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捷报:六崖山山匪投诚,收编为北平防卫队,授严朔三等军衔,位同师长
京城霁月楼内,聂青衣刚刚扮上,正在屋内默戏
“班主?”
门外的叫喊将她拉回了现实,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镜中的怜怜美人
聂青衣伸手摆正了略有歪斜的头饰,起了身
“崽子?进来吧。”
屋门应声被推开,崽子端了碗汤药走了进来
“班主,温大夫说冬天您的身子正虚,上台前得先喝药。”
“你听他唬你,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
聂青衣边说边扫了眼旁边的春夏,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未长开,脸边还顶着两块天生的婴儿肥,但细看眉目棱角,却也有了些美人的韵味
不过这么一副美人胚子,此时却气的像个金鱼一样瞪着她
“好了,我这不都喝了吗,该上台了。”
春夏抿了抿嘴,未再说些什么,直到聂青衣走到门口才想起了要事
“对了,班主,今日那个六崖山的土匪头子在台下听戏,说是几日后家父六十大寿要找戏班入府.”
聂青衣一身凤冠霞帔,回眸间竟真有了那么几分宠冠六宫的气质,一颦一笑间的从容风雅,让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春夏又一次呆住了,不过这位娘娘一开口,便又变回了自家班主
“死崽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早知道今天唱个老旦了,谁稀罕给他们入府唱戏,这群山匪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不知道,说是入府唱戏,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姓严的家里的玩够了想从我霁月楼里寻摸几个漂亮姑娘,一副男人的丑恶嘴脸。”
聂青衣边说边往台后走,说到最后几乎已是缥缈的回音,落在了春夏的耳中,独留她一人对着房中景致发愣,可是严朔...是个女人啊
聂青衣的嘴向来无遮无拦,明明身子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嘴上却仍能大杀四方,片甲不留。
戏已开场,聂青衣踩着鼓点上场,甫一亮相,便是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叫好。
这一声中气十足,荡气回肠,倒更像是来砸场子的了...
聂青衣戏上的功夫不停,余光瞟过坐在前排,穿着军装的严朔
这一眼看的并不清楚,未得看清容貌,但笔挺的军姿却是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她的眼中
六崖山的匪气大抵是被一套军装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未被外人窥见分毫
可再怎么装,骨子流的还是六崖山的血,身上背的,还是祖祖辈辈的血海深仇,是那无辜惨死的百十条人命
三十年前的那场屠杀发生时,聂青衣还没出生,可直到她十岁,这场惨案仍然被人铭记,无人敢忘。
严家所犯下的错,是无法被岁月消磨,被时光遗忘的...
当下大敌当前,严家不得已像大势低头,但也难免养虎为患,毕竟,他们流的是那阴暗、毫无人性的血
严朔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聂青衣出神。她早就听说聂青衣是北平第一名旦,刚来北平一年便已挤垮了多家戏楼。也亏得聂老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十五日才开一场戏,这才给其他的戏楼留了条活路
严朔自小在匪窝子里长大,懂事了便被送去军营,一路摸爬滚打地长大,虽说不至于与世隔绝,却也是少了些寻常孩子家的乐趣
因此她的确是无法理解那些花费千金只为听聂老板一场戏的达官显贵,更难以理解那些近乎痴狂的戏迷...
人生本就短暂,又多苦少甘,在当今的乱世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已是难得,竟还有闲功夫关心着别人的言行起居,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唱戏的本应能唱出这么个效果,严朔觉得聂青衣的一招一式明明只是映在她的眼中,一音一频却全落在了她的心上。台上的贵妃回眸,目光与近乎沉沦在戏中的严朔不偏不倚撞了个满怀。她只感觉自己心头猛地一痛,过往种种不易在脑海中不停翻涌,目光仍落在台上那人身上,却再听不进去半分的戏文了。
半场戏过,武生上场,聂青衣得以暂时退到台后,刚出幕布身子便直接软了下去,好在春夏已然在一旁候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自家班主,才使她没有直接一头栽在地上“班主,这边坐下歇会吧。”
“死崽子,戏才刚刚过半,我现在坐下了,下半场你帮我唱了?把我药拿过来吧,今儿真是撑不过了。”
“可是温大夫说...”
