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铜钱里的残响
颜烛的指尖停在锁魂碑的符文上，金红色的光芒顺着指缝漫上来，在她手背上烙下淡淡的纹路。那道慵懒的声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脑海里漾开圈圈涟漪，却再没了下文。
“林貂？”她试探着轻唤，石碑只传来冰冷的触感，再无回应。
或许是错觉。颜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泪。指尖触到耳旁的青丝，才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为了方便行动，她特意换上了件金红色的短打衣裙，裙摆绣着天妖貂族特有的流云纹，跑起来时像团滚动的火焰。黑色的长发被橙红发带高高挽成丸子头，两缕青丝垂在耳侧，用同色丝带松松系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脖子上的红绳吊着枚古旧的铜钱，是她小时候在族里禁地捡的，铜钱边缘磨损得厉害，正面刻着模糊的“通”字，背面却光滑得像被人常年摩挲。手腕上缠着两圈暗纹绸带，上面用金线绣着细碎的闪电纹，是心情前几日刚给她绣的，说能帮她稳住乱窜的妖力。
这些熟悉的物件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转身往回跑，去找藏在蕨类丛里的心情，刚跑出没几步，脚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是那枚铜钱掉了。
颜烛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铜钱，突然感觉掌心一阵刺痛。铜钱背面的光滑处竟浮现出个极小的印记——是天妖貂的爪印，和林貂尾尖的爪印一模一样。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妖力顺着铜钱涌入她的经脉，像条细小的金红色溪流，缓缓淌向丹田。那妖力很温和，带着种让她安心的气息，正是林貂的气息。
他把力量藏在铜钱里了？
颜烛握紧铜钱，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刚才林貂融入石碑前的那个口型——他说“跑”，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留下了保护她的力量。
“烛烛！”
前方传来心情带着哭腔的呼喊。颜烛抬头，看见九尾狐正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九条狐尾凌乱地飘着，脖子上的狐狸毛项链闪烁着微弱的光。
“你没事？”颜烛连忙迎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心情扑进她怀里，哭得肩膀直颤：“我、我以为你也像林貂大人一样……”她的声音哽咽着，“刚才项链发烫，我好像看到……看到你把妖丹推出去了……”
颜烛这才明白，心情刚才并非完全昏迷。她拍着心情的后背安抚：“我没事，那不是妖丹，是林貂留下的貂毛化成的力量。”
心情抬起头，狐狸眼红红的：“林貂大人他……”
颜烛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向锁魂碑的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用元神献祭，守住了封印。”
心情的眼泪掉得更凶了：“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弄丢玉佩，没有去迷雾林……”
“不关你的事。”颜烛打断她，语气坚定，“血影老怪早晚会找到借口破封，就算没有这次，也会有别的事。”她抬手擦去心情的眼泪，“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解除你体内毒素的方法，还有……弄清楚长老们和血影老怪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到长老，心情的身体僵了一下，狐尾不安地蜷缩起来：“我、我刚才好像听到影傀儡说……要去取‘狐族秘录’。”
“狐族秘录？”
“是记载着九尾狐族起源的古籍，藏在我们族地的藏书阁密室里。”心情的声音有些发颤，“母亲说过，那本书里藏着能唤醒先祖力量的方法，但也记载着……一个会让整个狐族覆灭的诅咒。”
颜烛皱眉。又是诅咒。锁魂咒、青铜门后的白衣女子、狐族秘录里的诅咒……这些事像团乱麻，缠在一起，让她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我们去藏书阁。”颜烛做了决定，“不管那秘录里藏着什么，都不能让血影老怪的人拿到。”
心情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犹豫：“可、可是族地现在肯定还有影傀儡……”
“我速度快，能带着你躲开他们。”颜烛晃了晃手腕上的金线绸带，“而且，我现在有林貂留下的力量，说不定能和他们拼一下。”
她试着运转体内那股从铜钱里涌来的妖力，指尖果然泛起了金红色的微光，比之前的淡金色凝实了不少。
两人趁着夜色往九尾狐族地赶去。越靠近族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原本该弥漫着桃花香的结界，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腐臭。
颜烛带着心情绕到族地后方的峭壁，这里有个只有她们俩知道的秘密通道——是小时候为了偷摘狐族禁地的灵果，硬生生在石壁上凿出来的窄缝。
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颜烛走在前面，用妖力刃劈开挡路的荆棘，金红色的光芒在窄缝里投下晃动的影子。
“烛烛，你看。”心情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石壁上的一道刻痕。
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狐狸头，旁边刻着个貂爪印，是她们小时候刻下的，代表着“颜烛和心情到此一游”。此刻，狐狸头的眼睛里竟嵌着颗小小的黑色晶石，晶石里流淌着和血影老怪身上一样的黑气。
颜烛的心沉了下去。这通道只有她们俩知道，是谁把晶石嵌在这里的？
她刚想伸手去抠，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光！无数细小的黑影从光里钻出来，化作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扑向她们！
