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覆水难收。
想到这儿，谷悦心只能低着头迅速跟上林茂和的脚步，之后，便一直跟在他后头闷闷地走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
浴室的水声哗哗地响着。
林茂和已经洗漱完毕，这会儿正拿着手机“哒哒哒”地给林玉凡发着消息：“妈，能退费不？”
那边没有回应。
林茂和瞥了一眼时间——才十点，那闲得发慌的母亲大人应该还在看电视才对，如果过五分钟她还不回消息，那就纯属故意了。
果不其然，又过去几分钟后，那边终于来了回复，却是直接掠过了林茂和的问题——这或许暗示了方才母亲回复缓慢的原因：“你们住下没有？”
林茂和闷着一口气：“住下了。”
“你跟悦心一间吗？”
“嗯。”
“好的。好的。那妈就不打扰你们了。”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住都住了，还退什么费？”原来母亲果然是看到了这句话的。
“不过才住一天，退个一半以上应该没问题吧？”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要去睡觉了，晚安。”
“不要避重就轻！”
林茂和狠狠地盯着屏幕，却不见其上再有动静。
过了五分钟，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怀着欣喜的心情点开，却在看清消息的那一瞬间萎了下去：“家人们，明早七点半在大厅准时集合。今天坐了一天车，辛苦大家了，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减去吃早饭和洗漱的时间，这不只有七八个小时能睡了？
还没算上入眠的时间。
林茂和沉沉叹了口气，熄灭屏幕，望着上头映出的那双硕大的熊猫眼，一时也只能无奈妥协，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慢慢地进入梦乡。
就在他闭着眼睛数羊数到一百只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
那时许是因为疲惫，关于加不加房的事情，他并没有考虑太多，纯粹是从对于谷悦心一个女孩子家方不方便的角度来考虑的。那会儿他的大脑纯洁得很，纯纯只想着该怎么说服老妈痛快地退团，他便可以回家睡大头觉了——等吃好喝好睡好，他便可以养精蓄锐和丹朱决一死战了。
后来谷悦心一脸不高兴地问他是不是嫌弃自己，他才赶紧尊重她的意愿，最后两人在一间房里歇息——林茂和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那会儿真的比白纸还要纯洁，是一点儿旁的想法都没有。
可是这会儿，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沐浴间的水汽蒸出来，谷悦心刚刚沐浴过的香气从后头幽幽地飘过来，他的心绪一时便跟着乱了。乱到冒出了许多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疯狂想法，引得他只得紧紧地闭着眼睛，害怕自己产生哪怕一丝丝的邪念，更不敢有一点儿逾矩的动作——如果无心之间给谷悦心造成伤害，那可就太不好了。
但是，他听得谷悦心的脚步渐渐近了。
她应该已经到了床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空气间尽是淡淡的好闻的女孩子的香气。
想起之前和程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总是喷着很浓的香水，那不知为何让他打从心里抗拒。
现在想想，或许程妙离开他也情有可原。
那会儿，他原本就对结婚没什么想法，娶了程妙不过也只是相亲程序会产生的必然结果，而当时的程妙又对他主动热情，他也是顺势逃避催婚压力而匆匆跌进了婚姻这个迷迷糊糊的陷阱。
他对程妙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尽力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角色。程妙无论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满足她——包括上交工资，包括节假日给她买各种礼物，甚至自结婚后，程妙从未向他提出任何有关夫妻生活的要求，他也同意。
甚至新婚之夜，他们也是各自分房睡的。
他对程妙本就没有感觉，因而能避开与她的肌肤之亲，他也是乐得轻松。
但至于程妙为什么不主动提起，他便不清楚了。
只是觉得，虽然他什么都顺着她的意，她对他的意见反而是愈发地大了，特别是从那个新婚之夜开始。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谷悦心分明和他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却觉得身上像是有火在烧一般躁热。
明明先前她也是和他住在不同的房间，可他却总有半夜去敲她门的冲动。
现在在同一个房间，他简直想……
林茂和再也忍不住，一下从床上起身转过脑袋，却冷不防正对上了谷悦心的眼睛。
从未见过她这般打扮。
即使是公主风的薄纱连衣裙，连一丝欲念的意味都没有，可穿在她身上却如此撩人。
谷悦心原是拿着梳子在梳理垂在胸前的长发，见林茂和忽地转过身来，也淡淡地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在不觉间定格了。
