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当初可是说好送给我的！ ”
店长直至越过西野走到村田跟前，责怪地说了句，握拳在村田肩窝处砸了一下，然后将小提琴抢回：
“说好送我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这么有钱，难道不会买一个新的吗？”
“可是你不是好几次嫌弃它占着你的地方，怎么帮你解决又不乐意了。”
“我不管，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扔到垃圾桶也不会给你的！”
西野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嬉笑，有些尴尬，正要后退，村田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抬手将店长推到一边朝他走来：
“这家伙是个小气鬼，可以换一个吗？我记得这附近有好几家琴行，我陪你去选?”
西野连忙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再看看好了。”
村田却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肩膀朝外走：
“走啦，要相信我选小提琴的眼光哦，就当做我的赔礼，可以吗？”
西野抿唇，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开心。
走过好几家琴行，西野默默跟在村田身后，看他挑选时眼神中的认真，看他抬手时袖口向下露出一小节苍白的手腕。
“这个怎么样？”
村田的声音让西野瞬间回过神，慌忙将视线转移至他手上的小提琴，又向上看他询问的眼神，小声地回应：
“很好看……”
说完就西野有些后悔，这样的附和过于肤浅，可这又确实是他唯一能给出的回应。
或许他应该假装自己多少懂点小提琴，以此显示教他小提琴这件事并没有很麻烦。
纷乱的思绪让西野的脑袋越来越低，沉默的间隙飞快思索着补救的方法，却听到村田轻笑出声：
“我也觉得很好看，和你今天的衣服很配。”
西野低头看了眼今天的浅灰色衬衫，惶恐又受宠若惊。
村田付了小提琴的钱，然后把它递给西野，西野动作很小心地将价格不菲的小提琴背上，跟在他身后走出琴行。
两人沿着路沿一直往前，西野不远不近地跟在村田斜后方，小心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说出两清的话，毕竟价格昂贵的小提琴足够抵消自己因为他的不小心而受到的皮外伤。
但幸好，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害怕的话，开口是温柔的询问：
“待会你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有兼职……”
西野紧张地看他，见他点了点头：
“这样啊，吃过早饭了吗？”
“我很少吃早饭。”
然后他就看到村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停下脚步转身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西野有点不敢看他，但是他捏着自己的脸逼自己将头转向他。
西野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村田似乎比他还要矮一些，看向他时下巴微微抬起，可额前的碎发就像故意同自己作对似的，挡着那双清泉般的眼睛，不让他窥探其中的细腻情绪。
“早饭还是要吃的，要是没时间的话可以在家里备一些速食。”
西野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打心底认同。
不吃早饭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讨厌上学路上邻居们异样的眼神，所以早上总会离开得很早，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也不适合贫穷的他，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早餐这么一回事。
“走吧，刚好我也没有吃早饭，先吃早餐再去上班应该来得及吧？”
西野想要摇头的，长期养成的习惯被打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低头看向村田扣住他的那只手，还是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
村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不想放弃每点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早餐店的热气让西野微微出汗，转头却见村田毫无反应，白净的脸上似乎还透着冬雪的凉意。
“我脸上有什么吗？”
村田满眼困惑地抬手摸了摸脸颊，脑袋微微偏向一方。
“没有没有。”
西野连忙调整坐姿不去看村田，脸颊越发烫人。
服务生将早餐端到面前，我小声说了句谢谢，转头看到村田已经捏着三明治仔细端详，然后闭眼将其送入嘴边，咀嚼时露出享受神色。
好可爱！
西野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吃完早餐后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间，内心还是有点期待村田能和自己一起走，但他只是坐在位子上招手：
“路上小心。”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西野也知道自己并不能说些什么，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到那样的关系。
背着小提琴走到便利店门前，从口袋拿出钥匙开门，熟练地将电闸推上去，然后很小心地取下小提琴，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小心地将它放在收银台能一眼看到的沙发上。
