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握紧兵刃,缓步踏入了那条幽长的黑色甬道。
长廊尽头,是一座恢弘庞大的地下祭坛。
穹顶高悬,渺不可及,其上镌刻着无数古老而诡异的魔教壁画。祭坛中心,一座庞大的灵阵正缓缓旋转,无数暗红色的符文在其间流淌,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不详气息。
鳞九一行四人迅速隐于入口的巨石之后,屏息凝神,死死盯着场内的动静。
只见陆如清正带着几名还能勉力支撑的翠林弟子,在灵阵前奔走催促。她的面色因灵力过度消耗而苍白如纸,声音也嘶哑不堪。
“快!继续注入灵力!不要停下!”
她身旁,还有来自风霜剑派、浩然山庄等二线势力的修士,皆是各宗的精英,此刻却都在陆如清的指挥下,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座巨大的灵阵之中。
灵光再度大盛,璀璨绚烂。
然而下一瞬——
灵阵之中陡然涌出一股滔天吸力,狂暴如开闸的洪水,反向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啊——!”
“我的灵力——!”
“快停下!这阵法在吸我们的灵力!!”
阵内数名弟子面露极度痛苦之色,仓皇后撤,但他们的灵力早已被阵法如蛛丝般死死缠住,正被一寸寸地、无可挽回地从体内剥离。
有人当场跌坐在地,面色灰败;有人满面惊恐地哭喊着,却无力挣脱。一名风霜剑派的青年,在短短数息之间,便被吸得血肉干瘪,化作一具骇人的干尸!
“白玄风!”浩然山庄的一位副首领怒声喝道,“快停下阵法!你这是要将我们全都当成祭品不成?!”
眼见大势失控,陆如清猛地转身,冲向白玄风所在的高台。
“师父!快救他们!快停下啊!”
然而,白玄风只是微微一抬手。
一道无形的禁制,悄然自他脚下扩散开来,如一张巨大的黑网,瞬间封锁了整个祭坛。灵阵外围升起一圈黑色光幕,将所有幸存者,统统困死其中。
逃无可逃。
四周,倏然一片死寂。
“师父……?”陆如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其他各派的修士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怒斥声此起彼伏:
“白盟主,你这是何意?!”
“墨剑门,莫非要与天下为敌?!”
“白玄风,你疯了不成?!”
白玄风冷眼扫过众人,语气森寒入骨,宛如地狱的丧钟。
“今日在场之人,无一能活着离开。既然如此,又何谈泄密?”
短短数息,原本还在咒骂怒吼的人群,声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与绝望。
陆如清依然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她睁大眼睛,声音颤抖着问:“师父……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玄风微微垂眸,嘴角浮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下一刻,他猛然出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陆如清的肩头!
“啊——!!!”
陆如清惨叫一声,被这股巨力生生震飞,直直地跌入了灵阵的中心。
阵法立时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疯狂地攫取着她体内残余的灵力。
只见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五官失去血色,灵魂之光骤然熄灭。
不过短短时间,她便如一个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双目圆睁,普通死去了一般。
“……除非再灌注以极大的灵力,否则她这副躯壳,也撑不过三日。”暗处,白寅咬牙低声道。
“他不是白玄风。
白砚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身影:“他的神态、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另一个人!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鳞九心头一凛。这正好与她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
她立刻开启天眼,灵识瞬间穿透表象。
只见白玄风体内的灵魂波动混沌异常,其本人的神识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古老、庞大、充满了暴虐与野心的陌生气息。
“果然是他……”
阿紫的声音,自鳞九心底幽幽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刻入骨髓的恨意。
“过了数百年,这只阴沟里的鼠辈,还敢妄图染指初代魔尊的力量。”
与此同时,随着祭坛上所有生命力的注入,殿后那扇紧闭的、雕刻着无数魔神的巨大石门,在“轰隆隆”的震动中,缓缓开启了。
石门之后,却是一片死寂。
黑暗的深处,一道人形轮廓,正静静地盘膝而坐。
远远望去,那骨瘦嶙峋的身影披着破旧的灰布袍,头戴一顶低垂的兜帽,将整张脸都隐在了阴影之下。
四周浓雾弥漫,似有无数低语自地底传来,使得这片空间幽寒刺骨,仿佛连呼吸都会被冻结。
阿紫悬浮在半空,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意:“……不,该不会是……”
就在鳞九半眯着眼,试图看清那人影之时,她的脑海深处,忽然如遭雷霆,轰然炸开!
