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合一把掀了有些碍事的斗笠放在一旁,从药箱中取出工具对着江无眠安排。
“江公子忍着点,我要为你刮去腐肉。”
随后又吩咐着江焓摁住江无眠的四肢。
江无眠感受着锋利的刀片划开自己的肉。
因为在火焰上刚消过毒,一刀下去还能听到肉被烫的滋滋响的声音,鼻尖也传出一股烧焦的味。
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至少江无眠觉得他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江无眠苍白的面容,等好不容易喝完了药,这才注意起姚合的眼睛。
上次匆匆一瞥,没发现什么端倪。现在仔细看去,那轮廓似乎有些熟悉。
不知是否是被注意到了,姚合收拾完用具一抬手,就又把那斗笠带上了。
江无眠收回目光。
是错觉吗?
出城后闭月驾着马车在周朝兜了几个圈,甩掉一些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的小尾巴,才匆匆奔着京城的方向上路。
甩掉了刀疤男那帮人,剩下的路程除了碰到几个打劫的土匪,倒也是有惊无险。
让江无眠意外的是,姚合竟然会些武功。
他们中途碰见了一帮亡命之徒,对方人数众多,慌乱之中姚合不得已出了手,众人这才发现他会武功。
而姚合对于此事很坦然
“你们没有问我,我何必要多嘴一说?再说了,若是我不会武功你们还会护着我,我何必多嘴一提呢。”
这个回答也无可厚非,只是从小跟着大夫学习医术的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武功呢?
江无眠想起城中人对于姚合的描述,曾被滚烫的药汁多处烫伤。
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姚合四肢裸露的皮肤,无论此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隐瞒,但姚合确实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除了偶尔开口打探他们的目的,这一路以来也并无恶意,反而是江无眠经过姚合的治疗,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
“江公子,你们此番千里迢迢的赶路,为此中途还差点丢了性命,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姚合这一路上不知道询问了多少次,眼看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江无眠也不打算瞒他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京城。”江无眠开口。
“只是去一趟京城的话,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姚大夫有所不知,身上诺言千金重,我怎么会不急。”
姚合手指微微卷起,听声音似乎很惊讶:“为了一个承诺,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吗?”
不是一个人的承诺,是一城人。
“人各有志,所求不同。此事于我而言。”江无眠轻笑。
“值得。”
姚合听了江无眠的话,良久也只是称了一句江公子为人值得信赖,便沉默的没有再说话。
京城是大厦之首都,本应当是极尽繁荣的,可随着江无眠一行人的靠近,路上的情况却不是如此。
路上虽也有驾驶马车的,但都是少数。
绝大部分的人衣衫破烂,有的穿着草鞋,更甚者光着脚。
他们聚集在道路的两边徘徊,抬头目光哀求的注视行驶的马车,希望能博得怜悯,能得到一些随手的施舍。
江焓面露不忍,但到底是没有蠢到做出些别的行为。他从前未回到江家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当聚集难民饿到了一定地步,你出手对他们的善意,就是自己的灭顶之灾。
南边常年闹灾荒,受灾的民众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向外地逃窜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人数未免有些太多了。
江无眠撩起帘子,顺着他们来时的路望去,绵延的道路两侧都是难民,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头。
满目疮痍。
因为流落的难民太多,守城的士兵难免有些严格,即使江无眠一行人证物齐全,还是被拦在了门口。
士兵偏着头打量了几眼江无眠一行人。
“几位瞧着眼生,近日城周边多发事端,诸位还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来吧。”
这哪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江焓听了顿时急眼。
“我们此番好不容易赶来,怎么可能说回去就能回去?”
江无眠正想开口,他们后方就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周围还跟着一队护卫,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刚才还冷着脸的士兵此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原来是王爷回来了,属下这就打开城门。”
马车内的小童伸手撩起帘子,看着前面堵着的马车好奇。
“前面是怎么回事?”
