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服务队集合的时间是八点半,萧君颜前一天晚上特地设了三个闹钟,结果她睡得太深,睁开眼就八点十分了,直接惊出一身冷汗。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刷完牙抹了把脸,连买个面包都来不及买就骑上车一路狂奔。
好在赶上了。
负责人在统计完人数后就让志愿者们在原地排好队,一个一个领服装——丑得要死的红马甲,皱巴巴的,估计从出厂开始就没洗过。她勉强挑了一件还看得过去的穿上,身旁一个男生在小声嘟囔:“穿这玩意显得我跟个二百五似的,再带个小红帽我就去我妹妹的幼儿园当孩子王。”
“前半句话我认同,你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后半句就不必了,别去带坏祖国未来的花朵。”
又是江确和他那个杀马特舍友。
杀马特舍友白了江确一眼,“前两天让你跟我一块去听讲座水时长你不去,非要周末不睡觉跑来干苦力,你有受虐倾向……”
“拜托,那天我有课,去什么去。另外,作为志愿时长目前还只有个位数的人,请你闭嘴,之前劝你早点攒时长,‘这还不简单呐,我一学期就能创造奇迹’,现在火烧屁股了知道着急了。”
萧君颜笑着看这一对活宝你推我我踢你,真心觉得应该把他俩打包送进德云社说相声,“二位,再不上车的话你们美好的早晨只能沐浴在车尾气里了。”
“同学你好,我叫路越驰。上次我对你和江石角,呸,对你和江确笑真没恶意,大人有大量,别生气。”
小巴车上只剩下一排三座,萧君颜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江确和路越驰前后脚上车,坐到了她身边。车的引擎刚响,那个叫路越驰的男生就开始抻长了身子朝她赔罪,把离她更近的江确挤得直皱眉。
“放心,我就是个气球,这么久也得泄气了”,她正忙着搜刮书包口袋里还有没有之前随手放进去的零食,侧头笑道:“比起这个,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舍友的颈椎吧,他都快被你挤出天鹅颈了。”
“一边去”,江确推着路越驰的额头,硬是把他摁了回去,“你在找什么?有东西丢了吗?”
她把包翻了个底朝天,连个饼干渣都没找到,“在找我还没着落的早饭,不过任务已经宣告失败了。”
“我这里有”,耳边响起细微的窸窸簌簌声,江确手里捏着紫米面包和牛奶,“抱歉只有这些,凑合一口吧。”
萧君颜道完谢,边撕包装袋边端详他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和不停往下耷拉的眼皮,那边的路越驰神态与他如出一辙,已经一歪脑袋会周公去了,张着个大嘴也不怕灰掉进去。
“你俩昨晚几点睡的?怎么困成这样,恨不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
她本想出声询问,又怕扰了别人的清梦,便改在微信上问了江确一句。
身旁的人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和山根,回复道:“大概凌晨两点半吧。我们下周要参加大数赛复赛,熬夜挑灯刷题呢。”
“那你也睡会儿吧,还有点时间。早知道应该让你坐我这个位置,靠着窗户睡脖子还舒服点。”
他轻咳一声,把卫衣的领子往上提,盖住了大半张脸的羞涩与雀跃。
然后江确就真的睡着了,时不时的颠簸令他始终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几次他的脸离萧君颜的肩膀只有一寸之隔,近到能闻见她衣服上柑橘味的清香。但他又总会用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咬牙把自己的身体移开,像个重心歪斜的不倒翁。
萧君颜全当他是睡迷糊了,因而对这奇怪的表现不甚在意,只疑心这样下去他醒来会不会变成歪脖子树。他的睡颜相较平时的模样多了几分乖巧,前额的头发长长了些,已经遮住了两撇浓密的眉毛,背包被妥帖地抱在怀里,呼吸声均匀而悠长。
她伸出手,为他轻轻拂去了袖子上沾上的一撮柳絮。
车辆悠悠停稳,萧君颜随意往窗外一瞥,被公园门口水泄不通的现况惊得目瞪口呆,拖家带口的、拄拐棍的、扛相机的……别说是人,苍蝇想在这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负责人艰难地领着他们在人海里穿梭,路越驰一个劲嚷着脖子疼,稍不留神就被人踩掉了鞋,又因人太多一时看不清地面,他只能一边被迫大喊“我的鞋,有没有好心人看见一只鞋啊”,一边用单腿跳来跳去,跟玩斗鸡似的,惹得一众人大笑不止。
“大家记得穿好服装,注意安全,不要乱跑,下午五点在这里集合。中午吃饭的话直接去南门那边的公共食堂,他们看见红马甲就会放你们进去了。去吧。”
萧君颜左手拎着垃圾夹,右手挎个大黑塑料袋,一股质朴的劳动精神自脚底窜到脑门,瞬间有种想冲到地里拔亩花生再犁二里地的冲动。江确不知从哪掏出两个口罩,一个自己戴上,另一个递给她,“最近流感高发期,戴上吧,多注意一下总没错的。”
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啊。
她感激地冲他笑笑,依言照做。路越驰已经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可怜鞋重新穿上了,见了此景一巴掌拍在江确肩上,“老弟,怎么没有我的份儿啊。”
“就比我大三天好意思给自己抬辈分……我出门的时候不是给你了,你放哪去了?”
