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赋安置好顾留江后便立马去了燕其羽的府邸。
守着府邸的仙侍认得谢闻赋，还记得他是自家仙君的旧友，连忙把人客客气气地请进去。
许久没踏足燕其羽的府邸，谢闻赋立身于院内，环顾四周景致，发现这里与多年前相比并无什么变化。
假山流水，花叶掩映，鸣鸟啁啾之声时时响起，处处透着与燕其羽名声极其不符的雅致。
外人谈论起燕其羽，所说的无外乎围绕“不苟言笑”“严厉”“不解风情”这几个词，未曾想冷淡寡言的燕仙君其实也是个爱弹琴作画的儒雅人士。
谢闻赋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方才领他入门的仙侍已沏好了茶水。
“仙君喝茶。”仙侍倒了一杯茶，随后站在一旁等候。
也不知燕其羽何时回来，他自己等着也是无趣，找个人说话也能解解闷。
谢闻赋浅尝一口茶，问：“我瞧你有点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仙侍答道：“我姓裴，单名一个瑞字。”
“裴瑞啊，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刚来侍候燕其羽，好像才十几岁吧？”谢闻赋笑了笑。
裴瑞道：“十九。”
多年过去，十几岁的小孩如今不仅长高了，连相貌也更俊秀了，只是身板看上有些单薄。
“你仙骨成了没？”谢闻赋问。
“还差一点。”裴瑞说。
难怪了，仙骨未成，纵使会点小法术，也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谢闻赋存心想逗逗他，又笑着问：“你家仙君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瘦？也太小气了些。”
似乎是听不得别人说燕其羽的不好，裴瑞秀眉一蹙，说：“仙君待我很好。”
“有多好？”谢闻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像对媳妇那样好吗？”
这玩笑开得也忒冒昧了，裴瑞微微颦眉，淡淡道：“仙君说笑了。”
谢闻赋倒是没在意他的语气，又问：“你及冠没有？”
裴瑞虽然不满刚才的玩笑，但该答的还是认真答了，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位是他要好好招待的贵客。
“我二十五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哦”。
日头正好，暖阳不烈不淡，谢闻赋也不是个静不下来的人，问完这几句便不再找他说话，一边品茗一边等候，时不时抬头看看院里树梢停留的鸟儿。
等了许久仍不见燕其羽回来，谢闻赋默默望着枝头淡粉色的花骨朵，想到顾留江受的伤，心口难受得很，他以为只要自己把顾留江看在家里便能护他平安无事，没想到还是被仙界的人查到了。
以顾留江的性子，日后还不知会对他有多埋怨。
愁闷化作流水在他心间缓缓流淌，谢闻赋左思右想，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我这来唉声叹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裴瑞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眼前一亮，不必等燕其羽吩咐便用法力将微凉的茶热到适宜的温度，给燕其羽倒了一杯热茶。
大步流星地走来后，燕其没好气地在他旁边坐下，摆着一张有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对身旁站立之人说：“裴瑞，端盘荷花酥来。”
整个过程中，燕其羽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谢闻赋，发现自己被晾着的谢闻赋微笑着说：“我认识凡间一个有名的糕点师，不论是平头百姓，亦或是富贵人家，都对他家的糕点赞不绝口，从早到晚都有人等着买，味道不必你这的差，你若想尝尝，我可以给你捎点来，举手之劳。”
从口腹之欲下手，真当他是贪嘴的人吗？
像是故意与他置气，燕其羽听完仍旧不理睬他。
恰好裴瑞已端着一盘酥松香甜的荷花酥走来，燕其羽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配着茶水慢慢享受。
这态度，看来是真有点生气了。
谢闻赋无奈地笑了笑，事关顾留江，他决定再服个软，唤了一声“燕大哥。”
“咳、咳咳——”
燕其羽被他这声“燕大哥”惊到呛着，裴瑞连忙添上茶水，燕其羽连着喝了两杯才缓过来，终于愿意施舍给谢闻赋一个眼神，那模样活像在仙界见到鬼似的。
谢闻赋浑然不在意，道：“燕大哥，处罚中途把人带出来是我不对，他确实有错在先，燕大哥定的处罚我绝无异议。
“你也知道，我志在悬壶济世，都说医者仁心，更何况我与他私交甚深，见到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燕其羽一口荷花酥，一口茶水，拧着眉听他说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谢闻赋没有半分悔改之心。
但他捕捉到了一点自己从前不知道的，立马揪着问：“你怎会与魔尊私交甚深？”
