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碧雲扭头横了谭聚川一眼，少有的强硬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完了是吧，我说多少遍了再生气没用，拍桌子要是能解决问题，你拍烂我也不劝阻你。”
她语气轻慢：“你看得到建神殿会动摇家族掌控，其他家族就看不到吗，神眷者要真有你口里的那么简单，你猜他们为什么会同意建神殿？是他们随手就拉出几百人的守卫堆都堆不死皇城来的几个神眷者吗？”
谭聚川呐呐无言，鼓涨了脸，邱碧雲早告诉过他，神使掌握的力量不简单。
虽然现在和常人差别并不显著，但据她观察试探发现神眷者的能力竟是可以与日俱进的。
就拿力量发生变化的神眷者来说，身体强壮的人锻炼后同样可以达到和神眷者相同的力量，但再怎么锻炼总会有个界值，到了顶还想突破，人的身体就会承受不住。
神眷者似乎没有这个烦恼，好像他们的身体可以无休止的强化不会损耗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们并不需要疯狂锻炼，不需要付出过多精力和时间才能获得这样的力量。
“皇城选择派出神眷者来谈判即是威胁，我们无从判断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有神力的，最强大的又到了何种地步。”
邱碧雲抬起车窗往西南方向看了看：“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在神眷者到我们地盘的十七天前，圣迹神的故事就已经在皇城广为流传了，皇城甚至率先修建起神像，从陈家替代白家开始算则要再加上一个月左右。”
“在陈家未成为被赐予神力的家族之一前，家族实力在皇城常于第五第六徘徊，不算原来的白家，上面还有秦，罗，景三家压着。”
邱碧雲盯着谭聚川一字一字道：“然后一场争斗下来，前面四家一家没留。”
见到谭聚川面色有些不好，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觉得陈家不过侥幸才胜的不足为虑，或者是认为陈家便是真的强盛了也承担不住乱伸手惹怒各家的后果。”
“总之，我再怎么提醒你，陈家能打翻身仗能赢家通吃绝对和神眷者的神力脱不了关系，没准神力的来源就是陈家，你都固执地认为陈家不值得重视，反而一心为谭家鸣不平对吗？”
邱碧雲音容更利，声声尖锐扎耳：“要我说，彭家可比你识趣多了，至少不用人劝阻就能自己发现不对劲！”
“你以为大家纷纷动身来皇城只是过来抒发不满的怒火吗？还不是想探究清楚神眷者身上的神力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没有无缘由会出现的东西，神眷者的神力肯定和他们有关，现在这东西只握在皇城八家手里，又眼望着要借势从其他家里夺食！”
“你说谭家不服气，谁家能服气锅里的饭被端走，现在局势不明敌强我弱，除了忍还能怎样！”
“沐家在盈康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到昔日白家也不能控制，神殿招募神使的消息传向百姓对于靠垄断书籍掌控上升渠道发家的沐家打击何其大，神殿还不是好好的在盈康城的中心区域动土了！怎么？谭家是比沐家还强吗！”
一番话连批带打说下来，谭聚川已是抖得坐不住，他鲜少见镇定自若的邱碧雲大发雷霆，一时慌的不知是怕了邱碧雲还是真的被锤醒认清了局势。
他挣扎着还想辩解一二，被邱碧雲针一样的眼神扎着终究无言，讪讪咧开嘴：“我知道了不说了，咱们不是要去李家问问情况吗？她家距离皇殿近肯定知道不少消息。”
见邱碧雲不接他的话，只能装作无事般打算开车窗看路，假意是在思索多久到李家来缓解尴尬，扭头见车窗是半开的，一张脸霎时像打翻了颜料红了青，青了红。
谭聚川猛地推开窗，见众人垂头远远避着车厢，越发怒火中烧，窜下车不由分说地大骂一通。
早早在车外听到些许声响的谭家随从，从半开的窗口探见邱谭两位少主对峙，又隐约听到神殿几词皆是心下了然。
谭少主多半是说了关于陈家建神殿的愤慨之言惹怒了邱少主，他们已是踏入皇城内陈家地盘，事事要小心谨慎，谭少主被邱少主骂上一顿压压心气总比日后惹出事故好。
众人这般想着，在刚听见骂声时便纷纷默契地后退几步远离车厢，生怕触了谭聚川的霉头，却还是没逃过在争吵声罢后被谭聚川迁怒责罚，各个憋着气赶路。
谭聚川重新骑上了他的高头大马行在车前，他不愤地回头望了望身后越来越远的神像，嘟囔了句：“陈家靠神明扯幌子建神殿，却把神像背对着皇殿放，还一南一北离的老远。”
当然，他这句话没敢让邱碧雲听见。