一幕幕支离破碎的、不属于她的瑰丽画面,蜂拥而至——
天穹崩塌,黑焰翻卷,万千修士联袂围攻。一抹孤影,立于风中,执剑独战群雄,宛若末日中的唯一孤星。
痛苦、愤怒、悲恸……所有情绪一股脑地涌来,刺得鳞九额角剧痛,几乎站立不稳。
而就在下一瞬——
“哼,雕虫小技!”
白玄风冷哼一声,猛然踏步向前,手中汇聚一团暗黑灵光,朝着那盘膝静坐的身影,悍然一掌轰出!
“轰!”
那身影在冲击之下,竟如同烟雾般四散崩解,只留下一颗静静悬浮于半空的、通体漆黑的晶石。
晶石之上,魔气缭绕,光华内敛,却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冥渊魔珠。”
阿紫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
鳞九强忍着头痛,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
阿紫沉默片刻,似乎在平复情绪,才幽幽道:“……此珠,乃初代魔尊陨落之际,以其半生修为、一缕残魂与本命魔血凝炼而成。内蕴无上魔力,是魔教复兴……唯一的钥匙。”
就在此时,白玄风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颤,他眼中那份属于“篡位者”的暴虐与阴狠,竟褪去了几分。一丝属于白玄风本人的、破碎而卑微的意识,短暂地浮现了出来。
他用一种近乎祈求的、沙哑的声音,喃喃道:
“……大人……既然我已助您寻得冥渊魔珠……那我妻子,我女儿……请您……兑现承诺……让她们……复生……”
此言一出,躲在暗处的鳞九一行人皆为一惊。
原来……原来他做这一切,竟是为了复活早已逝去的妻女?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而那具身体里,又传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声音:
“呵,区区凡人,也敢与本座讨价还价?”
鳞九忍不住再次问道:“所以这个大人是谁啊?阿紫,你好像认识的样子?”
阿紫:“……”
鳞九:“哎呀我知道你很生气啦,但是……”
她幽幽地吐出了一个名字,那声音里,藏着数百年也未曾消散的、浓烈至极的恨意——
“慕沉渊。”
“初代魔尊座下左祭司。魔尊在位时,他便心怀叛逆,妄图篡位,终为魔尊所废,打入无间炼狱。”
“没想到,他竟还能借尸还魂,重归于世。”
而另一边,慕沉渊的声音冷得如万年寒潭,对“白玄风”说道:“你以为这么容易得到冥渊魔珠,本座便会信你?那女人狡猾至极,处处留后手。我倒要看看这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
只见一道紫光划破长空,宛如流星疾坠,直扑向祭坛中央!
鳞九惊愕地发现,身旁的紫焰已不见踪影,只留一缕残光尾随。
阿紫怒喝震响九霄:“休想让冥渊魔珠落入叛徒之手!”
紫焰剧烈燃烧,灵力翻涌,转瞬间凝聚成原先十数倍的滔天焰潮,扑向慕沉渊!
然而——
慕沉渊不过抬起一掌,五指微曲,如同拈花般随意一握,便将那滔天之焰生生捏碎!
紫焰顿时崩散成无数细碎光点,消散于无形。
阿紫魂体在空中一颤,仿佛最后留恋地回望了鳞九一眼,旋即彻底崩灭,如尘埃飘零。
“阿紫!!!”鳞九差点大叫出声!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前一秒还在回答自己问题的阿紫,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
慕沉渊收回手,语气里满是轻蔑:“初代残魂,不过一缕残念,竟还妄想反抗?”
他目光落回冥渊魔珠之上,满意地一笑:“不过,既然这般紧张,看来是真货无疑了。”
白玄风本能的意识挣扎着再次浮现,哑声哀求道:
“大人……请您兑现诺言……救回我的妻女……”
慕沉渊笑了:
“白玄风,你纵横江湖数十载,可曾见过——魔教之人,会与‘正道’之人遵守契约?”
话音落下,他周身陡然升腾起一股黑色漩涡,如吞噬天地般疯狂旋转!
“不过我还是会遵守诺言,送你去冥界与他们团圆,可好?”