“救命,我好像在扔垃圾的时候顺手给扔了。”
“没事,我教你一招,一到人多的地方你就憋气,人一来你就憋。这样不光病菌伤不了你,下次游泳课还能一鸣惊人,再也不用七窍流水地在池子里扑腾了,怎么样?”
萧君颜盯着路越驰直往上翻的白眼直乐呵,和他互怼时的江确神采奕奕,眉眼间尽是带点蔫坏的狡黠,一丝一毫都不肯落于下风,在辩论队练就的好口才仿佛只有这时才会派上用场。
烟头、果皮果核、零食包装袋这些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缺了后跟的拖鞋和翻着肚皮的死鱼啊?
萧君颜蹲下身,费力地把修剪齐整的方型球型灌木丛扒拉开,寻找隐蔽的枝叶里有没有潜伏着垃圾,结果越捡到后面她的眉头皱得越紧——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那是样样不缺,不知道的以为开博物馆呢。
这年头没素质的人真多。没多久她就捡了满满一袋子品类丰富的破烂儿,其中不乏已经腐烂发臭的、还滴着酸水的。她忍着不适把塑料袋打了个结放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新的准备接着干,结果就听见小径另一侧的路越驰大声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怎么了?”
萧君颜和江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丢下手里的活儿往声源处走,后者走得快些,不成想往路越驰一站,立刻成了个石化的雕塑。
“发生什么了?难道有什么金子银子被落在这了?把你俩都看呆了。”
萧君颜的好奇心被勾得愈发痒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身后。江确迅速转过身,把她往旁边带了一把,“别看,怪恶心人的。”
他的表情痛苦得活像被人喂了一口大便,语气却很认真,全然不像开玩笑。她点点头,“好,我不看。但你告诉我是什么,这个总可以吧。”
“是、是用过的套……”
萧君颜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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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作为第一发现人被震撼得太过分,路越驰坚决表示自己对于午饭已经失去了**,宁愿和聚在凉亭里和大爷们一起扯着大嗓门下象棋也不愿踏进食堂一步。
萧君颜表示理解,任谁捡垃圾捡到这种东西也得自我消化一阵子。她轻碰了下江确的手肘:“那你呢?你还想去吃饭吗?”
他眉心一跳,五官又短暂地皱成了苦瓜,“人是铁饭是钢,连续两顿不吃的……不是,我是说我想吃,走吧,咱们俩一起。”
色泽诱人的西红柿炒鸡蛋、清炒豇豆、锅包肉,配上煮得松软、粒粒分明的米饭。
饭菜的质量远超这两位小红马甲的想象,以至于他俩压根顾不上和对方聊天,匆匆找了个座位就是一通狂吃。
食堂里用餐的人不多,除了同行的志愿者,就是几个上了年纪的保安和保洁员。凉丝丝的风从塑料门帘的缝隙中挤进来,恰好扑在萧君颜脑门上,舒服得她直眯眼,对面的江确可就不那么舒心了——后脑勺头发的高度不停上窜,像被塞了个炸药包进去,好好的微分碎盖硬是成了个变异大喷菇。
她低头使劲嚼着嘴里的米饭,生怕再多看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还乐呵呢,你的汤都要撒了。”
坐在她右桌的阿姨嗔怪了一句。萧君颜这才反应过来,她光顾着幸灾乐祸,实则一直在不自觉地用筷子把汤碗往外杵,还好江确赶在碗被赶下桌的前一厘米伸手扶住了它,不然这一大碗虾皮紫菜汤怕是要被送进土地爷的嘴里了。
“笑够了?”
语气里尽是戏谑。对面的人眉毛上挑,下巴微扬,眼神透出犀利,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明明是想跟她装一把拽哥,自己倒是先破功了。
但是,他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
“小叶啊,你怎么又吃这么少”,正准备收拾餐盘走人,邻桌的阿姨忽然又出了声,这次是朝坐在她斜对角的一个年轻男生说的。那人同样穿着红马甲,只是没有D大的校徽,面前的只摆着一小碟青菜和米饭。他戴着顶鸭舌帽,两颊凹陷得吓人,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更是如骷髅一般,仿佛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
“谢谢孙阿姨,我不饿。”
萧君颜起身走向回收区,只听见那人在背后淡淡地回了一句,气息虚弱,似乎只要伸手稍一用力就能掐断。
做志愿活动真的会有很多奇葩经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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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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