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很乖地摇摇头,“回陛下,乘风和踏月他们盯着的,应该是没什么动作。不过,今年这三家都有人在玉林宴的名单上。”
“哦?是哪几人。”韩霄拿过一本折子,翻开便是司礼局呈上来的名单,孟、池、江作为三大家族,赫然并在前列。
名单上出现了几个耳熟的名字,除了孟长洲之外,便是池淮序和江逾白。这几人都是京城里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韩霄看完整本名册,对各家的人有了大致了解,“今年的玉林宴有意思了。”确实,不只今年的玉林宴有意思,以后这宫里怕是也要热闹起来了。
孟家,书房内。
两父子正交谈事情。孟知衡已经致仕,现在只剩下孟承恩一人留在朝廷里,但也只是一个祭酒,应付对孟家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着实乏力。
“爹,今日见到长洲,方才相信陛下信中所写,的确是沉稳有礼。”
“孟家现在举步维艰,把这孩子拉下水实在冒险,”老爷子摇摇头,捋了捋泛白的胡须,脸上略显疲态。
“陛下在宫里,想必能护上半分……”
“月儿虽说是陛下的生母,但你我从未动过扶陛下登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从龙之功的说法。现在陛下却将长洲放到孟家,要么想借孟家制衡其他几家,亦或是监视孟家。”
“这……那我们该怎么做?”孟承恩面露难色,眼神中满是复杂。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来有缘,当年我去卫国拜访松风客时还见过长洲,那时她还小,现在她已不记得了。”
长洲走进来的时候,年迈的孟家主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好友向他走来。师徒俩的影子不断重叠,长洲的脸逐渐清晰。
好友的死讯犹在耳边。
果然人老了,眼睛也容易花。庭院里那棵老树树皮上的沟壑,他都已经看不清了。
晚饭后不久,林夫人带着岁颐去了清风院。岁颐一见到孟长洲,就羞得脸红,像只小兔子一样躲在林夫人身后,温声细气说了句“哥哥好”,然后低头绞着帕子。
林夫人见状,忙着解释到:“岁颐身子弱,从小没怎么出过门,长大后也就不大愿意出来见人了。成日闷在自己院子里捣鼓自己的东西,才弄成这样的性子。”
孟长洲温柔地笑着说:“妹妹性子好。”
林夫人闻言,轻轻敲了下岁颐的脑袋。没说几句话,孟长洲怕岁颐待在这里不自在,就让林姨先带她回去了。
孟岁颐回到剑兰院,小丫鬟祝余连忙沏了一杯热茶,“小姐,奴婢看您晚饭没怎么动,就让厨房准备了白玉糕。小姐用一点吧。”
岁颐拈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祝余,这个不太甜欸,是我喜欢的!”
“小姐喜欢就好,这是奴婢亲自盯着厨房的妈妈们做的。”祝余看着小姐吃得欢,心里甜滋滋的。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自然最懂小姐的心思。
“小姐小姐,那位孟公子怎么样啊?他看着好相处吗?”
岁颐忽然停下嘴里咀嚼的动作,抿嘴点点头,“和阿娘说的一样,温润如玉。而且生得好看。”说着说着,脸上的梨涡显现出来。
祝余在一旁偷笑,“小姐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祝余!!!不得无礼。”岁颐被说得不好意思,佯装生气地训斥到。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小脸通红,弯弯的睫毛扑闪扑闪,低头不说话。
玉林宴即将举行,一队马车停在宫外,学子们陆续下车,身上都穿着朝廷下发的官服,腰间系着刻有名字的腰牌。宫门前站着个太监,高声说到:“烦请各学子亮出腰牌,以便核对。”
学子们陆续踏过宫门的门槛,由另一个太监引着往宫里走。
太监接过孟长洲的腰牌一看,立马就堆着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这位就是孟公子吧。果真是陛下看重的人,简直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孟长洲有些意外地看着太监,但很快又将眼里的神色盖了过去。“多谢公公。”
“日后在宫里,还请公子多照应啊。”太监搓搓手,声音压得很小,乐呵呵地看着孟长洲。
孟长洲微微颔首,太监见状顿时更高兴了。
“陛下看重?”孟长洲思来想去,可能是韩霄跟孟家的这层亲缘关系,惹得众人以为他能得到陛下的专门庇护。
流华宫是宋国专门用来办宴席的场所,殿内置放着银柄九节烛台,桌椅均为上等的红木,绣着花鸟山水的屏风徐徐展开,将堂上与堂下隔出一段距离。
孟长洲坐在靠前的位置上。天气愈发炎热,何况又在身上套了层层叠叠的官服,现在她的汗不停往外冒,脸逐渐被热气熏红。
殿内的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互相打过照面,只有孟长洲在人群中看着眼生。长洲初来乍到,一个也不认识。突然,外边传来尖声尖气的嗓音:“君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低头躬身。红色官服漾成一片,委实夺目。
“各位请起,玉林宴历来是众卿家畅所欲言,不必拘礼。”
韩霄的玄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象征着帝王的威严,袖口则是用银丝嵌成花纹,庄重贵气。
宫女鱼贯而入,桌案上摆着各色佳肴,宴席上的酒却被换成了一壶茶。
“今日闷热,不宜饮酒,各位降降火。”
韩霄声音在带着几分沙哑,可能是因为连日批改堆积成山的奏折,导致身体出现疲劳。
“陛下所言极是,我等以茶代酒,敬陛下。”声音从旁边传来,孟长洲不禁侧头,恰好瞥见男子腰牌上的“江”字。
原来是江家人。
“敬陛下。”众人齐齐举杯。
“诸位能被家中长辈推荐入朝,想必都是才能出众之人。今年的选题便不从经书典籍里挑了。各位不妨谈一谈对新政的看法?”
