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Rose没有过离开自己的房间。
Mycroft确实说过她可以在庄园内自由活动,但她没有这个意愿。走廊、客厅、花园,那些地方都让她感到压抑。她只想待在这个房间里,把门关上。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脑子里很乱,许多事情挤在一起。欧恩那天晚上歇斯底里喊出来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响。
他说Mycroft爱她。当时她觉得不可置信,是疯话。但随后Mycroft吻了她。
那个吻,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温和。这举动本身,比任何话语都更直接地证实了欧恩的说法。那是兄长绝不会对妹妹做的事。如今他本人似乎也不再避讳这一点。他主动吻她,就是在承认这件事,同时,逼她也承认这件事。
然后她想到Sherlock。Sherlock一直声称讨厌Mycroft,他说自己永远恨他。可当欧恩拿着刀冲过去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挡在了Mycroft前面。在生死攸关的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已经率先说了实话。事实上他在乎他,他眷恋他,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
她以为这下Mycroft终于能幡然醒悟了,结果他反而更加执迷不悟了。
他找人来洗掉了Sherlock的一部分记忆。关于她,关于Eurus都被抹去了,Sherlock的世界只剩下他,他要独占弟弟,他也要独占她。
Sherlock不会再记得和她一起长大的十几年,那些星空下的谈话,那些互相依靠的时刻,那些温暖彼此的瞬间,全都没了。
他是她如今唯一在乎的人,而这个人已经把关于她的事忘干净了。她的前二十年好像也随之消失了。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一个疑问,她真的在这世界上活过吗?
她不是真正的福尔摩斯小姐,也不再是那个从孤儿院来的女孩。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活着?
她坐在房间里,有时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女仆送来的食物,她常常原样放在那里。晚上也睡不好,偶尔睡着,很快又会惊醒。
因为她总是梦到眼睛,很多双眼睛。
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那是伊顿。他告诉她,他要带她去看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永远流淌的恒河。然后下一秒,这双眼睛倒映着血泊,死不瞑目。
在马车里让人心碎的眼睛,那是Sherlock。他低声说,我会袒护你直至生命燃尽之时。而如今生命之火不灭,她却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死去了。
总是饱含善意而坚定的眼睛,军人的眼睛,那是Watson。不,那不是Watson,因为坚定二字已经永远告别了这个军人,他变得犹豫且疲惫。他撒下弥天大谎,跨越了一条底线,终生都将在愧疚中度过。但她无权谴责他,为了保护Sherlock精神殿堂不再陷入曾经那样摇摇欲坠或者更糟的境地,他选择由自己默默承受一切,哪怕是一生的良心煎熬。
空灵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那是Eurus。梦里Eurus那句话一遍遍回荡在她耳畔,让她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曾经Eurus那些看似戏言的话似乎都已成事实,而如今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就铺展在眼前,所有人都沉沦其中,却唯独不见Eurus,她好像完全消失了。
还有一双眼睛,灰色的、波澜不惊的眼睛。每次梦里出现这双眼睛时,她不会惊醒,而是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越陷越深,直到被正午暴烈的阳光拉回人间。
她有时梦到当年夫人去世后在“心脏”的场景。那时候她甚至对这位长兄滋生了朦胧的好感,她问他,理性的铁幕下,也会有情感的涟漪吗?她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回答了,他的声音不再温和平淡,而是冷硬如铁。可梦里的他从来不说话。
因为每每梦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对峙的房间,不再是复古守旧的壁炉,不再是红木精砌的书架,熟悉的一切轰然倒塌,千妖百鬼挣扎嘶吼,洪流熔岩奔腾咆哮,把她□□凡躯都要毁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要烧尽,而地狱之火昼夜长燃,重重无尽。
她即使在梦里也会流眼泪。
———
经历一番彻头彻尾的屈辱,Sherlock回到房间的时候,Watson还在收拾行李。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Watson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冷而压抑的气息。
“Mycroft拒绝了?”他试图安慰Sherlock:“没事,他应该也是担心你大病初愈,不放心你此刻——”
“他同意了。”
Sherlock打断他,然后走到Watson跟前,匆忙扫了一眼等待盖上的行李箱:“都收拾好了吗?不用等明日了,我们今天就走,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差,差不多了,”Watson指了指防尘罩里的珍奇柜:“除了这里面的东西。我看都是你之前的珍藏,只是不知道要带走哪些,就没有动,打算等你回来再说。”
Sherlock掀开罩子,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曾被他视若珍宝的标本、化石和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它们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堆有模糊印象的杂物。他随手翻捡着,动作带着一丝不耐,匆匆略过去。
而在珍奇柜最深的角落,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柔软的物体。
他把它抽了出来。那是一顶手工编织的海盗帽,用料普通,工艺甚至可以说粗糙,边缘处还有没处理好的线头。颜色是黑色的,但因为年代久远或保管不当,显得有些灰败。
“这是什么?”他低声自语,用手指捻了捻那粗糙的布料,“做工真差。针脚混乱,线头松散,用的也是最普通的羊毛。我怎么会保留这种废品?还把它藏在最里面?”
他试图在空白的记忆殿堂里搜索与之相关的任何线索,却一无所获。
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毛线上摩挲了一下,一种转瞬即逝的、类似安心的触感让他一怔,随后头却开始闷痛起来。
这让本就压抑着怒火的他更加烦躁了,于是一个结论匆促而生:看来这顶帽子近乎怪异、毫无意义,且品味堪忧。
他将海盗帽随手扔进了垃圾篮里。它轻飘飘地落在几本过期的旧报纸上,连大一点的响动都没有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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