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牙……别再吸收了我要撑死了……”
“夏芒醒醒，嘀咕什么呢？”
夏芒缓缓睁眼，一串模糊的人影如坏掉的旋转木马般打转，最终艰难地聚焦成两个蹲在她身边的人影——江明野和陶狰。
“咳咳……你们怎么样？其他两人呢？”夏芒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一咳嗽起来就像在吞咽烧红的刀子，她就像个被强行灌满岩浆的气球，每条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也被震晕了，还没醒。”江明野迅速调取金羯、金蜗行动服内置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紧锁的眉头稍微松解，“生命体征正常，应该没有大碍。”
但他的眉头很快又蹙起来——
“有人记得我们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昏迷前？”陶狰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墙体被灵能爆发炸开，我们被狂暴灵能冲击昏迷……”说着说着，她也意识到不对劲。
所以爆发的灵能流呢？
金羯和金蜗距离较远只是被冲击波震晕，而与灵能爆炸距离极近的他们三个也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损伤，甚至比那俩人醒的还快。而那足以把他们抹成灰烬的灵能爆炸，竟在爆发的最**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凶兽，瞬间哑火消失无踪。这完全违背了能量守恒原理！
怎么回事？
陶狰江明野对脸懵，目光落在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夏芒身上。
墙体爆裂的瞬间，灵能洪流海啸般迎面扑来。夏芒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张开双臂，一招“大鹏展翅”将离她最近的陶狰和江明野一左一右按倒在地，用后背迎向灵能狂潮。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降临，铺天盖地的狂暴灵能在接触到她后背的刹那如同撞入无形黑洞。巨大的漩涡在她背后形成，贪婪疯狂地吞噬四周狂躁的灵能，赤牙饕餮般不知节制，硬是把所有灵能尽数吸收撑得夏芒暴食一样痛苦。
所以他们的疑问夏芒是知道答案的，但没准备回答就是了。
“哎哟我天……”夏芒双手撑地缓慢坐起，试图用浮夸的语气掩饰身体的异样痛苦，“法拉第笼这么厉害的吗？我这种脆皮普通人居然还没碎成渣渣！”
“嘶，头好痛……刚才怎么回事？核心炸了？”金蜗揉着太阳穴醒来，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黑箱，“我的宝贝还好没事！啊？怎么把我灵能脉冲攻击协议删除了啊呜呜！哥？哥你受伤没？”
金羯被吵醒，晃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在金蜗的搀扶下坐起靠墙休息。被震昏倒下时不慎压到了受伤的右臂，这会儿正痛得龇牙咧嘴。
“我没事……哎小金蜗，这就是你定位出的能源核心？”金羯指着面前烟尘沉淀下落后露出的巨大墙洞，一语道破几人心**同的疑问，
墙体崩裂的豁口后，并非预想中的控制中枢系统，或者大型灵能供应设备，而是一间……破旧的办公室。
“进去看看。”江明野当机立断，率先钻过破口，陶狰扶着几乎虚脱的夏芒紧随其后，金羯最后进入，警惕守在破口内侧。
办公室面积不大，陈设简陋。一张厚重的旧式金属办公桌占据中央位置，桌后是一把磨损严重的皮质转椅。两侧直通天花板的金属文件柜柜门半开，里面塞满了泛黄的纸张和文件夹。墙壁上挂着几幅早已褪色的工厂平面图和安全生产规程，边角卷曲剥落。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沉闷气味。
夏芒被陶狰安置在转椅上，顺手翻开桌上落灰的硬壳文件夹。
翻开第一页，是工整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手写笔记，墨迹早已氧化发黄：
