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经验,沈频笑很自然的接受失重感,【盒子】的新世界在他眼前缓缓绽开。
沈频笑身处一条被踩踏出的山路上,身旁树木林立,身后是一片虚无,身前伫立一块写着“徇錵镇”的路标。
路标由木头制成,上面可见清晰的木纹和阴刻雕花。
他朝着路牌所指的方向沿路走去。
腿部的伤还没好全,一直隐隐作痛。
沈频笑也不着急,慢慢向前,观察四周。
路的两旁有无数树木蜡烛矗立,各色枯叶洒落在地,往土色蛋糕上铺满一层彩针糖。
沈频笑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美妙的自然风光,心情也明丽起来。
走着走着,他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好像在低头数什么东西。
沈频笑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右膝。
介于昨夜的偶遇经历,他现在实在不想上前。
没想到他正慢吞吞的挪动——试图找个障碍物融入环境,就见那个人影抬头看向这边。
“嘿!迷途的旅人,你好哇~”那个人影把东西塞好,高举手臂挥动起来,传递出朝气蓬勃的感染力。
被看到了。
感觉此人没有恶意,沈频笑也只好装作自然的恢复之前的行走速度,点头致意:“你好。”
走近之后,沈频笑能看到眼前人……不对,眼前的精灵身着牛仔裤,白衬衫搭配上皮夹克,一头亚麻色半扎发随风浮动,娃娃脸上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眨一眨,里面盛满了让人畏惧的纯真。
性别……暂时判断为男。
沈频笑观察精灵,精灵也打量他,视线扫过沈频笑的耳畔,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喜。
“哇哇哇,你是人类哎~我遇到人类啦!”
沈频笑不明白。
上一个【盒子】里他虽然没有和其他精灵过多接触,但他能比较确定那里没有精灵和人类的概念,要是有的话[问题]里很容易看见。
“人类?”
保险起见,沈频笑重复了精灵话里的词语。
这个精灵看起来适合打探消息。
对方果然没有让沈频笑失望:“嗯,对呀对呀。难道你不是吗——可是书上说了:和我们长得很像,耳朵没有尖尖的就是人类。”
“你找人类做什么?”沈频笑保持警惕。
“书上说人类对研究长生颇有心得,我想做到长生,当然要找个人类嘛~”精灵语气充满向往,话又转回去,“所以你是人类吧!”
……
“……你刚刚在做什么。”
沈频笑不想被追着问东问西又懒得骗人,最后选择生硬地转变话题。
不过看精灵的表情像是当他默认了。
精灵好像想说一大堆问题,却还是被沈频笑带偏了。
“我刚刚在数蘑菇。”
“数蘑菇。”沈频笑点头,等着下文。
“我想去钓鱼,我打算采摘50只蘑菇做鱼饵,那些鱼都可喜欢蘑菇了……”精灵说起他的计划激动得眉飞色舞,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完了,我忘记刚刚数了多少了!”
说着拿出蘑菇现场数起来。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位故人呢。
沈频笑看他数蘑菇,决定抓住从对话脱身的最佳时机。
“那你慢慢数,我先走了。”
不料精灵却把蘑菇尽数塞回腰侧的布袋。
“没事,我回去数也一样。”有几颗蘑菇滚落出来,他只好狼狈地弯腰去捡:“哎哎哎,别走哇,等等我~”
沈频笑:“……”
……
两“人”并肩而行,精灵笑嘻嘻的自我介绍:“我叫琼奎尔,是徇錵镇上的……自由职业者。”
“沈频笑,什么也不是。”
“哎?”琼奎尔感觉到了沈频笑的冷淡,但他还是继续问下去,“那你可以讲讲长生吗?”
沈频笑想了想,没有先回答他,他也有重要的问题想要先问。
“……你不是精灵吗?”
“对呀,怎么啦?”
“精灵不是都能长生不老吗?”
沈频笑问完这个问题他就想到了答案:此精灵非彼精灵。
这些“精灵”是人类根据传说冠名的,却并不是传说中的精灵。
在琼奎尔呆滞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抱歉,当我没说。”
“啊!我知道了。”琼奎尔恍然大悟,“谢谢你的祝福!”
然后他加了一句:“没想到你看着冷冰冰的人竟然这么好。”
不……你想多了。
沈频笑想说点什么,又生生止住了。
因为他看到树林里闪出一个可疑的黑点,朝着两人的方向飞速移动……
黑点离得越来越近,在两人脚边猛然停下,沈频笑才看清,这是一只松鼠。
“你来啦!”不同于沈频笑的紧张,琼奎尔很高兴,向身边人介绍,“这是我的好伙伴瑞文。”
瑞文窜上琼奎尔的肩膀,窸窸窣窣了一阵。
琼奎尔听完后给了瑞文一颗大松果,边抚摸它的脑袋边扭头说:“瑞文在泰木河里发现了好多鱼,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钓鱼!”
