多久他就被一阵炫目的红光闪的睁了眼。

光是从镇子里发出来的,极其纯粹的灵气像灼热的巨浪一样拍在他脸上。身边田里刚发芽的绿苗被这股气浪冲得歪斜,林鹿鸣见势不妙,直接起身向后窜。九宫门的身法不是吹的,即是飞升后受到浓郁的灵气压制,林鹿鸣脚尖点着田埂,顷刻间往后退了二十里。

同时镇里的人开始尖叫,向四面八方逃跑,依稀还有向天上逃的,不断有人影在天上划出歪斜的轨迹。

如此看来,飞不起来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够。林鹿鸣眯着眼睛看着红光越来越盛,直到把整个镇子变得像一个能闪瞎眼的太阳,然后轰轰烈烈地爆了。

眼见不对,他提身蹭蹭蹭又往后退了二十里——其中有一半是被气浪推的。

千真万确的爆炸,爆炸完甚至还有一朵蘑菇云慢悠悠飞上了天。

林鹿鸣停下来之后一时难以接受,刚飞升没一天,十分钟前还和乐安详的镇子就在自己面前炸成了一颗焦黑爆米花,这场景未免过于刺激。

结果连口气都没歇过来,他就被拽着胳膊整个人拖走了。

对方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林鹿鸣虽然体格不壮,但也是个成年人,在少年手里愣是跟个破塑料袋似的被拽着走。

他从生下来就没遇到过这么身不由己的事,一咬牙直接用没被抓住的右手敲向少年的腹部,少年却像没感觉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林鹿鸣心下一凉,两人修为差距过大,他的行为等同于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少年拽着林鹿鸣一路风似的狂奔,速度比林鹿鸣刚刚还要快上三倍。林鹿鸣一路灌着凉气,不知道多久才被放下来。此时脚下踩着的已经不再是万顷良田,而是青青绿草原。

跑了这么长时间,少年显然累得不行,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问:“这位仁兄,你不跑是在那里等死吗?”

这个问题对于刚刚飞升、一无所知的林鹿鸣来说过于犀利,他干脆放弃回答。

好在能在路上随便拉一个陌生人就跑的少年,八成是十分自来熟的。他打量了林鹿鸣几眼,恍然大悟:“你修为这么低,是刚飞升上来的吧!”

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少年的一席话简直像故乡一样感天动地,林鹿鸣点头:“半天前。”

“怪不得,”少年挠挠头,他看起来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要不是你修为这么低,我都没想到,毕竟飞升上来的人几千个里也找不到一个。”

修为这么低……这倒是真的,哪怕是刚刚的小镇,随便一个人都能碾压林鹿鸣。

不过天界飞升者的比例竟然这么低。

“我叫于朋阙,也是飞升上来的,”少年咋咋呼呼,兴奋得很,“既然相识就是有缘啦,你是从哪个世界飞升上来的?”

林鹿鸣一怔:“还有其他世界?”

一番对话后,于朋阙给林鹿鸣科普了诸如飞升者来自很多不同的世界,飞升后会被随机扔在不同地点,他们在一个叫陟州的地方的边境,遇到任何不对的事情先跑为敬等等事宜,并且坐在草地上痛心疾首:“你们那边要修行几百年才能飞升?竟然还是抢着来的?”

他吧咂着嘴感叹:“这得是有多想不开啊。”

不是想不开,准确地说是求之不得,但凡飞升成功,立刻变成时代的楷模。

林鹿鸣的表情有点僵硬,说:“我以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哪有的事,”于朋阙不在乎地摆手道,“我十五岁就被拽上来了,所以一千五百多年了都没长,之前长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你还算幸运的,据说有些飞升者被随机扔在人多的地方,因为太弱,直接就被打死了。”

残暴,林鹿鸣在心里默默给这个世界下了一个概念,问:“没有人管吗?”

“大佬们不高兴,总要死点人的。”于朋阙皱眉挠头,“我在茶馆做店小二,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不管是本地人还是飞升者,实力弱了就是那些大能们出气的靶子。”

“等等,你在这里干啥?”林鹿鸣敏锐地抓到了一点,觉得有点不对劲。

“啊?”于朋阙迷茫地回道,“在茶馆做店小二啊。”

飞升之后,在茶馆做店小二……

林鹿鸣一时没绷住自己礼貌的语气,声音颤颤巍巍地问:“你做了一千五百年的店小二吗?”

