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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流放地的日子如坠炼狱。林砚每日在采石场搬石运沙,背上的伤口溃烂结痂,又溃烂。

「通敌叛国的断袖狗!」

尖利的嘲笑混着石块砸在他身上,他却固执地将玉佩贴身藏好,在深夜里一遍遍地抚摸母亲留下的刻痕。

当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他恍惚又看见陈叙白苍白的脸,听见那句「先生若能护我周全,叙白愿为先生赴汤蹈火」。

隆冬深夜,北风如鬼嚎般刮过屋檐。他想起过去的某个夜晚,也像今日这般寒冷。

当日林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中衣,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案头的更漏滴答作响。这种心慌的感觉如此强烈,就像有根无形的线,紧紧拽着他的心。

他下意识地披上外袍,不顾夜色浓重,跌跌撞撞地冲向陈叙白的住处。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寒风如刀般刮过脸颊,却不及他内心的慌乱。

远远望见陈叙白的屋子透出微弱的烛光,窗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心猛地一沉。

推开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陈叙白蜷缩在榻上,脸色潮红,额头滚烫,呓语不断。「叙白!」林砚扑到榻前,声音都变了调。

他疯了似的冲出门,在雪地里狂奔,直奔太医院。揪着值班太医的衣领时,他的手指都在颤抖:「快!跟我去!晚了我要你的命!」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不理智,也是第一次,以权压人。

回到屋内,他跪坐在榻边,用帕子浸了冷水,小心翼翼地为陈叙白擦拭额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我在,我在……」

接下来的七日七夜,林砚未曾合眼。

他守在陈叙白身边,亲自熬煮苦涩的汤药,一勺勺吹凉,耐心地喂进少年口中;每隔半个时辰就起身添炭,生怕炭火熄灭让寒夜侵扰病中的陈叙白;握着那双滚烫的手,轻声诉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即便嗓音变得沙哑,也未曾停歇。

直到陈叙白悠悠转醒,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却满眼关切的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所以当日的泪,也是假的吗?

半年的风沙在林砚脸上刻下深深的纹路,采石场沉重的劳作让他身形佝偻,唯有那双眼睛,在触及腰间玉佩时,仍会泛起微弱的光。

曾经那个二十五岁风华正茂、权力滔天的帝师,世家朝臣、黎民百姓,无人不称赞他为人清风朗月,仙人之姿。而如今,他赤足踩碎石,囚衣染泥浆,白发黏额,俨然垂暮囚徒。

这日暴雨初歇,泥泞的采石场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呈上四皇子的亲笔信:「帝师,周家满门老小,孤已秘密妥善安置。周将军的忠魂,也盼着沉冤得雪。」

林砚握着信的手不住颤抖,信纸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眼前浮现出周正自刎前那日的场景,大牢里血腥气刺鼻,周正的眼神却比剑刃更锋利:「帝师,这世道……总要有人干干净净地活着。」

他转身望向采石场深处,这样的日子他真的甘心吗?

深夜,林砚倚着漏风的茅草屋,借着月光摩挲玉佩。母亲温柔的面容,与周正刚毅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浮现。

他想起被流放时,陈叙白那抹冰冷的笑,想起太子高高在上暴戾的嘴脸,想起朝堂上群臣的冷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一片猩红。

「我答应。」第二日清晨,林砚对着黑衣人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定。

他取下腰间玉佩,郑重地放进怀中,仿佛重拾了某种信念。

京城郊外,四皇子亲自等候。见到林砚的刹那,他微微一怔——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帝师,如今已憔悴至此。

但四皇子很快展颜一笑,伸手相迎:「帝师肯来,实乃我之幸事。周将军的清白,还有帝师的冤屈,本皇子定会一一讨回。」

林砚望着京城方向,那里有他的伤心往事,也有他必须背负的使命。

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殿下,林某此来,不为权势,只为那清白二字。周正不能蒙冤,黎民百姓也不能处在如此水深火热的境地。」

暮色渐浓,两人并肩向京城走去,身后的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次日清晨,四皇子府。

