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赫兰的心情都很糟糕。上午的第二节课是药炼课，末兰负责分发作业，赫兰看到其在各个坩埚架之间穿梭的生硬便不住的头疼，但她意外地发现上一次的家庭作业得了个蓝晶二级——这学期她还是第一次在药炼课的纸质作业上获得蓝色。
“看来你这个星期挺努力的。”末兰在走到赫兰的小方桌前冷言道。窗外刮进一□□，羊皮纸差点甩到赫兰脸上。
“别理她！”末兰走后宁厌恶地朝前者的背影投去一瞥，“她就是想看你的笑话而已！”
赫兰当然知道，然而羊皮纸右上角那个难得的橙色菱形印章并没有给赫兰带来多少快乐。这节药炼课她熬制出来的药汤跟煮糊了的米浆似的，还散发着一股恼人的气味，熏得前排的莫伦时不时就转过身来询问坩埚的状况。
让赫兰更加窝火的是，在食堂排队时有不少人来问昨天中央大街发生的袭击，赫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她被卷进了这起事件。其他班的同学并不是同一时间段过来围着她问个没完，而是分批次地过来，所以赫兰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按着报纸上的内容重复她的遭遇（她没有提到自己差点被人拖走以及被一位银发少女搭救）。这期袭击登上了今天的报纸，，明明报纸上根本没有提到她的名字。但报导的篇幅并不长，只是简单说有可疑分子在傍晚时分袭击了一家冰淇淋店造成了五位客人受轻伤，而可疑分子在袭击完后就逃走了，摩金市安保局正在调查其行踪。因为老是有人来搭话，这天中午赫兰被滞留在食堂将近五十分钟，最后也没怎么吃饱，正当她准备归还餐盘时凯伊斯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了。
“嘿——赫兰！”
赫兰不耐烦地转过身：“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花五分钟读一下《每日格兰》——”
“噢、我并不是要跟你说芙恩夫人冰淇淋店的事。”凯伊斯局促不安地说，罗姆站在他身后烦躁地等着他，“梅尼教授让我提醒你，你的个人升学指导在今天中午的十二点五十。”
听罢赫兰赶紧还了餐盘，与宁道完别向梅尼教授的办公室冲去。梅尼教授的办公室在四楼，等她冲过大半个城堡赶到时梅尼教授正坐在办公桌前慈祥地对着她微笑。
“对、对不起教授。”赫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差点忘了……”
“没事的赫兰。”梅尼教授笑道，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抬手示意道，“稍微晚点也没关系，坐吧。”
于是赫兰坐到了身前的一张带软垫的红木椅上。
梅尼教授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夹，平和地开口道：“我们这就直入正题吧。你对升学有什么想法呢，赫兰？”
“我想……报考言术专业。”赫兰虽然开口依然支支吾吾的，但比起在母亲面前她的底气还是足了些。
梅尼教授赞许地笑了笑：“是啊，你拥有学习言术的天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学有所成，那么你考虑过哪所凝能学院吗？”
“这个……我还没详细了解过。”赫兰看了看梅尼教授，“开学的时候发了一份毕业年级指南，我看说首都的国立凝能学院和新惠的友洹凝能学院都有这个专业。”
“这两所学校的言术专业都在格兰国内排得到前列，但比起国立凝能学院我更推荐你选择友洹凝能学院。”梅尼教授建议道，“术师界常年对言术抱有一种成见，而国立凝能学院多数教授的学术观点偏保守，这让他们的言术系多少显得死气沉沉。反观友洹凝能学院，虽然是在三十年前才成立了言术系，但他们招揽了不少开明且富有才气的学者作为教授，这也让友洹的言术系发展十分迅速，哪怕他们的研究成果要想在学界上获得广泛认同不是易事。”梅尼教授说到这里失望地摇了摇脑袋，“不知道你的家人们是怎么看待言术的？如果他们的思想也比较传统，可能不会同意你学这个。”
“我不太清楚我爸爸对言术是什么态度，但我妈似乎不太喜欢言术。”赫兰略带丧气地如实说，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太反对。”
是啊，毕竟妈妈的眼里只有末兰，自己读什么都没有差别。赫兰在心里怨恨地想道。
梅尼教授松了一口气道：“那样的话，我就更推荐你读友洹凝能学院了。正如我刚才所说，友洹的言术系规模可能比不上加梅里亚的中央凝能学院，但是它的实力不比中央凝能学院差。”
梅尼教授说着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宣传单。
“他们要求言术基础课程的初级术师考试成绩必须得是绿晶一级，中高级术式和战斗实践也最好是绿色，生物学科最好不要低于蓝色，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希望考生的所有科目至少要拿到橙晶三级。”梅尼教授说着看向了赫兰的成绩单，“我看你的药炼学和魔法基础理论的课程稍稍差点功夫，如果你确定要报考友洹凝能学院的话这两个月得好好在这两堂课上努力了。此外，五年前的初级术师考试便引用了百分制的评分系统，也就是说你的言术基础课的成绩不能只是一个绿晶一级那么简单。据我的观察，近几年他们录取的学生言术基础课的成绩都达到了85分以上。”
赫兰不安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梅尼教授却咧开嘴笑了。