“一天到晚张口闭口都是温大夫,他是老大我是老大?今天这戏要是唱不完,砸了霁月楼的招牌,等我下去见着我老子,怕是死都死不安生。快点,把药给我。”
春夏明白聂青衣的脾气,知道今天这药是非吃不可了,只得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方手帕,把其中一颗白色的药片递给了她。
聂青衣接过药片直接咽了下去,颇为满意地揉了揉春夏的头“好崽子,眼瞅着戏要到了,你先下去,我这就上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后半场戏结,聂青衣强撑着身子谢了台,出了幕布便一头直接倒进了早在台口等着的春夏怀里“崽子,扶我回去,把尚如伶也叫过来。”
“班主,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半个身子都靠在春夏的身上,聂青衣这才勉强直起了腰,她轻笑了两声,在春夏的耳边回道“明天没有这药效,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精神去考虑这些事情,又哪来的什么力气去压那个小子....
崽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放心吧。”
春夏闻言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阻拦她糟践自己的身子,但却也明白什么是重担在身,不得已却不得不为。
孰轻孰重,她自然知晓,最终只得无奈地应了一声,半扶半扛地把自家班主带回了后台,后又顺了她的意出去叫了尚如伶,那个叫人颇不放心的弟子。
眼见着春夏出去,聂青衣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才放了下去,半倚在藤梯上,身体因为体内药效渐渐褪去而逐渐难以抑制的疼痛微微颤抖,脸上浓厚的戏妆还没来得及卸下去,恰好盖住了她此时毫无血色的病容。
好在聂青衣已经疼出了习惯,除了刚开始时未忍住发出的几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外便也缓缓平静了下来,在随疼痛而来的疲倦中慢慢睡了过去。
台前座中
“少当家的,这个戏子怎么样?”
站在严朔一旁的亲兵见戏已经唱完了,自家师长还呆愣在原地盯着戏台一动不动,以为她是觉得戏唱的不好看走了神,等了一会才开口提醒
“北平那么多名角,这戏子不好,换一个就...”
“就她了,我去找她,你在这里等着。”严朔经他提醒才发现戏已经落了幕,整个人得以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脱离。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大梦初醒,既有疲惫,也有些许酣畅淋漓的痛快。这种感觉让此前从不愿花费时间在看戏这种消遣事上的严朔瞬间对戏感了兴趣,不过...是只对聂青衣的戏感兴趣。刚刚的那一回眸,和她记忆中的已经被遗忘掩埋的某个片段重合,不过是时间太久了,她也记不真切了。
就好像,她们二人不是初次相遇,而是久别重逢。当初见的惊艳被重逢的触动所掩盖,严朔当即便拍板决定,起身往后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站在原地待命的亲兵说道
“你刚刚叫我什么,军规军纪忘了吗!”
严朔自小便被严立成当成六崖山下一任当家的培养,据说她五岁时第一次摸枪,射出的第一枚子弹就精准打入了她亲生母亲的心脏,后又或直接或间接的处理了严立成先后新娶的几房姨太太,确保自己的继承位置再没人能取代。
而懂事后便直接被送去了军营,从匪窝子里摸爬滚打练出的身手本就不错,又在军队中受了不少严立成所授意的特殊照顾。从身手和体力上,几乎是完全地弥补了女人和男人之间先天性的力量差距。无论是六崖山上的土匪,还是军队里根正苗红的军人,除非必要,都不会想惹上她这么一号人物。
因此此时她突然加重的语气,让眼前的亲兵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后退了半步,才敢回道
“属下失职,师长。”
严朔也并没打算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置气,只不过是在下属面前严肃惯了,有心提醒一句,没想到把人吓成这样。她自己还一心想着去后台见见卸了妆的聂青衣,见他吓成了这副模样就知道不用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便径直朝后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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