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
几日前,卫国国君下令诛杀与太子案牵连的一干人等,画着人头的告示贴了满城,一旁用朱笔提着几个大字--悬赏十两白银。
前面被杀的都是文臣武将,现在连外面的人都被牵扯进去。
其实,这钱说多也不多,不过是些大户人家买两个丫鬟的钱。但对讨生活的百姓来说,绝对是块上等的肥肉。
人人自危,但这不妨碍有人见钱眼开动了歪心思。陈菀青的老师——大名鼎鼎的松风客,便遭了牢狱之灾。
她和弟弟被通缉,但暂未被发现。
趁着告示旁围着的人少,陈菀青打算去探听下情况。她抓起屋旁地上的泥土,把眉眼周围弄的脏兮兮的,又换了件破破烂衣裳,捡了根树枝作拐,出门去了。
一路上佝偻着身子,不时咳嗽两声,就差拿个破碗摇两下了。周围人只当她是个身上有病的乞丐,无人留意。
到了告示前,陈菀青大着胆子走近两步。结果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哪儿来的病婆娘?敢跟老子抢赏金。”一个看起来干瘦干瘦的男人,一把将陈菀青推远。
那男人见她不还嘴,又自觉没趣。
“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这一片儿得赏金最多的,一见一个准。那上面的老头就是我送进去的?晓得不?”
男人的衣服看起来是才换的,是华丽的式样,想必是用告人后得的银子买的。只是这华服套在他干巴的身上,再配上一副如此的嘴脸,十分滑稽。
顺着男人的手看过去,那老头的脸映入眼帘。她最敬重的老师,那个才学渊博,却被斩首示众的师长,正是被男人所指之人。
也不知,遭受杀身之祸的老师,能否瞧见他所爱护的百姓里有这种败类。
指甲嵌进手心,脸上的污泥堪堪遮住她强忍泪水的眼睛。陈菀青低声问:“一人值十两?”
男人被她这不搭边的话弄得愣了一下,继而笑到:“怎么?都是要死的人了,十两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命了。”
陈菀青快速扫了一眼男人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
回到家,陈菀青还未梳洗,弟弟便来了。“阿姊,出何事了?”,年仅八岁的陈维桢皱着眉头,仰头看着莞青。
“小桢,待会儿替阿姊去官府送趟信,然后我们今晚出城。”
陈维桢点点头,听话极了。在陈维桢眼里,阿姊就是一切。他的阿姊聪慧漂亮,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爹娘早死,是陈菀青一手将陈维桢拉扯到这个年岁。不过这些年好在有老师照应,他们也没沦落到露宿街头。
陈菀青快速写好一封信,踩上几脚后递给维桢,又嘱咐他别太引人注意,到了官府便把信交给守门的人,说“信是路上捡的”,其它的什么也不知。
陈菀青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成。
近来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狱里被塞着的可不止告示上的人。邻里有纠纷或旧怨的,都想方设法找个由头把对方和案子扯在一起。
反正官府里的人也懒得细查,做事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只要有心,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
所以陈菀青利用这个状况,意图将街上那个男人送到大牢里。她贴心地画上男人的画像,并附上漂亮的小楷:
大人容禀。此人先前所揭发者,多为其熟识之人。此举实是为掩盖其个人罪过,想借机先下手为强。余今日碰巧听见此人密谋,甚是愤慨其上欺官府,下瞒众人的作为,故记以此信。
陈菀青猜的没错,官府里头的人见到此信后,没过多久就派人去抓了。
男人也是倒霉,正在屋子里数赏金,就被踹门进来拿人的官兵吓了一跳。一声声“官爷”叫得凄厉无比,后来嘴直接被堵上带走了。
夜色降临,陈菀青带着维桢找到了几年前发现的一处连着城外的狗洞。狗东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着,根本不会被官兵发现。
陈菀青早已盘算好,出了卫国,要想谋个安稳,甚至赌一把前程,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宋国。
老师被抓之前,不知是不是预感到了危险将临,还在劝陈莞青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就去宋国谋生。
