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尔达是一只蒲公英,它认为自己和其他的花草完全不同,因为他是可以可以飞的。蒲公英遇到风就会散开,然后在遥远的地方生根发芽,所以他觉得自己比一般的花草更加不凡。同时,卫尔达是一株沉默的蒲公英,他不善言辞很少和其他的花草交流,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孤独地生活着。
由于这两点,卫尔达一直独立地生活。虽然是蒲公英,但他却比美丽的野花更容易获得阳光、雨水,他总是精力充沛地活着,像是为自己唯一一次飞翔做充足的准备。野花是离他最近的,野花很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是卫尔达却并不关心,他一次也没有注意到。他更关心自己是不是足够蓬松、轻盈好去飞翔。他就围绕着自己的梦想和自己的每一天的面貌活着,完全不关心周围的一切,哪怕有一朵很美的花开在他的周围。他的旁边还有一株苔花,苔花很小几乎和蒲公英差不多大,但是他并不会飞,所以对于卫尔达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在这片花园里,卫尔达最在乎的是飞在天上的蝴蝶和白鸟。蝴蝶叫做“轻”,你看,她的名字里就有卫尔达最在乎的东西,卫尔达当然在意她。还有一只白鸟,白鸟是白色的,姑且叫他"白",白鸟最是孤傲,他几乎从来没有落过地,据卫尔达推测是怕地上的污泥弄脏了自己的爪子和洁白的羽毛。卫尔达很是羡慕"轻"和"白",蝴蝶和白鸟都具有飞翔的能力,而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翱翔于空中,但卫尔达却不是,也许这就是他喜欢仰望白鸟和蝴蝶的原因。白鸟和蝴蝶几乎不和花园里地上长的植物说话,但是卫尔达是个例外。对此蝴蝶的解释是"卫尔达"是有翅膀的植物,迟早有一天会飞起来,他拼命地生长,不就恰恰说明了他和其他花园植物的不同之处吗?蝴蝶对此表示赞赏,卫尔达很是受用。而白鸟,她总是和蝴蝶待在一起,便也会和卫尔达说上两句话。但是不多。
卫尔达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他每天清晨苏醒便开始微微舒展自己的绒毛,以期它哪一天会完全舒展开然后带着自己的躯体飞翔遥远的地方,接着他吸收太阳光的能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健壮——依旧是为了有一天飞起来的时候更加稳当,不至于被风吹折。然后是和其他植物一起争夺地底的水源,这一切往往都很容易,因为卫尔达是如此相信自己的能力并且他日复一日地重复此事。但是突然有一天,下了一场大暴雨,卫尔达的一半绒毛几乎全部打湿了。
那是最糟糕的一天,为卫尔达顺利进行着的充满计划性的人生形成了巨大的阻碍,那一天却也是闪光的一天,那场意料之外的大雨给了卫尔达人生态度上的转变。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卫尔达很早就开始醒来,舒展自己的绒毛,天气不太好,阴天,开始下小雨。卫尔达往常的人生里只碰见过小雨或者是晴天,小雨不会把它怎么样,反而可以在最后滋润他的根茎,所以他没有太担忧,这个时候往往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卫尔达这么想着,便开始了等待。雨滴到了他的身上,他没有在意。雨开始顺着叶片往下滑,他习以为常。直到一滴比他还要大的雨滴落到了他的绒毛上,卫尔达措手不及,他甚至来不及躲避,因为他还没有学会飞翔呢。
这时候,是野花帮了他一把。野花比卫尔达更高,她的花瓣很大,遮住了卫尔达头顶的一半,刚好挡住了半滴雨水。卫尔达想起来自己还曾经因为野花的叶片比自己大这件事而埋怨过对方——当然是因为这样对方会争取到更多的阳光。他在这一瞬间却不得不庆幸野花有这样大的花瓣,这对他来说是一件超出理解的事情。什么时候,一件事情,既可以威胁于你又可以有利于你呢?这是年轻的狭隘的卫尔达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事实,他当然感到震惊。
“卫尔达,你没事吧?”野花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卫尔达生平中第一次发现了野花是如此的高大美丽,并且她的关心十分温暖,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宝贵。
“…没事,我没事。”卫尔达从头晕目眩和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开始回答野花的话。
“大雨要来了,你要做好准备。”野花看着他,眼神沉静而柔和,她接着说“你还太年轻,你不明白在自然界生存离不开其他同类的帮助。”
从前的卫尔达当然不屑于听这句话,但是今天差一点命丧雨滴的卫尔达稍微成熟了那么一点,他点了点头,有些懵懂地表示自己听见了。
苔花也朝这边靠拢,她是一朵很小的花,小的和卫尔达差不多,而她却很倔强地生长,并且她的根茎灵活到可以轻微地移动。卫尔达并不喜欢她,但今天不一样。
“野花,我有一点害怕。”苔花轻轻发抖,风在吹。
“没事的,会过去的。”
大树生长起枝丫,绿叶看向底下的三朵小花,眨了眨眼睛。表示不必害怕。阳光并没有被乌云遮住,反而透过叶子间隙透了进来,照到了卫尔达的身上,几乎要把他身上的雨水烤干。