下人邀林砚去偏厅议事,林砚进去的时候正撞见四殿下亲自为门客斟茶。

青玉盏里的碧螺春泛起袅袅白雾,四皇子抬眸望见他,立刻起身相迎,袍角扫过案几也浑然不觉:「帝师可算来了!」

林砚望着眼前人,见他乌发束以赤金冠,未着龙袍却自有威仪。抬手时腕间玉镯轻响,举止投足间,袖摆如流云舒展,那双眸子亮如寒星,既含着上位者的审视,又藏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像御花园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松柏,挺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尊贵。

「殿下折煞臣了。」林砚拱手行礼,余光瞥见案头摊开的《贞观政要》,朱砂批注力透纸背,「如此之士,他日必成大器。」

四皇子亲自拉开雕花檀木椅,掌心按在椅背上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还请帝师上座,共商这天下棋局。」

此后数月,书房的烛火彻夜不熄。

林砚摊开北疆地图,指尖点在周正曾驻守的关隘:「太子为堵悠悠众口,定会在边军补给上动手脚。」四皇子目光如炬,行事果断,立刻修书给戍边将领。

当太子党羽克扣军粮的消息传来时,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而四皇子早已派人暗中送去粮草,赢得将士们的忠心。

太子东宫。

陈叙白听暗线来报,林砚已为四皇子所用,察觉危机,深夜求见太子。

烛影摇曳间,他望着案头林砚曾经批注的《资治通鉴》,心口一紧。「殿下,四皇子有林砚相助,不可小觑。」

他话音未落,太子已将茶盏摔得粉碎:「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明日早朝,本殿便弹劾四弟结党营私!」

然而,四皇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御史台接连上书,弹劾太子亲信贪污受贿;市井间流传着太子微服寻欢的画作;就连后宫,也有嫔妃出面指证太子对先皇后不敬。

尘封的卷宗被翻出,太子党羽伪造的密信、威逼证人的手谕在御史台层层披露。周正副将冒死进京呈上边疆战事的真实军报,字字泣血控诉太子为构陷政敌,不惜让将士蒙冤。

朝堂之上,铁证如山,老皇帝拍案震怒,当众为周正与林砚平反昭雪,追封周正为镇远大将军,周家世袭罔替。

宣读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字字句句却重如千钧。

林砚跪在丹墀之下,望着诏书上「沉冤得雪」四字,眼前又浮现出周正自刎时溅在狱墙上的血,恍惚间喉间泛起铁锈味。

当太子气急败坏地闯入宣政殿时,老皇帝剧烈咳嗽着摔出奏折:「孽子!你竟如此荒唐!」

林砚站在四皇子身后,看着太子被侍卫拖出殿外。

陈叙白踉跄着追上去,衣摆扫过他脚边,熟悉的桂花香气里混着血腥气。

他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一片衣角。陈叙白回头望他,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跟着太子消失在宫门之外。

老皇帝病重那日,四皇子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

林砚捧着奏折候在偏殿,听着殿内传来的咳嗽声。待宣召入内,老皇帝浑浊的眼睛望着四皇子:「皇儿,莫要学……」话音未落,龙驭上宾。

登基大典那日,金銮殿的蟠龙柱重新镀了金。

四皇子身着明黄龙袍,一步步踏上御阶。林砚站在百官之首,望着殿下冠冕上东珠折射的光芒,恍惚间又回到初入朝堂的那日。礼炮声响彻云霄,他听见新帝朗声道:「册封林砚为丞相,总领百官!」

退朝后,林砚独自走向宫墙角落。

曾经他在这里为陈叙白包扎伤口,看少年耳尖泛红;如今墙角的梅树依旧,却再不见那个捧着桂花糕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他摸向怀中的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冤屈已雪,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来了。

林砚立在百官最首,看着曾经的四皇子身着龙袍缓步登临御座。

「传朕旨意!」新帝声如洪钟,震得蟠龙柱上的铜铃嗡嗡作响,「情之一字,无关性别!真情所在,方为大道!」

满朝哗然间,林砚望着殿外初绽的梅花,忽觉眼眶发烫——当年那个雪夜,陈叙白捧着桂花糕问「先生喜欢么」的模样,竟比眼前的盛世华章更清晰。

太子党羽锒铛入狱,陈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时,林砚正在丞相府整理文书。

宣旨太监过来传皇帝口谕:「陈叙白交由林相处置。」

宣纸在指间揉出褶皱,他想起陈父升任户部侍郎那日,在朝堂上对他投来的轻蔑目光;想起陈叙白将玉佩呈上时,眼底淬着的冰。

大牢里腐臭刺鼻,陈叙白蜷缩在角落,昔日的白衣已沾满血污。「林砚!你这变态!还有何脸面来!」

见他踏入牢门,陈叙白突然暴起,被铁链勒得青紫的脖颈青筋暴起,「我陈叙白生来正常!与你那腌臜事,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林砚静静望着对方扭曲的脸,伸手摸向怀中玉佩。

