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一下子有些慌神，欲盖弥彰地把小提琴藏到身后，眼神躲闪地僵硬开口：
“你的表演结束了吗？”
村田没有说话，起身朝西野走来，抬手抚上他脸上的擦伤，眼神写着懊恼，西野呆呆地看着他，眼角的那点冰凉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滚烫，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又生生止住。
“非常抱歉，害你受伤，还一个人跑开。”
西野没有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村田，看他忽然垂眸自嘲般笑了下，才小声开口：
“没事。”
村田笑了，西野无法形容那眼神中所包含的情愫，因为那可能并非仅他可见，一想到这里他难免会有些失望。
西野正要找借口离开，村田的手忽然搭上他的指尖，西野侧头，看村田接过他手上的小提琴，轻轻搭上肩头，好听的声音立刻弥漫在小小的房间内。
“你喜欢小提琴吗？”
西野想了想，诚实地摇头，然后看着村田将小提琴放回到原处，很大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欸——”
西野立刻侧头逃开他的魔爪，低头认真地整理被弄乱的发型，抬头看他歪头朝自己微笑的模样，脸一下子就变得很红。
“走吧，下一场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转身离开，在他一只脚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西野内心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似乎没有经过大脑，忽然用很大的声音朝他开口：
“我想要学习小提琴，可以拜托前辈教我吗！”
话音未落他就有些后悔，但直至村田转身看向他时，他依旧用灼灼的目光盯着村田，大脑传递的羞耻被忽略地彻底，这是从前的西野从未有过的情绪。
村田回头，好奇的视线，打量的眼神，村田有些紧张地攥紧衣角，看他很认真地朝自己走来，用好奇的语气
“可是刚才不是还说过不喜欢小提琴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两人之间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可西野好像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如此近距离地注视他的眼睛，羞涩的西野难得没有移开视线。
望着村田，房间沉默发酵出一丝暧昧，大脑是杂乱还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
“因为……”
西野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向他的唇角，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他苍白纤细的脖颈，他握着小提琴在灯光下闪着光芒的样子在杂乱的仓库重现，西野深吸一口气：
“因为我也想要变成雨月这样的人！”
他显然愣了一下：
“我——这样的人?”
西野非常用力地点头：
“是的！像前辈一样像是发着光的人！”
他又笑了：
“那是因为舞台灯啊，灯光下所有人都在发光。”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在灯光下除了村田外的所有人都暗淡了，只有他闪闪发光。
“村田前辈，请教我小提琴吧！”
他摸了摸脸上三四天就能痊愈的伤口：
“前辈之前说过的，会补偿我，就用教我小提琴这件事来做补偿吧！”
西野死死攥着双拳，他不确定村田会不会答应，像他这样优秀的小提琴手一次四十分钟的演出应该能挣很多很多的钱吧，自己居然让他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西野低头咬着下唇，感觉脸颊发烫。
真实太不自量力了，居然会提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
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啊，这次应该会在纽约停留很久，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找我。”
西野眨了眨眼睛，呆呆的，夹杂一点不可置信：
“欸，你……答应了?”
