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个小时。
萧君颜盯着志愿系统上那残酷的数字,烦躁地打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结果喝得太急,被呛得直咳嗽。
小破新传经费经费没有,学院学院最偏,还好意思要求志愿时长四年必须满160个小时。有本事先把上次她垫付的600块钱活动经费给报销了,不知道的以为D大破产要被拍卖了,穷酸成这样。
唐芷秋最近忙得顾头不顾腚,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人都泡浮囊了,连衣服都带着一股仪器味儿。萧君颜笑着点开她撑着一口气发来的照片,天知道芷秋怎么选的角度,能把国际友好手势和老师的背影结合得如此隐蔽且巧妙,笑得她肚子直抽筋。
“天杀的,我还得再做三十多个小时的志愿活动,羡慕你们物院对这个没要求。”
“我亲爱的萧娟娟,这是给我们保命用的好吗?光上课和做实验都能让我们精神错乱了,再来点志愿活动我们就可以集体去医院要团购优惠了。”
她挑眉发了个“等你肥家”的表情包,而后点开学校志愿服务队的□□群,想找找近期有没有自己能做的任务。一圈找下来,貌似只剩下周六去市公园捡垃圾这一项。正好到了3月底,公园的数十种花正在竞相绽放,每个社交平台上都能刷到不少游客、网红打卡的帖子。她想,一边捡垃圾一边赏花,也算挺别致的。
报完名,她随手把这事发了个朋友圈,然后把电脑装进包里,打算去图书馆自习室做图文设计课的作业。
又到了一年中气温最尴尬的时节,D市日温差又大,中午热得可以穿单衣,早晚不穿羽绒服就冷得打哆嗦,风还特别大。萧君颜出门的时候穿得有点多,走到半路就发觉毛衣把热气全锁在了里面,热得难受。她暗自后悔没有及时给自己的宝贝小电驴充电,只能靠两条腿在校园里倒腾。
上帝能不能给掌管D市气温的神撤职啊。
一辆湛蓝色的山地车悠悠从她身侧驶过,拐了个弯,稳稳停在停车区。背着黑色阿迪书包的男孩子手肘撑在车把上,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手。
“萧君颜,你也来自习吗?”
“对,来写作业。”
江确走过来,把手里的购物袋递到她面前,“吃雪糕吗?想吃的话你来选。”
一支巧乐兹,一支千层雪。
萧君颜倒也没跟他客气,思索了两秒,果断把魔爪伸向了巧乐兹。两个人走到馆门外的储物柜旁边,一边吃一边聊天。
“我从小就觉得巧乐兹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雪糕,什么四个圈啦巧脆棒啦,不过这个巧恋果我最喜欢。”
话音刚落,江确手里的抹茶千层雪一个没拿稳,浅绿色的雪糕怼得一下巴都是。她看着想笑,连忙掏出纸巾递给他,他大约是尴尬得有些发慌,没看清楚,上来直接包住了她的大半只手。
他的手心很热。不过两只手仅仅相贴了一瞬,就在江确几乎要爆炸的大红脸和慌张结巴的道歉声中分开了,只留下了一点柔软细腻的触感。
萧君颜盯着他恨不得坐火箭飞天的窘样,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没事,这有什么。我又不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会碎。快吃吧,吃完了自习去。”
他木木地点头,垂眼不敢和她对视。然而当眼角余光瞟到她的脸色始终如常,他却是真真正正地灰了眼神,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像在自嘲。
她来之前并没提前在网上选座,所幸今天不是休息日,现场约也是来得及的。低像素的缩略图上,她最常坐的036号座位依旧是空着的——她选座向来奉行一以贯之的政策,除非被别人先占了,否则绝不会轻易换。她坚信,在固定的座位上坐久了,产生的亲密感能大大提升学习效率。
江确预约的座位也在一楼的自习室,只不过与她的位置隔了一张长桌。
老师发的讲解视频堪称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萧君颜龇牙咧嘴地听了五分钟,原本清晰的制作思路也被搅成了糨糊。她一把扯掉耳机,决定自己摸索着做。
拖动素材、加图层蒙版、通道抠图、剪切调色、拉渐变……
她一面在网上搜索各个步骤的教程,一面生疏地在界面上进行各种操作,一张不太完美的巧乐兹雪糕海报就这么徐徐在屏幕上显现出来。
萧君颜托着下巴,眯眼思索该加什么广告词好,结果搜肠刮肚地把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知识都过了一遍,不是太俗就是太雅,要不就是荒谬到她连打字的勇气没有。
“吃俺巧乐兹一棒!”