“当然不是。”

他才松了一口气,便听见于朋阙又说道:“其他也有干啊,什么酒店堂倌、帮人送信的、煤矿里、帮人捞鱼……我都干过。”

言语间竟还颇为自豪。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林鹿鸣控制不住自己,舌头打结。

“当然是找个地方继续打工,”于朋阙对林鹿鸣的情绪毫无察觉,热情地邀请他,“我看你人不错,不如咱们搭个伴吧,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今天之前,林鹿鸣一直认为自己能屈能伸。但这一番对话下来,他有点麻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于朋阙看到他一脸不情愿,奇怪地问:“那你是打算自己种粮食吃吗?”

“我辟谷。”林鹿鸣掂量一下,觉得这个总是可以的。

于朋阙一脸严肃:“我听说过有些飞升上来的人之前是辟谷的,但这个地方不能不吃饭。如果不自己种地或者打工赚钱的话,几天你就饿死了。”

四百多岁刚刚飞升不满半天的修士林鹿鸣,正面临着修仙以来最艰难的选择——飞升之后是种地还是打工赚钱。

“文哥,你就带上我呗。”于朋阙歪着身子倒在茶馆桌上,哼哼唧唧的,“我过几日正好休假,在这里简直闷得慌。”

林鹿鸣穿着黑色紧身的探险服,摇摇头:“今次不行。”

于朋阙少年心性,很是委屈:“之前可以,为什么今次不行?”

林鹿鸣说:“我今次不去野采。”

“啊?”于朋阙迷茫,“不去野采,那干什么?”

“不可说,”林鹿鸣向于朋阙笑笑,站起走出茶馆,“队长分配的任务。”

于朋阙拉着林鹿鸣来到镇子已经有五年,它位于陟州的边境,西北是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于朋阙开开心心找了个茶馆继续当他的店小二,林鹿鸣心里却跨不过这道坎,纠结许久,最后加入了镇子的野采队。

镇子毗邻沙漠,靠沙吃沙,野采队定期去往沙漠深处采集少得可怜的仙草,卖给市贾商人赚取钱财。

最开始林鹿鸣担心自己和其他人的修为差距短时间难以弥补,结果发现只要呆在这个世界,修为就会坐飞机一样疯狂上涨。他甚至没怎么修炼,仅仅三五个月,修为就和这里的普通人持平。只是在这之后,他无论如何追求进益却始终不得要领。

而且,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对修为并不关心。修为再高,烂大街了也只能是常人。他们就像是曾经人间的普通人,每天上班下班吃吃喝喝养孩子。唯一的区别是只有寿命。

一般人随随便便闭着眼睛能活三千岁,到了三千岁左右就天人五衰。更强的人,则能活上万年甚至更长的岁月,一切看个人能力。

镇上活得最长的野采队长已经活了四千年,据说镇子所属陟州的管辖者乌赫已经五万岁不止了。

无论是飞升前还是飞升后,对修士来说,时间永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林鹿鸣在镇子的野采队里呆了五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着蓝领的活计。不到五年,他就因为认真能干,混到了野采队长的赏识。

队里的其他人是怎么混日子的可见一斑。

然而林鹿鸣不太想要这份赏识。

原因无他,野采队队长家里那位,在大儿子出生一千年后终于打算生二胎了。队长想要闺女想得发疯,每天得空就往家里跑,于是各种活都被强塞到了林鹿鸣身上。

美名其曰,赏识。

林鹿鸣苦不堪言,野采队普通成员只需要去沙漠里采采仙草就好。但队长给他的活,大多需要应付各种主顾难缠的要求,纠结起来异常难做,还占用大量时间。

这次的任务尤其棘手,林鹿鸣回到他租住的房子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沙漠地形单一,外地人进沙漠为了避免自己迷路尸骨无存,往往会找野采队的人做向导。