二人一时间四目相对，浅浅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悄然蔓延。
“你太过分了。”忽然间，林茂和恨恨道。
“我怎么了？”谷悦心一时莫名其妙，却不知何故在悄然间红了脸。
“当时又是以我不在乎你为由让我和你同住一间房，现在又是故意在我前面穿得这么清凉，又是故意把自己拾掇得这一身好闻的香味，可我若要问你我能不能做些什么，你一会儿肯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对不对？”林茂和问，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微微地发着红。
“我没有故意……”谷悦心的声音变得低低的，脸儿也越来越红，“但是当然，你现在肯定不能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加房？”林茂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因为……我不愿意有八个小时看不见你——那太久了。”谷悦心微微抬起眼，却很快因着害羞而缩回了目光。
“那什么时候可以？”
“可以什么？”
“你明知故问。”
“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
林茂和向着谷悦心慢慢靠近，试探着把脸儿埋进她柔软的颈窝，缓缓地寻找着她的唇：“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谷悦心腼腆地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那这样呢？”林茂和的手轻轻覆上谷悦心的腿——她有一双很漂亮的腿，像象牙一样白得毫无瑕疵，线条也好看极了，让林茂和只觉得光是瞥上一眼，便有□□焚身的感觉。
“不可以，最多只能亲亲抱抱。”谷悦心笑着说。
“你太小气了。”林茂和气鼓鼓地说。
“是你经历太复杂，我得防着你。”谷悦心还是笑。
“可是我和她之间不曾有过什么。”林茂和的声音低下去，渐渐漫上了苦恼之意，“如果你说的复杂是指这个的话。”
谷悦心一时间意外：“你们连亲亲抱抱都没有吗？”
“为什么会有？”林茂和迎上谷悦心的目光，“我们只是走了相亲这道程序会产生的必然结果。
“说句实话吧，悦心。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爱情。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觉得，跟谁结婚都没什么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因为你，我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原来看见喜欢的人和异性说话，我会吃醋。原来一段时间不见，心里会盈满想念……
“我变得好小气好小气，我恨不得她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我的身边；可我又变得好窝囊好窝囊，连她只是小小地蹙一下眉，我都要自责一百遍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而我更没想到，我一向以为欲念这种东西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自从遇见你，我的脑子里就总是时不时蹿上各种我先前想也不敢想的画面……
“这就是荷尔蒙吗？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情不自禁想到这些吗？
“我不清楚，也不明白……先前的我们似乎太过忙碌，忙到只顾着打打杀杀，我都找不到时间来和你好好交流……今天时机正好，你能解答我的疑惑吗，悦心？
“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成天想着这些，还是你偶尔也会有想到这些的时候？”
“你讨厌啦，茂和！问我这么难堪的问题。”
“那你忍心就让我一个人难堪吗？”
“嗯……想过的，自然是想过的……不然也不会想要和你呆在一个房间……”
“真的吗？”
“嗯……但是，还是想要等到结婚后最好。虽然我不是人类，可是我也好羡慕人类女孩子能拥有的那些浪漫的婚礼。我怕你提前拥有了，就不再珍惜了。我也就等不到我憧憬之中的婚礼了。在我感到疑惑时，鹤仙是这样解答我的疑惑的。”
在短暂地沉默片刻后，林茂和像是下了决心般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喜欢的女孩值得这样一场华美的婚礼。也值得把珍贵的一切留到婚后。她所有的愿望都值得实现。悦心，我向你承诺，等到打败丹朱，我会尽一切努力给你一个梦想中的婚礼，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说到这儿，林茂和在谷悦心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又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道：“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谷悦心点点头，望着林茂和摁灭床头的灯，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烧得厉害。