村田点头：
“我答应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吗？我叫西野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村田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抬手理了下那乌黑的发，西野这才注意到他耳轮上一枚简单的银色耳环。
金属的光泽衬得他愈发疏离，西野忽然有些惶恐，紧张小心地开口：
“我的名字是怎么了吗？”
村田立刻摇头：
“没有，很好听的名字。”
再次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确定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为难后狠狠松了口气，非常开心地笑着用力点头：
“前辈叫我小秋就好，那以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村田温柔地点头：
“走吧，下一场演出就快要开始了。”
……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西野的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一想到村田答应他的靠近就不由呼吸加速，江川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关切道：
“你不舒服吗？”
西野连忙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很好听。”
江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下次还可以邀请你一起吗？”
如果有村田的话……
“可以。”
接连几场演奏都没有看到村田的身影，失望之余难免有些无聊——毕竟他不是真的喜欢音乐。
低头点亮手机屏幕，在输入栏打下村田的名字，看到很长一串关于他的介绍。
这是一位来自日本的天才小提琴手，他的音乐生涯顺遂到令人咂舌，看着密密麻麻的成就，西野却并不觉得沮丧，翻到升起了一丝骄傲的情绪。
可能是有荣具焉，但西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占着什么样的身份生出的情感。
正通过网络了解村田的生活，一阵乐曲声让他立刻抬头——只是听了一场他的演奏，西野已经能认出他的弦声，是因为他在小提琴上也有着隐藏的天赋吗？还是自己和村田之间已经产生了连接?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窃喜。
西野放下手机认真倾听，眼神却不知道该落在哪处。
想要看他的眼睛，沉浸于音乐世界的村田眼神饱含着平常见不到的神情。
想要看他的指尖，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线上优雅自由地舞蹈，苍白的指尖在琴弦的压力下呈现鲜艳的红。
还想看他的嘴角，浅淡的唇色和扬起的弧度让人痴迷。
或者看他的发丝，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让他纤细的发丝温柔地舞动。
好美……
好美……
好美……
西野深深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没有了旁人，村田放下小提琴直直看向他，忽然偏头粲然一笑，然后朝他伸手。
呆呆的，西野朝他走去，站在他身侧，架起一把小提琴，闭上眼，游刃有余地演奏起来……
掌声将西野从幻想中拉出，抬头看向朝观众鞠躬致意的村田，直直撞进他的温柔眼眸。
西野愈发坚定想要接近村田的决心。
音乐会结束后在音乐厅门口挥别江川，自己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一直停在门口花坛直直盯着木质大门，然而直到安保人员熄灯关门我也没能看到那个期待的身影。
时间已经很晚了，西野背着书包动作很慢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却暗自期待着肩膀传来力道，回头就看到雨月的眼睛。
但期待并未实现。
推开房门将书包扔到床上，整个人狠狠倒下，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呀声，西野定定地看着房顶，片刻扯过被子蒙住脸。
次日早晨醒得很早，背上书包直奔乐器行。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西野浏览着挂在墙上的一行小提琴，视线却更多地落在旁边的标价上。
好贵……
他看向一旁微笑着用眼神询问的老板，讪笑着摇头：
“我只是随便看看。”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低头走在大街上，却并没有放弃想要像村田一样演奏小提琴的梦想，但他们也不敢贸然花费高价购买一个对学习和日常生活毫无用处的小提琴。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台阶，犹豫片刻他走了下去，看到一个杂乱的商铺，而摆放在最中心位置的赫然是一把小提琴。
“嘿，有什么需要的嘛？可以随便看看。”
穿着白色老头衫的年轻亚裔老板漫头大汗地从木柜后面抬头和他打招呼，然后重新低头，舔着嘴唇很认真地在做什么。
走近才看到他在修理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西野朝小提琴走过去，仰头看了许久。
小提琴有些旧了，有些地方有明显的磨损，但看得出来它原先的主人很珍视它，木质表面隐隐泛着光泽。
他无法分辨小提琴的优劣，但眼前这把比刚才在琴行看到的最贵的那把还要让他痴迷，看着它，仿佛看到了村田。
西野缓缓抬手按上心脏位置。
“你想要小提琴吗？”
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西野吓得一惊，然后有些犹豫的点头。
“这个是我朋友的旧物，没有出售的打算，不过仓库里倒是还有几把小提琴，比这个还要旧一些，如果你想要，二十美金就可以带走。”
老板说着就要带他去仓库，可西野的视线迟迟无法从墙上那把小提琴上移开。
“我……”
上前追上店长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转头看到墙上那把小提琴已经被取了下来，村田朝店长微笑：
“放着也是放着，送给他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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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见、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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