客人是个年轻女孩,大剌剌找到队长,抬手出价就是整个队伍一年的收入,却绝口不提要去大漠深处找些什么,只说需要一个向导。

这种客户在队长名单里,一直是最高危的一种。以貌取人在这里是最愚蠢的行为,女孩的修为连他都看不透,天知道活了几千几万年。

尤其是女孩还顽固的什么信息都不肯透漏,队长一向不干这种可能会送命的活计,就算对方一掷千金也不行,当即就回绝了。

结果队长晚上回到家,就看到女孩和自己的老婆一起言笑晏晏地喝水果茶。队长老婆只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队长当即心就凉了。

在女孩“我知道你老婆快生了你可能顾不上,但是如果你不帮我找个向导,你这个二胎怕是生不下来”的暗示下,队长哭丧着脸把女孩托付给了林鹿鸣。

“这活实在凶险,本来不应该让你去,但我老婆预计这几天就要生了。”

“她的修为连我都看不透,不是普通人物。这种人心情不好毁了整个镇子也不是没有。”

“我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队长最后拍着林鹿鸣的肩,悲痛地总结道。

林鹿鸣不是傻子,当然也不想接。只是队长这些年待他不薄,又不好看着队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能点着头应下。

回到住处不久,就有人敲他的门。在队长口中,女孩方阳是个厉鬼邪神一样的人物,林鹿鸣给自己做了点心理铺垫,开门看见个漂亮女孩,放到人间二十岁上下,及腰长发超短裙。

队长着实有些言过了。

虽然在这个着装风格偏古风的地方,超短裙一般等于杀马特。但飞升前就完美融入现代社会,甚至可以假装社会精英的林鹿鸣接受起来毫无压力,甚至还觉得有点养眼。

方阳屈起手指,敲了几下门框:“向导,该走啦。”

女孩子潮得很,手上戴了几串骨链,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乱七八糟地支棱着。

林鹿鸣扬眉:“现在?”

马上就天黑了,就算是探险队,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发。

“哎呀,怎么都磨磨唧唧的。”方阳生气生气道,“赶时间!”

女孩显然习惯了居于上位,不怎么有耐心,探过身子直接抓住林鹿鸣的手腕。林鹿鸣并没有反抗,方阳超出他太多,任何反抗都不会有意义。

下一秒两人就直接出现在了大沙漠里。茫茫沙海,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传闻中的瞬移术,林鹿鸣只在镇上人的口中听说过这种术法,可以进行小范围的瞬移。镇子里能够飞行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五个,他没想到方阳能直接瞬移到这么远的沙漠里。

接着他挣开方阳抓着他的手,环视一周,问:“这是哪?”

就算他是野采队的新晋翘楚,乍被带到一片毫无特征的黄沙里,也分不清方向。

方阳一脸愣怔地问:“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两个人大眼望小眼,方阳终于被问心无愧的林鹿鸣看得有点心虚:“你不是向导吗?”

“不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林鹿鸣反问。

“我上次是走到这里迷路的,所以才要找向导。”方阳一脸理直气壮。

林鹿鸣有点发愁,面前这个姑娘无论活了多少年,心理年龄都不会超过十六。

他摊开两手示意:“我什么都没带。连罗盘都没有。”

女孩抓他的时候只抓了人,别说工具和武器,他甚至连储物袋都没带,一直随身的短羽也被落在了屋子里。这种情况两个人可以直接准备给自己收尸。

“我带了!”方阳说出了第一句靠谱的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林鹿鸣看着方阳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食物、水囊、探险者常用的罗盘、睡袋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一扎五颜六色的头绳。

“前几次我来的时候都备全了,还从你队长那里拿了点。”

方阳像一个炫耀自己宝物的小女孩,又恢复了之前的骄横:“你可以开始干活了。”

林鹿鸣垂下眼帘,问:“你要找什么?”