士兵连忙回应:“没什么的,原本是这几日比较混乱,我让他们改日再进城。”
士兵说着,马车内走下来一身着长袍锦缎,头束云冠之人。
距离地面还剩两步,这人直接一跃而下。随后抖了抖衣袍,冲着江无眠等人的方向看过来。
面容带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江无眠举手示礼。
在京城这般年纪被称作王爷的,只有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七王爷慕佑。
慕佑抬手回礼,人倒是意外的随和。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诸位远道而来,这般回去岂不麻烦,各位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一同进城。”
“岂敢嫌弃,简直求之不得呢。”
能顺利进城自然是好的,遇上这位七王爷着实是意外。
不过好在慕佑也只是把这当做了个插曲,进了城内二人嘘寒一番,也就互相分别开了。
姚合收拾了自己的药箱挎在身上。
“江公子,当下你身体已经痊愈,我也没必要再跟着了,是时候离开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只是路上萍水相逢。江无眠让闭月结清了银钱交给姚合。
如此爽快姚合倒也高兴,只是临走的时候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出口。
江无眠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有自己的不得已。所以他尊重姚合,对方既然不想开口,那就没必要强求。
只是江无眠不知道,自己那没开口的询问,是撕开未来血淋淋真相的钥匙。
三人刚寻了个院子住下,闭月就探听到了一个对他们现在来说并不算好的消息。
瀛国使节曾来访。
“何时走的。”江绵伸手扶着眉心。
闭月汇报:“就在前不久。”
麻烦了,虽有信件在手,但瀛国使节刚刚来访。如若是此时拿出证据,哪怕当今圣上的性格再多疑,恐怕都不足以信服。
当今圣上慕天旻,在位已经将近十年,疑心颇重的他一登基就撤下了几老臣,一心扶持着拥立自己的睿亲王。
睿亲王也就是俞胤的父亲,那是真正从战场上拼杀,刀下不知斩去了多少异心之人的铁血将军。
也难怪圣上会如此信任睿亲王。只是近年来大小政策都是由睿亲王牵头提出。
民间的威望也逐渐树立起来,更甚者有一些地方,拥护睿亲王的声望比着当今圣上还要高。
也有人开口劝阻过圣上有些过于亲近睿亲王,但圣上也只是疑心一阵子,见没有实质性的事情发生,便轻轻接过。
如若此番瀛国的事让睿亲王开口,那事情的成功率便会大大增强,更何况俞胤是他的儿子,自己手中还拿着令牌。
江无眠心中打定了主意,开口吩咐闭月。
“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访睿亲王。”
江焓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有见江无眠提自己的名字。
“我呢?我现在应当去干什么?”
江无眠换了身前去拜访的衣服,才腾出手来拍了拍江焓的头。
“你是我们给自己的后路。”
见江焓不解,江无眠又解释起来。
“我去拜访睿亲王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如若这趟我们没有回来,你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明白了吗?”
江焓哑然,随后面色郑重的承诺。
“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的。”
江无眠转身,衣袖在空气中带出一道痕迹。
“我早就说过,上京危险重重。不只是现在,也许其中一环出了意外我就会死在某个地方。”
随着人往外走,江无眠声音渐渐的有些模糊。
“如若我死了,你要做的就是完成我没完成的任务,这便是我们这一遭的目的。”
江焓注视着江无眠往前走的背影,他没有回头,他好像也从不回头。
江无眠没有回头的机会。
睿亲王的府邸坐落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已是入夜了,却还是灯火通明。
硕大的院子里里琉璃铺瓦,檐边的长廊上点缀着翠绿的装饰,纸窗贴花,精致的假山引着流水涓涓而下,听说在夜间也是从不熄灯。
它犹如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在京城里闪闪发光,让人一眼看出他的不凡。
前方的仆人领着路,江无眠和闭月紧跟其后。
俞长煞是战争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即使是养尊处优多年。却依旧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那股常人所没有的气魄。
那是只有真正提刀杀过人,才能养出来的。
“不知二位是?”
俞长煞见管家领了两人进来,淡淡的抬头瞥了一眼,连站起来都未曾。
江无眠恭敬行礼:“家父是泂城的太守,在下江无眠。”
俞长煞倒是有些意外,泂城距离京城可不算近。
“哦?既然是泂城的小子,那你跑到京城做什么?”
俞长煞坐着喝了口茶,江无眠恭敬的站在一旁。
“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大夏。在泂城的边防处我们发现了瀛国的伏兵,而且人数众多。”
啪!茶杯被狠狠的放下。
“一派胡言!瀛国素来与我朝交好,平日里更是献上诸多贡品,你凭空这般说辞,难不成比旁人凭空几个脑袋?”
江无眠用力的捏着手里的信件。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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