就这样,在大树的保护下卫尔达、野花、苔花活了下来,这是她们植物生涯里不得不面对的一大挑战,而破解方法几乎是没有的。除了请求别人的帮助。
这是卫尔达第一次意识到他不可以一个人应对所有困难,也不能一个人变得更加强大,因为这是老天爷在创造他的时候所限制的。
一株蒲公英,哪怕最后他会飞翔,去到远方,也要依附在其他植物身上。才能在遥远的卫尔达心心念念的地方生根发芽,但是光凭一株蒲公英自己,是无法实现的。
这么说很残忍吗?对于一只自命不凡的蒲公英来说是的,但对于一只随时面临风吹日晒的蒲公英来说,这意味着他不用靠自己来艰难地生活。
这次事件被卫尔达命名为一号事件,是他短短生命史当中的第一次重大事件,其中对于他的人生选择造成了重大影响决定了这次事件被特殊命名并且铭记。
在这之后,卫尔达开始有所改变。他开始关心起野花的花色,到了阳光出来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野花是紫色的,那种颜色非常美丽,她是有具体形状的,而不只是存在于卫尔达的周围。他还发现,自己和另外两朵小花一直躲在一颗大树底下,而这棵大树很大很粗壮,他的树干是褐色的他的叶子是深绿色的,无论下雨还是出太阳都几乎不会变化。他发现阳光是有颜色的,不单单是照在身上火辣辣的,以前的卫尔达认为根据强度的不同,阳光有时候会刺痛他,有时候不会,这就是他对阳光的全部认识。但是现在却变了,阳光可以分为浅白色、浅金色、金黄色、金红色这四种,当阳光照过来的时候,闭上眼睛也会看到这些颜色。
卫尔达不只是关心了周围的变化、颜色、气味,他的心变得柔软。从前他只顾自己,现在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整座花园。
卫尔达喜欢仰望天空,白天是云朵,夜晚是星星,同样的,他仰望着天空里的白鸟和蝴蝶。但是现在却变了。
白鸟飞过卫尔达的头顶,发现卫尔达并没有和他打招呼,他非常惊讶。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每次都是卫尔达先看见他,然后他们开始聊天。对话通常是这样的。
“你好,卫尔达。”
“白鸟,你过来了。”
“嗯。”
“天气不错,你要去哪?”
“我准备去另一座花园里转转,今天的风很舒服,感觉不错。”
白鸟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卫尔达会说“再见!”
白鸟也会回答“再见。”
而今天,这个场景并没有发生。白马飞过了这片花园,然而卫尔达并没有看见他。他在和身边的苔花说话。
“你怎么躲避得了雨滴的呢?”
“我可以灵活地转动,只要雨滴不是特别大,就砸不中我。”苔花演示了一边,她的根茎弯曲然后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弯曲,几乎可以躲过去一滴很大的雨。似乎觉得自己的姿势很好笑,苔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卫尔达也笑了,他也在学着苔花弯曲自己的根茎,实际上,他的根茎比苔花更短,不好弯曲。这样的形状卫尔达是达不成的。两朵小花便这样笑了起来。
白鸟非常奇怪,卫尔达从前几乎从来不和苔花这样的植物说话。而它的翅膀不断地扇动,很快就离开了这一片花园,也没有来得及解开自己的疑惑。
卫尔达再次看见白鸟,是在一个礼拜之后。白鸟要飞走离开这一大片地方,到温暖的威尔湖过冬。临走前,他再次来见了自己的老朋友。
“卫尔达,我要走了。”
“你要去威尔湖过冬去。我知道。”
“你最近在做什么呢?你的舒展练习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而且我和大树爷爷聊了很多,他告诉我,大雨没什么好怕的,我也会健康地长大。”
白鸟不能停止扇动翅膀,但是这一次他保持着扇动却没有飞远。
“白鸟,我感觉我不再害怕下坠了。”
“是吗?”白鸟看着被阳光笼罩的卫尔达,有些失神。
他们曾经聊过一次天。
白鸟告诉卫尔达,他终日飞翔,是因为害怕下坠。卫尔达没有真正的翅膀,但是他告诉白鸟,他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终日练习舒展绒毛。那个时候,白鸟第一次把卫尔达当成了朋友,也许是一个可以倾诉秘密的朋友吧。
但是就在这样的终日疲惫中,白鸟依旧在飞翔,卫尔达却不再害怕下坠。卫尔达没有多问,只是短暂告别之后扇动翅膀离开了这片花园,他会在明年春天前回来,也可能不会,这取决于他还能扇动翅膀多少次。
人是不能靠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走不远的。所以,一定不要逃避或者是放弃和周围人一起前进的机会,不要蔑视他人孤高自傲,也不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别人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帮到你,哪怕只是一个小忙,说不定也可能解救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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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翅膀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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