韩霄此言一出,底下鸦雀无声。
有的学子内心心虚不已。他们都是家中嫡子长子,就算学问不精、时事两耳不闻,也能拿到入宫的资格。现在却要他们当着陛下的面谈一谈“新政”,这不就直接明摆着告诉陛下自己是草包吗?这日后仕途怎么办?
有的学子倒是跃跃欲试。要是能得陛下青眼,以后家族里谁不高看他几分?
“陛下,”不只是谁率先起身,“在下冯翊郑氏,郑观棋。”
“郑氏?那位祖上就跟随太祖,后来受封冯翊郡的郑家人?”
“不然呢?这天下还有几个冯翊郑氏。”
“听说这郑观棋在郡中颇负盛名,不知道真才实学有多少?”
“听他说说不就知道了吗。”
……
郑观棋不理会这些窃窃私语声,自顾自地说到:“新政之法,意在革新旧制。以我冯翊郡来说,新政之下,部分旧有制度被废止,但新制度难以向下推行。郡守郡丞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因为百姓之中有许多不识字,即便张贴告示也没办法将政令法度传达到位。”
“那你认为,该如何解决呢?”
“这……”郑观棋有些为难,他只是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把地方的事上报给皇帝,从来没想过如何解决这件事。
“朕每日要处理这么多政事,难不成你指望朕来帮你想解决方案?”
郑观棋有些挫败地低下头,灰溜溜地坐下。旁边再没有人敢说话了,都怕自己说错话。
韩霄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并不认为这句话有多重。只抛问题不解决,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要是这些人养成了这种风气,日后全是在朝廷里吃干饭的,没人愿意主动想怎么处理好事情。
“陛下,在下江逾白,对方才的事略有见解。”
韩霄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百姓不识字,但是能听懂话。地方长官可以下派小吏,去固定位置宣读并讲解其中含义。不必挨家挨户宣告,这样会打扰民生。只需每隔三日或五日,去百姓聚集最多的地方宣读即可。至于其他,可以请里正协助长官办事。”
“此举甚好。”
江逾白冲郑观棋挑了下眉毛,郑观棋差点没咽下那口茶水,回蹬了江逾白一眼。
孟长洲此时也起身回话,“陛下。针对新政,在下认为可以放宽对商户的限制。商户每年缴纳的税钱数量庞大,如果适当放宽对他们的限制,可以使他们能更积极地从事一些贸易活动。贸易活动一旦活跃,就会滋生更多的店铺、茶楼、酒肆,为百姓们提供劳作换取报酬的地方。”
“除此之外。陛下可以将部分税钱抽出,把钱用来与一些大商户共同从事商业活动。每年的报酬按出资占比分红。这样,既可以对大商户有管控限制,也能让朝廷的税钱更多。”
“陛下觉得如何?”
孟长洲的提议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韩霄。在宋国,从未出现过此等事情。商户一直处于下层,即便挣得多,但也饱受歧视。孟长洲的提议如果得到执行,无疑为他们的生活打开一个豁口。
韩霄震惊之余,又不免感到庆幸,这姑娘着实不一般,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孟长洲。你这个提议,朕允了。”
“那从今日起,朕命你着手去办这件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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