“是蚀心虫！”心情惊呼，九尾狐最惧这种以心头血为食的虫子，“快屏住呼吸！”
颜烛立刻拽着心情往后退，同时运转体内的金红色妖力。妖力在她们周身形成层薄薄的光罩，蚀心虫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纷纷掉落在地，化作黑灰。
可虫子太多了，光罩上很快布满了裂痕。颜烛能感觉到体内的妖力在快速消耗，铜钱传来的暖意越来越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颜烛咬咬牙，突然想起脖子上的铜钱，“心情，你还记得这枚铜钱吗？”
心情看向她手里的铜钱，狐狸眼亮了一下：“这不是你说能辟邪的那枚吗？”
“嗯。”颜烛握紧铜钱，指尖的妖力注入其中，“我试试能不能用它的力量逼退虫子。”
她将铜钱举到面前，集中意念引导体内的金红色妖力。铜钱上的“通”字突然亮起金光，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铜钱里传了出来，沙哑得像生锈的铁器摩擦：
“……妖力不纯，还想驱动通神钱？”
颜烛和心情同时愣住。
通神钱？这枚破铜钱竟然有名字？
不等她们反应，铜钱突然爆发出比刚才强十倍的金光！金光中浮现出个模糊的老者身影，穿着古朴的灰袍，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正是个缩小版的天妖貂头。
“老、老祖宗？”颜烛失声惊呼。她在族里的壁画上见过这个身影，是天妖貂一族的初代族长，传说已经坐化千年了。
老者的身影瞥了她一眼，哼了声：“连本命妖力都练不精纯的小崽子，还好意思叫我老祖宗？”他抬手用拐杖往地上一顿，金光猛地扩散开来，那些蚀心虫瞬间被金光吞噬，连灰都没剩下。
窄缝里恢复了安静。老者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似乎维持形态很耗费力量。
“林貂那小子倒是舍得，把自己的元神残片封在通神钱里护着你。”老者看向颜烛，眼神复杂，“可惜啊，他当年为了封印血影，把妖丹嵌进锁魂碑，元神早就残缺不全了，现在又献祭元神……”
“他还能活过来吗？”颜烛急切地追问。
老者沉默了片刻，拐杖在地上划出个圈：“通神钱能聚灵，或许能慢慢滋养他的残魂，但能不能醒，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还有你的。”
“我的？”颜烛不解。
“你以为他为什么偏偏选你？”老者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天妖貂一族的血脉，千百年才出一个‘灵犀体’，能与天地灵物共鸣，能承载他人的力量。你以为你那身用不明白的速度和妖力是废物？那是灵犀体还没觉醒的样子。”
灵犀体？颜烛彻底懵了。族里的长老们从没说过这个啊。
“别傻站着了。”老者的身影越来越淡，“血影老怪的目标不仅是锁魂碑，还有青铜门后的‘妄念’。那东西一旦出来，别说你们俩，整个青岚山脉都得完蛋。”他抬手往颜烛眉心一点，一道金光没入其中，“这是族里的秘法，能帮你尽快觉醒灵犀体。记住，去藏书阁找狐族秘录，里面有克制妄念的方法……”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金光里。铜钱恢复了普通的样子，只是背面的貂爪印更清晰了些。
颜烛摸着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脑海里多了些零碎的信息，是天妖貂一族的修炼秘法，和长老们教的完全不同，更注重与天地灵气的共鸣，而非强行凝练妖力。
“烛烛，你没事吧？”心情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担忧。
颜烛摇摇头，握紧铜钱，眼神变得坚定：“我们走。”
她再次运转秘法，体内的金红色妖力果然变得温顺了许多，像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与周围的草木气息共鸣。窄缝里的青苔似乎都舒展了些，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穿过通道，便是九尾狐族的藏书阁后院。这里原本种满了桃树，此刻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地上散落着不少烧焦的书页。
“他们来过了。”心情的声音发颤，指着藏书阁的大门——门锁被暴力破开，地上还有几滴黑色的血迹。
颜烛示意心情躲在树后，自己则放轻脚步，贴着墙根绕到藏书阁侧面的窗户。窗户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悄悄推开一条缝，往里看去。
藏书阁里站着两个黑衣人，正在翻找书架上的书籍。而在最里面的密室门口，站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把钥匙，似乎正要开门。
那老者的背影，颜烛有些眼熟——是九尾狐族的二长老，平时最疼心情的那个。
“长老，找到了吗？”一个黑衣人问道。
二长老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快了……秘录就在密室最里面的石盒里。”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密室的门开了道缝，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里面飘了出来，和青铜门后那股气息一模一样。
颜烛的心脏猛地一跳。
二长老果然和血影老怪勾结在一起！
就在这时，二长老突然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却流淌着黑色的雾气。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窗户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颜烛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通神钱，指尖的金红色妖力开始凝聚。
现在该怎么办？冲进去抢秘录，还是先带心情跑？
密室里的阴冷气息越来越浓，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低语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而她手腕上的金线绸带，突然开始发烫，上面的闪电纹竟亮起了金光，与脖子上的通神钱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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