“天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谷悦心因着害羞捂住双颊，迅速地钻进了被窝合上眼睛，只觉得林茂和方才拥着她的体温还停留在身上，使得她不由得侧耳去听林茂和在另一边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那些迷乱的游思便渐渐化成了让她定下心来的安全感，引得她渐渐坠入了梦乡。
*
许是因为昨晚的迷乱，亦或是前几日的睡眠不足，总之那一夜林茂和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待谷悦心急急地摇醒他的时候，离集合的时间已经不足半小时了。
“什么？！已经七点了？”林茂和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脸上的迷糊依旧浓重，“我明明设了闹钟的呀……”
“就是看这么多闹钟也喊不醒你，我就索性全都按掉了，想着让你多歇息一会儿。”谷悦心用手支着下巴，又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不过，我还给你留了半个小时的洗漱整理和吃饭的时间呢，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是的呢！我的悦心小宝贝最贴心了！”林茂和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起床洗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可待他赶到下头退完房时，余下的用餐时间也不过只有十分钟不到了。
“旅行社订的早餐能有多好，最多也不过只有几块馒头包子能啃吧，这点时间完全够用了。”林茂和松了一口气，气定神闲地走进餐厅，却在入口处傻眼了。
只见水晶质地的枝形大吊灯在天花板上闪烁着柔和的光晕，衬得被装在玻璃碗中的葡萄西瓜哈密瓜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而那些被装在自助餐盘中的各色琳琅美食，更是像被加了一层滤镜一样香艳诱人，惹得人垂涎欲滴。
林茂和咽了咽口水，低头去看手机屏幕——只有三分钟不到了。
“悦心，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林茂和喃喃地说。
“怎么了？”谷悦心一脸不解。
“早知道今天的早餐这样豪华，你就是拉也该把我拉起来才是！”林茂和一脸遗憾。
“啊？抱歉抱歉……”谷悦心尴尬地笑笑，“我以为你只对睡觉感兴趣，对吃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冒呢。”
林茂和一脸幽怨地冲谷悦心转过脑袋：“看来你我之间，还有好长的一条路需要修行啊。”
谷悦心调笑似的冲林茂和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别贫了，快去吃吧，再晚可要连西瓜皮也吃不上咯！”
*
草草用过早饭后，坐上大巴，导游清点人数后便宣告出发。
车子继续西行，下一站便会到达甘孜。
昨晚勉强睡够八小时的林茂和今天终于不再那样困了，也有了和昨天的谷悦心一样的心情去看风景，却见窗外的葱郁林木开始渐渐变得荒凉，清秀的群山也慢慢变得陡峭起来。
天在变蓝，草木却在变得渐渐稀疏，渐渐地就成了群山上的细小点缀，仿佛松软的蛋糕上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装饰品。
而群山之下的河流在渐渐变得湍急。
林茂和正在诧异，谷悦心却抢先一步表达出了她的好奇：“茂和，这边的河流为什么会有波浪？”
“我也不知道。”林茂和拿出手机，“百度一下看看。”
“好好玩哦！”谷悦心眉开眼笑，“好像绿色的大海呀！”
林茂和也不由得被逗笑了：“有这么窄的海吗？”
“没有，但我也从未见过有这样汹涌波浪的河流呢！”谷悦心惊奇道。
路过的导游听见二人的对话，忍俊不禁道：“这是因为这里是很多大江大河的发源地，地势比较险峻，有落差，水流就变得湍急了。你们是从沿海地区过来的吧？那儿多是下游，水流自然就变得平缓了。”
林茂和与谷悦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在谢过导游后，林茂和不由得向着谷悦心吐吐舌头：“其实以前中学时候也学过，可怎么就忘了呢。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看着教科书上静止的图片，可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谷悦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脸新奇地望向窗外，脸上的表情却在某一瞬间起了变化。
林茂和原是一脸幸福地欣赏着谷悦心脸上惬意的表情，因而自是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怎么了？”林茂和问。
“这里的妖化率有异常。”谷悦心脸上的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你是说……丹朱他们也到这里来了？”林茂和一时也跟着变得紧张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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