马车缓缓停下，邱碧雲率先下车，迎面看到李梦绮急切走过来，一袭宝蓝色华裙色彩极为亮眼，精美的繁花刺绣布满全身，走动间，裙摆的花朵被风吹拂般摇曳。
邱碧雲视线放在她的裙衣上感到些不对劲，李家虽然做布料生意，家中也养了很多绣匠制作华服，李梦绮平时却常穿青素衣。
若她没认错，这种宝蓝色还是李家向谭家收购的一种矿石中提取出的，因为其颜色比植物染料更难得更漂亮，再加上染色也不易最终卖出的价格极为高昂，着实让李家赚了不少，李家和谭家原本微妙的关系都改良了。
不过穿衣喜好全凭个人，邱碧雲虽注意到这点，心中有疑问也只暗暗记下留了几分心眼没开口询问，含笑与其寒暄。
李梦绮热情地招呼两人进门，见谭聚川脚步虚浮，目光呆滞地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她奇怪地拍拍邱碧雲手臂，往谭聚川那边瞥了一眼，疑惑不加掩饰。
邱碧雲回头看了一眼，她轻飘飘道：“路上对建神殿不满被我骂了一顿。”
李梦绮顿时懂了，对邱碧雲露出了解的笑容，侧身和她并肩而行。
刚转过身李梦绮便微微沉下眉轻捻指尖，她暗自思酌道：肯定不止邱碧雲口中轻描淡写的一点对神殿不满，各家都对建神殿怨声载道，谭聚川为此发脾气被骂反而显得邱碧雲小题大做。
难不成和刘家有关？
李梦绮眼中波动不明，毕竟皇城门口不远处就是神像，神像建的巨大，周围又围着不少人，谭聚川肯定看的见，没准儿又针对了刘璇一番。
想到这里，她眼神不由得放空几秒，邱碧雲一句没提神像和刘家的事，处事之稳妥，比以前更是谨慎难缠了几分。
唉，没办法。
谭家和刘家虽然发展偏重不同，但总归都是做矿产的。
在李家研究出使用矿石提色染色的方法后，当即决定把矿石列入家族布料的原料必需品。
原本是想要从刘家买，毕竟同为皇城的家族对彼此熟悉，刘璇的为人品行大家也信的过，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是离得近更方便，路上的花销也更少。
可惜那个时候，父亲想加强与邱家的关系便主张从与邱家交好的谭家进购矿石。
平白无故多了一大笔路上的花费还很大可能会打水漂换不来邱家的感激，家里不少人对父亲和谭家心怀不满，后来见邱家那年竟然真的竭尽全力拿出了一批品质极好的丝虫树和染色的植物原料才平下怨念。
谭家知晓李家挑刺的缘由后并没跟李家闹脾气，但和刘家本就不和谐的关系更差了。
李梦绮没点穿邱碧雲的好意，不管是李家还是谭家都在合作中默契地不去提刘家了，如今两家的矿石交易越发深入轻易不能分割，邱碧雲是邱家未来的家主，她愿意帮着谭聚川对李家只有好处。
至于谭家暗地里有没有对李家不满，邱家未来会不会帮向谭家，她隐秘地勾了勾嘴角，眼尾斜扫过谭聚川，脸上笑容愈发温柔可亲，附和邱碧雲道：“你做的对，陈家的确是不一般，招惹不得了。”
“今天早上还召集了皇城所有喊的上名号的家族家主过去，估计是又要商量事情吧。”
邱碧雲转头问道：“又商量事情，难道陈家经常把各家家主叫过去吗？”
李梦绮点点头轻声道：“是啊，不过只叫了皇城的家族，之前也是。我问过父亲，他说陈家将他们叫过去并没有商议事务下达指令，只和被赐予神力的家族进了屋，其他家族的人都在殿里待着，实在打听不出什么。”
“你此前向我发了书信询问皇城事宜，我一时因局势混乱自顾不暇，只来得及告诉你，陈家携诸家生变一起对上白家，陈家成功。”说着，李梦绮脸上露出些许自责。
“我当时也是接到了皇城发生动乱的消息才发信询问。”邱碧雲抬起眼凝视着她，“不过我算着时间，信还在路上时陈家已经成功了，梦绮姐，信送到李家后，皇城还处在风波中吗？”
李梦绮微微合了下眼，仿佛没有感觉到邱碧雲话语中的对她的怀疑，她对此事早有预料。
邱碧雲生性多疑又向来逮不着兔子不撒鹰，只是面上工作做的好，显得和她父母一样重情义，外人中也就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谭聚川能被她护上几分。
李梦绮默默念叨两句，其实面上也就是唬唬旁人，不知道是森林里露水大还是河流多水汽大，自己总能从邱碧雲身上感觉到一股湿漉漉的阴森气。
明明邱碧雲是邱家夫妇倍受疼爱的唯一孩子，又是整个邱家都承认的继承人，早早行使了家主权，周边除了势均力敌的谭家，没有一家能越过邱家的。
可比自己为了家主之位还要费尽心思超过压下李家其他主脉轻松多了，邱碧雲若是想要带领邱家走到更高处也应该是雄心勃勃，气质昂扬的精神气，不晓得她苦大愁深的整天在阴郁什么。
邱家距离皇城山高路远，她既然写信来问，显然想知道皇城发生的事，最好是事态发展各家应对都在信上写个齐全，自己拿一个她早知道的结果糊弄，难免让邱碧雲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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