宋国在江南,是富庶之地,而且又非兵家必争之处,所以偏安一隅。现如今,宋国国君的大丧去年才完,幼君即位,正是用人之际。
况且原先许多来卫国做生意的商人,见到最近官府抓人频繁,必不敢久留,许多商队都打算南下做海外生意去。陆路走不通了,陈菀青二人顺势搭上南下的船,半月便到了宋国地界。
两人随着城外的难民一起,混进了宋国边城。刚才难民推搡得太凶,维桢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汩汩往外冒着血。陈菀青只能撕下一块衣裳,绑在维桢手臂上,才堪堪把血止住。
他们衣裳上到处脏兮兮的,又饥又渴。忽然之间,陈菀青看见墙上的帖子,是幼君亲笔题字写下的:
“大宋正值用人之际。新政在即,特广纳贤才,不问来路。”
陈菀青等到中午,见一些富人家出来摆棚子,发些粥和粗粮饼子,就和维桢排着队领了两张。菀青让弟弟在墙根下等着,自己则往街中间走,在一个小乞丐身旁坐下。
“听说最近贴了帖子招人?为什么不见官府里有人去啊?”陈菀青将手中的饼子分给小乞丐一块,小声搭话到。
小乞丐最初有些警惕,但他饿急了,便接过饼子就啃。
“你这都不知道?新君来咱们北宁城探查民情,不住官府,而是住在东街那边的宅子里。说是什么官府容易拦住一些有才、但没门路的人,所以专门找了处僻静的宅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小乞丐嚼着热腾腾的面饼,抻着脖子往下咽。
“那为何也没见着什么往那头走的人?”
小乞丐嗤笑:“在我们宋国,每个城里都有世家大族。那些人家想做官是可以直接举荐给陛下的,哪用去走这个过场。剩下的人,家里种地或者跟我一样上街乞讨混口饭吃,没闲钱上书院,更别提笔墨上的耗用了。”
原来如此。
东街住的都是大户人家,街上零星散落着几个来碰运气的乞丐。
从卫国离开得匆忙,陈莞青只收拾了一些旧衣带走,偏巧忘记带几套男装。现在只能从包袱里找出一套最体面的布裙换上。
水蓝色的布裙已经发白,她洗干净脸,头发上混着的杂草也被摘掉了,被一根木簪利索得挽起。
到了新君的宅子门口,她深吸一口,走上前去。宅子外没有守卫,陈菀青连叩三声门,“吱呀”一下,一位老者就出现在门后。
看清来人,老者愣了一会,继而礼貌地询问到:“姑娘有何事?”
陈菀青恭敬地行了一礼,:“在下是见城中告帖而来,烦老先生引见。”
老者摸摸胡子,再次认真看了看陈菀青,像是在确认什么,:“来者是客,姑娘请进。”
说完,就带陈菀青走到厅堂外,“姑娘稍等片刻。”
陈菀青颔首致谢,然后便打量起这座宅院来。这里房间不算多,装潢雅致,院里摆着一些假山假石作屏障,若无人引着,想必她会摸不清方向。不到一会儿,老者又出来了,示意陈菀青可以进去。
走进厅堂,她轻手关上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身着月白色长衫,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看到陈菀青进来后,男人将茶杯搁下。
“听冯先生说,你是应告帖而来?”男人抬眼,盯着陈菀青的脸。
陈菀青微微抬头,眼里看不出丝毫畏惧。她身姿端正,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回陛下,是。”
刚才男人拿书挡着脸,陈菀青看不见他的面容。现在书被移开,陈莞青才得以看见。
这位宋国新君,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如松如竹。但眼神中的威严是常人所没有的
“这几日倒是有几个人来,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姑娘来这。”
屋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细碎的洒进来,在帘子上留下一片剪影。
“在下卫国陈菀青,师从松风客。今来求见陛下,愿为陛下效力。”陈菀青字字坚定,言辞恳切。
“松风客?早听闻他收了个弟子,没想到竟出现在我面前。陈姑娘上座。”上位者听见陈菀青松风客的名号,顿时有了几分兴趣。
“谢陛下。”
宋国新君韩霄,在没登基前其实不算有名,因为老国君的儿子太多,没有谁去打听一些不出名的。陈菀青也只是听老师提过几次,说眼前这位不容小觑,兴许能成大事。
韩霄倒了一杯茶,推到陈莞青一侧,茶杯在木桌上摩擦出声,“你既说来投诚,这是何意?你是卫国人,我怎知你不会是卫君派来的奸细。你敢一人来此,胆子不小。”韩霄不紧不慢地说到,随即抿了一口茶水,看向陈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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