一切完成后坐到收银台后，打开书本像往常一样做习题、结账，但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被那把陌生的小提琴吸引，然后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扬起嘴角。
中午在店内简单吃了点，吃饭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望向窗外，隐约有些期待村田的到来，但很可惜，只能看到来来往往匆忙的人群。
晚上快要关店的时候再次看向窗外，这次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像往常一样检查环境，先是很自然地背上书包，走到沙发边抱起小提琴，然后关灯出门。
小跑着赶上末班车，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资料书认真看起来。
下车后步行十几分钟总算到家，从口袋拿出有些生锈的钥匙开门，看着漆黑狭小的室内叹了口气，正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跑步声，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村田。
“你——”
“早上记得要吃饭。”
村田单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拎起满满一袋面包饼干递到西野面前，西野惊讶地看着他，而他只是理所当然地露出明媚笑容。
一时间西野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濡目染的礼仪告诉他现在应该邀请村田到家里坐坐，给他倒一杯热水，和他聊天，以此表示感激，但……
西野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漆黑的室内，这样狭小到连他自己都会厌恶的房屋，怎么有脸邀请雨月进去……
看村田的举止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富人家的孩子，在他的印象中，有钱人都是傲慢的，见面的时候会上下打量你的穿着，然后从鼻底发出嗤声。
村田不是这样的人，从见面他就知道的，但他还是胆怯，可能是害怕村田觉得他可怜，这份可怜代表着现实差距。
虽然他清楚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但他依旧抗拒面对。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村田转身，走出两步后转头朝他挥手，然后施施然离开，西野看着他的背影，风吹起外套的衣角，灯光下耳骨处反射一道银光，西野想了下，立刻忆起他左耳戴着一个朴素的耳环。
村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有点失望。
西野后退回到房间，关上门后整个房间像是监狱，愈发沮丧地打开灯，坐在床上，将脸埋进村田送他的零食当中。
塑料外壳戳得脸疼，但他很喜欢，大脑放空的轻松很快被对村田耳环的好奇占据。
他回忆村田的模样，始终无法想象音乐厅灯光下如不染尘垢的天使的人会出于什么原因戴上一枚叛逆的耳环。
可能只是他乐意吧，自己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将一袋子食物安放在桌角，洗漱后看了会书准备睡觉，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
幻想是西野最大的快感来源，毕竟它毫不费力，无需付出。
今天的幻想中，他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小提琴手，一曲结束后下意识朝观众席看去，坐在第一排的雨月微笑着鼓掌，他很自然地走下去，俯身吻了雨月一下，一时间音乐厅掌声雷动，“两位天才小提琴手的联合”的词条悄无声息地攀上热搜……
啪！
西野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翻身用被子蒙住脑袋，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掀开被子走下床，拿起一旁的小提琴搭在肩膀，提起琴弓闭上眼，突然回想起仓库的狼狈。
来开抽屉找到村田的名片，看了眼时间后选择给他发消息，删删改改好半天，闭眼点击发送。
【你睡了吗】
然而刚发完就后悔了。
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大晚上问别人睡没睡，没睡又怎样?找他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找人家?
西野立刻就要撤回，可还是晚了一步，对话框弹出了村田的回复：
【睡了】
西野的脸一瞬间红透了。
【怎么了?有事情吗】
西野几乎能想象村田轻笑后那双眼睛里不变的温柔，暧昧——但不只属于他。
西野微微握拳。
【我也想要打一个耳洞，在左耳耳骨的位置】
等了很久没有回复，西野紧攥着手机，正要发出第二条信息，听到了短信提示音。
【为什么】
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用你最爱的小提琴与你并肩，便想着用这种廉价且毫不费力的方式跟你产生多一点的相似。
【因为我喜欢】
【明天还要上班吗】
村田突然转移了话题，西野也只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明天休息】
【早点睡吧，不是想学小提琴?明天我去接你来我工作室】
接……
西野定定地看着这个字，忘掉了前面的所有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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