她望着这句被染成柠檬色的词,满意地点了点头,简单、直接、朗朗上口,还自带超高国民度,谁能说她不是天才?比起想出“再看?再看就把我喝掉的”的牛人丝毫不逊色。
把作业和素材打包提交到指定的邮箱,萧君颜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舒服地抬手伸着懒腰,活像吃饱饭后晒肚皮的小鱼干。
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魔力牵引着,她的视线开始不自觉地朝右前方的方向偏移。而江确正坐在窗边,安静地在演算纸上涂涂画画。他的坐姿端正笔直,宽阔的肩膀将上身那件雾霾蓝的卫衣撑得相当有型,衣袖被略微挽起来一截,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
窗外,橙黄的日光被仿园林式的院墙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木架上的紫藤萝里已然盛放,花穗一嘟噜一嘟噜地垂下来,像被藤叶托举住的小型瀑布,梦幻而温柔。春意渐生,万物萌动。
她先看见的是江确。
他以前也会坐在那个位置自习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她会对他全无印象呢?大概是她太过粗心,所以才没有发现吧。
做题做得腰酸背痛,江确直起身,正想活动一下筋骨,便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美丽杏眼里。被发现后,她非但没有回避、没有低头,反而冲他甜甜一笑。
“我第二节还有课,先走啦,拜拜。”
微信里,那个头像是打哈欠的凯蒂猫的好友发来了新消息。她向他摆了摆手,腕上紫水晶手链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江确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
晚上六点半,萧君颜推开宿舍门,手里提着一袋刚从食堂买的蜜瓜。宿舍里只有巫岫一个人,她正坐在软椅上,用笔记本电脑看日漫。萧君颜略略扫了一眼,依稀记得这部电影叫《秒速五厘米》。
她洗了个手,边吃水果边继续钩玩偶。实话说最初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结果钩着钩着,手上就出现了一个哆啦A梦的大脑袋。柜子里剩的棉花估计是不太够了,她决定等会再去淘宝买点,以免小哆啦扁成铜锣烧。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萧君颜正在费力地钩胡子,背后突然响起细微的抽泣声。她诧异地放下针线,起身走到巫岫身边,只见她已经合上电脑,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片,哭得泣不成声。
“没事,要骂就骂新海诚,都怪他安排了这个破be结局,简直是来谋财害命的。”
她把自己桌上的抽纸放到巫岫面前,干巴巴地安慰着她。这些话没什么营养,但也许能略微填补此刻她心情的创口。
“不,这个结局很合理,真的”,巫岫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依旧停止不了哽咽,乃至最后直接抱住萧君颜的腰,呜呜地哭出了声。
尽管萧君颜并不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能适配如此亲密的举动,她还是轻轻回抱住了巫岫,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她个子娇小,身形又单薄,但不知为何,萧君颜总觉得她像只刺猬,乍看身上尖刺密布,令人生畏,实则有着最脆弱柔软的肚皮。
西塞罗说过,有时候,泪水比言语更能表达内心的感受。照她目前展露出来的性格,会哭成这样,大概率不止是为电影结局而悲伤,既然一时半会搞不清缘由,那就让她尽情哭吧。
“萧君颜,如果你曾经和一个人相爱,但因为一些原因,你们俩不得不分开,后来断了联系,你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你会去找他吗?”
良久之后,哭声渐止,巫岫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小巧的绿翡翠戒指,声音沙哑而轻缓。
为什么是我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我呢?
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萧君颜顿了一下,又觉得这说法太伤人,硬生生压住舌头换了个说辞,“如果没有他的爱我就会活不下去,那么我会去;如果不是,那么他只需要住在我心里,偶尔被拿出来思念就可以了。”
不过就连失去妈妈,她都能咬牙扛过来,恐怕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的离开能让她寻死觅活了。
巫岫笑得惨淡,“看来我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啊。没有他,我也好好地活到现在了,而且就算找不到他,我也不打算去死。我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哪怕他有别的女朋友了也无所谓。思念再多也不够,我只想再见见他。”
她把戒指放在嘴唇上,灯光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模糊柔和,琥珀色的瞳孔美得像油画。
太浓烈的执念和慢性毒药并无两样,可叹它的拥有者大多都清醒地明白这一点,却还是任由毒药一点一滴地渗进四肢百骸,直至摧毁自己。
巧乐兹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好吃的雪糕!不接受反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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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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