林鹿鸣来的第一天,就曾经遇到毁了整个镇子的事故。他后来了解到,这件事只是有个上位者找人寻仇,打架时气到急出,干脆毁了整个镇子。寻仇的和报仇的都是一个人,最终陪葬的却是几乎全镇人的命。

方阳目前看来是个蛮横了点的小姑娘,然而在她心中,自己算不算一个“人”都不一定。小姑娘面对长辈时可能只是叛逆淘气,对她眼中的蝼蚁可就不那么友善了——足以跑到探险队长的家里,开一个能让队长半个月睡不好的玩笑。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顺着她,干活拿钱完事回家。林鹿鸣肚子里闷气还没消干净,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方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半人大的地图,摊开给林鹿鸣看:“大概是这里,沙漠的西北盆地。”

镇子所处的陟州在沙漠东南,野采队平日最多也只深入到沙漠中部。沙漠的西北盆地在这片沙海极深处,探险者也鲜少踏足的地方。

“我之前按地图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在半路迷路,走过的路绕成一个圈。”

林鹿鸣点头表示理解。沙漠太大了,没有足够经验的人往往会迷路,他们自以为是的直线最后都会画成一个圆。

他用起罗盘测算了一下地点与距离:“现在咱们在的地区只算是沙漠东南,要到那里需要走大概三个月。”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咱们先就地露营为好。”林鹿鸣真心诚意地建议道,这时候天已经半黑,无论怎么说都不是穿越沙漠的好时机。

“三个月?”超短裙的女孩把地图卷起来收好,一脸不屑,“你指方向,我带着你飞,明天早上就能到。”

林鹿鸣顿时哽住,他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有御空飞行这种东西。

他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飞升过这样的苦日子。

人间不但飞机汽车手机Wi-Fi一应俱全,平时修行的条件也是好上加好,丹药法宝不要钱的堆。而在这里他甚至飞不起来——还是别人会飞他不会的那种。

方阳飞得很快,林鹿鸣太久没飞过,落地的时候依旧被风吹的有些懵。

方阳拍拍身上的土:“好了,那么就是这片,开始找吧。”

这片沙漠与别处并没有不同。一片贫瘠,偶尔有几棵仙草,也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找什么?”林鹿鸣拿出野采队常用的工具问。

“一株草,应该是绿的,叶子弯弯扭扭,大概这么高。”方阳伸出食指比了一根手指的长度,“找到不要碰。”

林鹿鸣想了想沙漠西北盆地的大小,觉得这是真实的大海捞针,任重而道远。

沙漠里长得最多的是半人高的木重草,有棒形的肥厚叶片。野采队最常采集的是寄生在木重草上的风云啸花草,这种草将茎干刺入木重草叶片里汲取营养和水分,在市场上卖的很贵,不常见,需要仔细寻找才有收获。

连续翻了半个月沙子后,林鹿鸣看这两种草都快看吐了。

方阳也很疯,换了这个时代同样杀马特的皮质衣裤一寸一寸地捋沙漠。

“必须要用这种效率低下的办法吗?”林鹿鸣忍不住第五次质疑。沙海里环境恶劣,人在长时间的搜寻后精神难免涣散,那么小一株草,很容易会被忽略。

“继续找。”方阳闷闷地说,她也不高兴,全程头也没抬继续捋沙子。

林鹿鸣索性停下来,关于这株草,两人唯二知道的是它的样子以及它喜欢水。

“这株草,它会动吗?”林鹿鸣突然问方阳。

方阳生气地抬起头:“都说了除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啦!”

林鹿鸣拿起水囊就向沙地上浇水。

方阳:“喂!”

“试一试总比毫无技巧地地毯式搜索好。”林鹿鸣倒完了自己的水囊,又拿了方阳的继续倒。

“沙漠这么大,怎么会有用啊。”方阳抱臂怀疑地看着他浇第三壶水。茫茫无际的沙海,只有林鹿鸣浇水的一小片颜色变深,停止倒水后,又肉眼可见地褪色。

“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地——”

方阳猛地睁大眼睛。

沙地里窜出了三篇小绿叶,每片都只有一个手指高,还都蔫了,半卷着萎靡不振。

她拿出水囊,小心翼翼地往叶子上倒了几滴水。半趴在地上的叶片接触到水的一瞬间就支棱起来,风卷残云把水滴吸了个干净。有一片叶子没沾到水,气的抽了自己旁边的兄弟几下,它兄弟懒洋洋打了个嗝。

这办法居然还真有用!

“别动!别动!”方阳套上一副皮手套推开林鹿鸣,“这东西沾哪烂哪,毒性很大,吃下去即刻暴毙。”

她激动地肯定道:“就是它了,干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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