陈叙白如被踩中尾巴的困兽,疯狂扭动着身躯,铁链哗啦作响:「拿着你的脏东西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带着破罐破摔的狠戾,「这玉佩我碰都嫌脏!别用你那些恶心的情意来脏了我的手!」

林砚的手指悬在玉佩上方顿住,喉结艰难地滚动。玉佩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当年他放在陈叙白手中时,他掌心的温度,可眼前人眼中的嫌恶,却比流放地的寒风更刺骨。

他终究还是握住玉佩,将其放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护住最后一丝支离破碎的念想。

「陛下,臣恳请饶陈叙白一命。」

御书房内,林砚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新帝良久未语,最后掷下御笔:「流放岭南,永不回京。」

目送陈叙白的囚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林砚从怀中拿出玉佩,玉佩上陈叙白的血迹已经被他摩挲得所剩无几。

北风卷起他的衣袍,恍惚间又回到那日,少年跪在东宫廊下,苍白的脸比雪还冷。而如今,掌心的玉冰冷刺骨,再也捂不热了。

流放的路上。

岭南的烈日炙烤着囚车,陈叙白蜷缩在木板上,铁链随着车轮颠簸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望着道旁枯瘦的芭蕉树,恍惚间又回到初遇林砚的那个时日。

东宫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他抱着文书经过回廊时,不慎被门槛绊倒,怀中的竹简散落一地。就在他狼狈拾捡时,一袭月白长衫映入眼帘,林砚俯身帮他拾起竹简,指尖擦过他手背,带着海棠香的风掠过耳畔。

那时的林砚是人人敬仰的帝师,而他不过是陈家弃子。

深夜的书房里,林砚会握着他的手教写簪花小楷,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窗棂上,像两株纠缠的藤蔓。

「你看这『叙』字,」林砚笔尖轻点宣纸,「本就是『言余』,是说不尽的话。」他望着对方温柔的眉眼,第一次尝到被珍视的滋味。

他生病的那个夜晚,他看着他将熬好的汤药吹凉,突然想起太子说的「断袖之癖」,胃里翻涌起恶心与愧疚。

朝堂对峙那日,玉佩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痕。他望着林砚震惊的眼神,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鲜血呛进喉咙时,他听见自己说「生来正常」,可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

即使自己做了很多伤害林砚的事,但林砚还是求皇上饶自己一命——原来卑劣如蛆的我,才是真正活在阴沟里的人。

流放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囚车里形容枯槁的林砚。「先生,一路好走。」他笑着说出这句话,可当林砚浑浊的眼睛望向他时,喉咙突然哽住了。他为何去送他?或许是他觉得那是最后一面了。

后来听说他回来了,做了四皇子的幕僚,不愧是你,活着回来了。

返程的路上,他摸着腰间新换的玉佩,想起林砚总把旧玉佩贴在心口,终于明白自己嘲笑的,不过是真心。

陈家被抄斩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对着铜镜擦拭太子赏的翡翠扳指。门外传来侍卫的喝问,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珍宝,突然想起林砚书房里那方朴素的砚台。

得知皇帝让林砚处置他时,他故意骂得难听,却在听到「流放」二字时,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原来只有林砚才会把他的命当命。

囚车突然颠簸,他的头撞在木栏上。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他却笑出了声。

原来自己最贪恋的,从来不是权势富贵,而是那个会在寒夜为他披衣、在病榻前守七日七夜的人。

可那个人的光早被他亲手掐灭了。

远处传来凄厉的猿啼,他望着天边残阳,将脸埋进满是污垢的衣袖,第一次放任泪水打湿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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