白玄风体内那缕微弱的残魂在旋涡中被硬生生撕裂、绞碎,最终化作一抹淡淡青烟,彻底消散无踪。
鳞九也感应不到白玄风的气息了。
暗处,白砚浑身颤抖,死死攥紧了拳头,泪水无声滑落。
——无论他曾如何堕落,毕竟在她初来异世时,是白玄风亲手将她从孤苦中拉起,把她视如亲生。
就在此刻——
慕沉渊忽然猛地转头,漆黑的眸光如两道利剑,直刺而来!
“躲在暗处的蝼蚁,也敢窥伺本座?”
他冷冷一笑,下一瞬,身形已如鬼魅般,凌空掠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鳞九四人藏身的巨石之后。
他猩红的杀意如潮水般翻涌,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在掠过鳞九时,忽然微微一顿。
“咦?”
那漆黑如渊的眸子凝了凝,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竟然还藏着一个有趣的……体内,竟有那缕残魂留下的气息。呵,是她给你的‘赠礼’么?”
没等她反应,对方便已隔空一掌轰来!
“本座既已取得冥渊魔珠,你们这点微末道行,便也……不足挂齿了。”
那掌风,夹杂着黑色的雷霆,以毁天灭地之势,直冲四人而来!
“结阵!”
重充当机立断,迅速撑起一层灵盾结界,将众人护在身后。
“轰——!”
结界光纹流转,堪堪挡住了那一掌,却也瞬间布满了裂纹。
“走!”
白寅眼神一凛,身形瞬间化作雪白巨虎,一口气将鳞九、白砚与重充一同掀上背脊,纵身便朝着出口狂奔而去!
然而,慕沉渊的第二击,已如影随形而至——
黑色的光潮,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瞬间便将他们身后的石壁,连同半座祭坛,都撕得粉碎!
“实力差距太悬殊了!”重充面色凝重,“方才他不过是随手一击,我们便已难以抗衡!”
白寅将速度提至极限:“先撤!”
几人迅速往祭坛边缘撤退,却在奔逃中惊觉——少了一个人。
白砚猛地回头:“鳞九呢?!”
还未等她寻找,慕沉渊已戏谑地笑了:“跑什么?我的好女儿,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他话音未落,身形如鬼魅般在他们掠出,手中黑光凝聚,一掌朝白砚轰去!
“啧。”
一道银光破空而至!
只见鳞九不知何时已自半空杀出,灵鳞长剑寒光凛冽,一剑刺向白玄风脖颈!
“咔!”
血光飞溅!
众人瞪大眼,看着那一剑深深刺入对方颈侧,鲜血如泉喷涌。
重充与白砚、白寅心中同时一松——以鳞九如今的实力,这一剑必然足以重创敌人!
赢了!?
可就在此时——
那个被利剑贯穿了脖颈的身影,却并未倒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头,看着自己肩颈处那个不断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竟发出一声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抬起头,双目深处黑焰翻腾,声音低沉而森冷。
“这具肉身,不过是借来一用的皮囊。本座,早已脱离了生死之限。区区皮囊……碎了,又如何?”
他身上的魔气疯狂翻滚,那具属于白玄风的肉身,竟在飞速变异!
只见他的双臂骨骼暴涨,皮肤寸寸裂开,露出盘旋的暗黑魔纹;双目血红如灯,整个人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带着滔天的魔气与绝望。
就在鳞九欲抽剑后撤之际,一只布满了裂痕、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魔手,猛然探出,以一种她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喉咙!
“咳——咳咳咳咳——!”
她整个人被瞬间提离了地面。
“鳞九——!!!”
白寅带着余下二人狂奔而来,却被一道骤然升起的魔焰壁障,死死地拦在数丈之外!
白砚声嘶力竭地呼喊,重充疯狂地劈砍着那道壁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鳞九的双脚在空中徒劳地挣扎,看着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眼神凶狠地瞪着慕沉渊,却发不出声音。
“弱小,即是原罪。”
慕沉渊在她耳边轻身低语。
“咔哒——”
一声清脆至极的骨裂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祭坛。
那是他,捏碎了她颈骨的声音。
鳞九的身躯,瞬间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丝线的木偶,无力地、重重地,坠落在地。
“……”
“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不啊!!!!!!!!!!!”
绝望,哭喊,杀意,弥漫了整个空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