“感谢邀请,我会考虑的。”
沈频笑不知情况,于是先不选择。
“你能和动物交流?”沈频笑好奇。
琼奎尔听闻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能听懂,但是我不会说。”
“好厉害。”沈频笑由衷表示,现实中动物很少,愿意去听、能听懂动物语言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真,真的吗?”简单的夸奖却琼奎尔瞬间快乐得不知所措,他眼神飘忽,“其实也没有吧……嘿嘿嘿……”
……
一路上琼奎尔有问必答,在他的的介绍中,沈频笑了解到徇花镇位于山崖,周围被树林环绕,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界,泰木河是镇上最重要的水源……
沈频笑以为自己对镇子有了心里预期,没想到见到后还会被震撼到。
小镇的多数房子下部由大块石头围起,上部则使用木头搭建,房屋外部能不时看到裸露在外的金属齿轮咬合运转。
镇上居民的服饰也形态各异,欧洲中世纪、近现代、甚至还融合了一些中国古代元素设计。
沈频笑看着这奇怪的景象,最初的惊讶转变为喜悦。
他有预感,他会喜欢这里。
“旅客请往这里来~”琼奎尔古灵精怪的声音传来。
沈频笑跟着他走到一间小屋前。
“这是供旅客居住的地方。”琼奎尔开门进入,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就是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上一个旅客只存在传说中。”
琼奎尔在墙壁上摸索,找到一排开关。
“咔哒、哒、哒、哒……”一串声响唤醒了沉寂多年的小世界。
沈频笑从门外向内望去,顶灯光照下,小屋内家具一应俱全,天花板上的麻绳如蛛网连结。
机关带动下,小桶被捏着后颈提起,从没水的水缸里出现,往茶壶中咳出一鼻子灰尘;取暖器大发起床气,轰隆隆地试图赶走打扰者,发现无用后又打着呼噜进入安眠;摇椅受到惊吓,不住颤抖着挣脱麻绳,然后摔了一个大跟头……
“……”
见到家具如此不给力,琼奎尔悻悻地说:“我上次来也没有这样啊……”
“上次?”
“是的,我小时候偷偷溜进来过。”琼奎尔努力回想,“大概……十年前?”
事已至此,其实在这住下也并非……
不可能。
“我想我还是再自己找找……”沈频笑并不想打击他,他知道琼奎尔也是好心帮他,虽然结果比较出乎意料,但是已经很麻烦了。
“嗯……”琼奎尔有些挫败,但很快又有了主意,“你先住到我的屋子里吧!我可以收出一间房间。”
看到沈频笑的犹豫,他赶紧补上:“来吧,不麻烦的。这里入夜很凉的,至少得明天把暖炉修好再说。”
……
沈频笑看着琼奎尔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从客房塞到客厅和自己房间,顶着蓬乱的头发笑嘻嘻的和他说:“好啦!”
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想辜负琼奎尔的好意,颔首:“谢谢你。”
“不用谢!”琼奎尔看起来很高兴。
“那,是不是可以问啦?”琼奎尔可沈频笑摆东西,在他面前坐下。
“问什么?”
“……就是,那,那个,就是长生啦!”
没想到琼奎尔如此执着,沈频笑扶了一下眼镜。
他住在这里,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沈频笑清清嗓子,问:“你追求什么样的长生?”
“长生还有不同?不就是活得久吗?”
“是有不同,长生象征事物发展的起始阶段,也指对永恒不朽的追求,更是一种生命长久存在的状态。
有人执着□□的不灭,有人追求精神的延续。”
琼奎尔若有所思。
“千百年来,人类的平均寿命不断延长,但是从未有人能实现物理意义上的不死。
人们可以做的,就是留下能让人能记得你的东西,让你的精神象征流传于世,实现名垂千古的长生。”
“哎?可是这样只能是心里安慰吧。”琼奎尔不理解,“人死了意识就消散了,就算别人记得你你也不能再呼吸、思考了,这根本不算活着吧。”
“嗯……”沈频笑之前没有想到这方面的问题,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好像确实是这样。
毕竟人活在自己身体里,不活在别人脑袋里。
“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正是如此,才会不断有人追求□□的长生。
但是人们无法抗衡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只能寻找世界规则之内的解决方法。”
或许物理世界的规则是呼吸,而精神世界的规则是被人记住,可惜没有明确标准……
沈频笑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人类存在轮回之说,认为灵魂在不同的□□中接续存在,只是没有之前人生的记忆,这大概也算另一种角度的生生不息。
当然有人也不接受这种想法,认为没有记忆的新生不属于过去的自己……”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追求长生的方式与对死亡的理解有关!就像……”
看到琼奎尔迷茫的表情,沈频笑止住话音,他才察觉到自己跳跃的思维让表述的逻辑有些混乱,补充道:“抱歉,我之前也没有深入了解过,说的可能不太清楚。”
“不不不!我听懂了。”琼奎尔缓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太感谢啦!”
说完又嘟囔道:“看来还得按照书上说的做才能成功嘛……但是这也太麻烦啦啊啊啊!”
“书上?”沈频笑有点疑惑,怎么跳到书上去了。
“对哦,没有和你说,风婆婆给了我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实现愿望的做法,我去找给你看!”
“风婆婆?”
“对,就是‘呼~呼~呼——’一直吹的那个风。”琼奎尔很快找到了那本书。
……我问的不是字。
不过沈频笑很快被书吸引了注意,将追问咽下。
书很厚重,没有名字,墨绿色的封面印有华丽的金边,充满神秘感。
琼奎尔翻开,抑扬顿挫地读起来:
「蘑菇做饵料
鱼身来施肥
石头围成鲜花圃
种下一本书
经历灾难日
长出无魂人
内脏喂给多嘴鸦
得到鉴心花
心花配煮昔澜酒
想要什么
——都会有」
jonquil琼奎尔
river瑞文
time泰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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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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