“说来话长，而且如今这情形我也不方便说，你若想知道，日后有缘我再细说。”谢闻赋含糊道。
“不说也罢。”燕其羽对别人的私事也没那么感兴趣，之所以问出口也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见他没有追问，谢闻赋松了一口气，不料燕其羽下一秒又抬了抬下巴说：“送客。”
谢闻赋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凝固了，他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说：“燕哥……”
燕其羽连忙打断他：“别叫我燕哥！”
燕哥燕哥，怎么听都像阉ge，晦气。
“魔尊的事……”
不待他说完，燕其羽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你爱咋样咋样，别来烦我。”
“那就多谢燕大哥了，改日我再带上谢礼登门造访。”谢闻赋嘴角荡漾开发自内心的笑意，他是真觉得高兴，燕其羽的性子他了解，既然这么说了，那顾留江这事基本就到此结束了。
“不过——”燕其羽看着谢闻赋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什么，赶忙开口叫住他。
谢闻赋脚步一顿，又狐疑地折返回来。
“不过什么？”
燕其羽故作高深地抿一口茶，轻轻摇动着茶杯，半晌，终于开口：“顾留江身为魔尊，却对魔族事务不管不顾；有凡人进入魔界，不但没有妥善处理好，还把人提拔为护法；几个魔君联合起来就把他赶出了魔界，是御下不当，作为魔尊来说，也是一个奇耻大辱，所以上头才派人去把他捉到仙界。”
谢闻赋沉默着听他细数顾留江的错，发现确实是事实，便无话可说。
“燕大哥不是答应帮我压下这事吗？莫不是要反悔？”他保持着一贯的笑容，眸中尽是柔柔春色。
“谁答应你了？我只是不想被你烦死。”燕其羽哼道，“给他倒茶。”
“我就不喝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罢了。”谢闻赋道。
他只是想快点回去看看顾留江，哪只燕其羽一听这话，瞪着眼睛怒道：“怎么，我都还没说处理这破事浪费我时间，你倒还急上了？”
“我喝，我喝。”谢闻赋无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燕其羽这才舒心了些。
“还好你是在顾留江受罚到一半来的，若是连罚都没罚，你就把人抢走，我怎么向上头交代？”燕其羽道。
谢闻赋连连赔笑。
燕其羽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既然与他交情深厚，就该让他好好回到魔界当他的魔尊去。”
谢闻赋面露忧色：“现在魔界的情形可不太好……”
燕其羽冷哼一声，“那可不关我的事，总之你得把他送回去，多留一刻都不行，否则再出了事我让你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谢闻赋知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默默叹口气，起身再次道谢，遂告别离去。
等他走得远了，燕其羽才吩咐裴瑞：“你去通知观刑的那些仙官，就说是定的鞭数有误，本该是十五鞭的。恰巧仙帝临时召集我们商议要事，我没来得及告知。”
裴瑞道了声是。
——
云树懒散地依偎在祁夜青怀里，一边翻看着用五块灵石从魔界买来的《千眼报》，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身后之人的服务。
祁夜青正在给他捏肩，其实他想问他们直接扔下剩下几十位仙官在那儿吹风真的好吗？云树会不会因此被处罚？
“方才和你一起的就是你哥吗？”云树问。
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样，只是气质大不相同，云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是。”祁夜青闷闷吐出一个字来。
“不高兴？”云树眉眼一弯，转头仰脸，用双唇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乖巧的红痣。
祁夜青神色未变，但是那颗红痣的色泽却立刻变得明艳，讨喜得很。
若是祁夜青兴致不高，这颗痣就会变暗，心情再糟糕些便会暗成黑色。祁夜青想藏着他的情绪都不成，这颗痣会出卖他。
云树刚发现这颗痣还能这样时惊喜了许久，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它变色了没有。
云树看得心里痒痒的，喉结上下一动，恨不得小小欺负一下祁夜青才好，又想到眼前人什么都不懂，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着急，有些事啊，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他昨日加班加点地把要务处理完，为的就是今天能顺利告假，以便陪陪祁夜青，奈何燕其羽临时丢给他一个任务，害他损失了宝贵的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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