“平心而论，我认为你只要正常发挥便没什么问题，这两个月你的重点目标是尽量提高药炼学和魔法基础理论的成绩。”梅尼教授把友洹凝能学院的宣传单递给赫兰，“但以上也只是我的个人建议，究竟如何决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挺好的。”赫兰看着宣传单上如镜子一般的银萃湖说道，“而且我挺想去新惠的。”
“你有这样的打算就好。”梅尼教授欣慰地说，“好好加油吧赫兰，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那个——您上次送我的小鸟糖果是从哪儿买的呢？”
梅尼教授一愣，忽然和蔼地笑起来，说那是从朋友那里收到的礼物，随后又送给了赫兰一盒。赫兰只顾着欢喜和道谢，出办公室前没看路，刚踏出门便撞上了人。
“对不起——抱歉、非常抱歉！”赫兰急忙捡起掉地上的糖盒埋头说。
“没……不打紧。”
是一个疲软的声音，赫兰站好后抬头，果然是莫格森。
他重新戴好了被撞歪的方框眼镜，瘦削的面庞仍然堆满疲惫，额前的头发似乎又稀疏了不少。他看向赫兰时微微有点诧异，赫兰也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用麻绳捆了十几圈的牛皮纸大包裹。
“中午好，瓦勒，吃过饭了吗？”梅尼教授走到赫兰身旁向莫格森问候道。
“还——不，刚吃、刚吃。我去了趟邮局，顺便买了两个那什么——噢，油煎包。”莫格森努力牵动面部肌肉挤了个微笑，但他的脸色太差，以至于看上去像是差点呕吐似的。
“是不是那家新开的克里提亚小吃店？味道确实挺好，馅料也相当足，我前两天也去买了一打带回家。”梅尼亲切地说道，“你最近看上去实在不太好，知道你擅长草药学，平时更该好生调养身体才是呀。”
“谢谢您了，梅尼教授。但我没事，只是、只是没睡好而已……”
“唉，毕业年级的课程总是辛苦学生又辛苦老师，所以更该注重休息才对。”
“是啊……”
“你那家住兰河郡的母亲又寄土特产来啦？”梅尼也看到了莫格森的包裹。
“呃，这个……”莫格森局促不安地瞟了眼赫兰，“不是，是我早前订购的一些罕见的植物材料，比如、比如涠祝金丝凤尾蕨一类的。”
“唉呀，从卢森洲运来可不容易。”
“是啊……那什么，我先回办公室了，得查看下植株的保存状况。”莫格森一边说，一边往仅有几步之遥的隔壁办公室退去。
“噢，好好好。之后等你空了来我这喝杯茶吧，瓦勒。”
“您邀请我，我一定会来的，梅尼教授。”
说完莫格森打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像一条泥鳅般刺溜一下钻进狭窄的门缝，紧接着便是一道清晰的反锁声。
“唉，莫格森教授也太辛劳了。”梅尼教授无奈地摇头，“这一个月来他总是留校到最晚。”
听罢，努力提升药炼课成绩的决心不禁又坚定了几分。之后赫兰在图书馆外的紫藤花架回廊找到了宁，后者正在看《每日格兰》。赫兰便拆开了糖果跟宁一起分享，顺便讨论起了报考友洹凝能学院的打算，然而宁对这件事的热情并没有赫兰那么高涨。
“你该不会也觉得我去读言术是一个很蠢的决定吧？”赫兰有些不高兴地说。
“当然不是！”宁赶紧否认，“我只是、只是觉得，最近南方那么乱，突然而来的意外又那么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责备般地看了一眼赫兰，她看上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总之我希望你能帮帮我的药炼学和魔法基础理论，我可不想到最后半个月跑去找末兰抱佛脚。”赫兰努力不去在意宁的眼神。
“可是你上次的药炼学论文不是得了一个蓝色嘛？”
“我敢说你今天一定没看到我交了瓶胶水给莫格森。”
宁笑了笑，她也拿了一颗糖吃了起来：“药炼的实践考试比笔试容易点，好好看操作说明、慢一点来就没问题。一般来说只要交了样品都会有点分。”
“可是友洹要求所有科目都要拿到橙色以上。”
“那他们要求挺严格的。”
宁嚼碎了糖咽下了肚子，又从盒子里拿了一颗，但是她没有立即把糖放进嘴里，而是直直地凝视着那颗翅膀尾部和尾巴是蓝色的白色小鸟。
“又怎么啦？”赫兰问。
“我在想之前从黑影手中救下你的那个人。”
“你指那个银发少女？她确实挺神秘的，我感觉她不像摩金市的人，她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宁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糖扔进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吞下后开始帮赫兰补药炼课笔记了。
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是能给人带来动力的，赫兰觉得自己能看得下去《普德尔诺魔法精神》了。不过赫兰对自己的药炼课和魔法基础理论课没有太多的信心，她也不敢奢求太多。宁在尽力帮助她，如果赫兰提前写完了家庭作业她还会帮忙检查。只不过这一段时间宁看上去很繁忙的样子，每天放学她都急匆匆赶着回家，每当赫兰问起她在忙什么的时候她都要么避而不谈要么闪烁其词。
转眼进入四月最后几天，泽安教授在星期一的战斗理论课上把升学的志愿填报单发给了他们，并要求他们在本周内把填好交给每个人的负责老师。
“末兰一定要考加梅里亚的中央凝能学院吧？”从安婕手里接过单子后宁小声问赫兰。
“应该吧，昨天餐桌上她一直都在和妈妈念叨中央凝能学院的魔法系。”赫兰轻描淡写地说，“她考哪儿的学校我都无所谓，我已经想好了，我上了凝能学院之后只会在寒假回家。”
“你暑假不回去吗？”
“七月份的新惠有明灯节啊。”
宁咂了咂嘴，再次摆出了那副让人心烦的欲言又止的模样，赫兰赶紧把目光移到了泽安教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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