【K059年3月12日晴】
李工今日搬料扭了腰，老刘老马帮忙把人背回家修养。预支老李下个月一半工资让他先去看伤，老婆病着儿子在外漂泊，都不容易。我们秀石镇离N-3区太近，去年的次级灾差点熬不过去，好在如今柳暗花明因祸得福！近来效益还行，从互助金里给他补点营养费，明天让小张一早送去。
——陈守业
夏芒快速翻动，一连几十页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类似内容：某工友家里困难预支了工资，某某孩子考上学校大家凑份子，某某工伤厂里垫付医药费并调整了轻岗位……落款都是“陈守业”，字里行间流露着朴素的人情和关怀。
但翻到大约三分之二处，手写笔迹戛然而止，却而代之的是一份份打印文件。
【K065年7月15日生产部通知】
鉴于7号熔炼区灵能辐射强度持续超标（平均指数280，峰值突破400），已严重威胁作业人员健康。再次提请总公司：1. 立即更新该区域老旧屏蔽设备；2. 为相关岗位增配A级防护服；3. 缩短该区域单班工作时长至4小时。附件：辐射监测报告。
文件下方，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
【驳回。理由：成本核算不经济，工人轮替效率高于设备维护，更换全套设备及防护的成本，远高于当前工人损耗率带来的损失，防护服按C级标准配发已属优渥。维持现有生产效率即可，无需额外投入。】
再往后翻，又是一份申请批复：
【K066年1月8日紧急申请】
7号熔炼区本月已有三名工人确诊辐射□□官纤维化，七人出现严重皮肤溃烂、金属化倾向。申请立即关停该区域，进行彻底环境改造及人员治疗安置。
【驳回。理由：生产任务紧迫。该区域工人已签署高风险岗位津贴协议，视为接受相关风险。治疗费用按基础工伤条例执行。】
“这里的工人K067年统一接种过某种抗辐射疫苗，据说效果是当时市面上抗辐射疫苗效果的三倍，可以完全免疫工厂环境暴露中的辐射……七年前哪有这样的疫苗，这工厂老板怕是被倒卖假药的坑了。”陶狰从文件柜中翻出一份抗辐射疫苗接种知情书和接种记录，工厂三百多名员工的指印按满三大页纸。
夏芒看着每月一报却次次被驳回的申请，原本也以为是厂长病急乱投医被骗了。然而下一封特殊的文件，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疫苗应该是个幌子。”她将唯一一份没有盖驳回章的文件抽出摊开在桌上，“来看看这个吧——”
【K067年1月关于金属共生病毒接种及效率增幅系统安装的通知】
……经总公司技术评估与成本核算，批准工厂实施“人体效能提升计划”。
1. 即日起，为所有一线工人分批接种“金属共生病毒-γ型”。该病毒将与宿主细胞共生，诱导骨骼、肌肉及部分外周神经系统定向金属化变异，显著提升对高辐射、高温、腐蚀性环境的耐受性及物理承重能力……此为总公司特批福利，接种免费，拒绝接种者视为自动放弃岗位……
2. 同步安装“效率增幅器”，发射特定增益射线，优化工人工作状态，使其自然接受并适应新的高效生产模式……此计划将大幅降低工厂防护成本、人力轮替成本及事故赔付支出，提升综合利润率18.7%……务必严格执行。
夏芒声音干涩一字一顿地念完文件，仿佛办公室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效率增幅器说明书的示意图上，巴掌大的仪器上印有一个独特logo，一双灰白羽翼略微蜷曲，护佑着翅膀下的一杆天秤。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后续文件失去了探索价值，不再有工厂提交的维护申请，不再有具体真实的工人姓名，只有每月定期生产成本绩效核算、产值利润报表，偶有出现的人事变动也都成了不同编号的对调。
文件夹“啪”地一声扣在积满灰尘的桌面上，扬起一小片烟尘。胸口被强行塞满后无处可以宣泄的躁动灵能混合文件中非人操作和诡异病毒带来的恶心，在她体内翻江倒海。
“我想我知道这个灵异场是怎么回事了，你们来看。”
江明野的声音在房间一角响起，夏芒闻言激动站起向他走去，带有滑轮的皮椅被她起身的力道带得咕噜噜向后滑去，砰地撞在后面的墙上。
夏芒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头皮。她僵硬地一寸寸扭过头，看向那张被她丢在墙边的皮椅。
这声音太不对劲了！
那根本不是皮质座椅或金属钢架撞墙的声音，而是一声闷闷的、甚至带着点骨肉碰撞质感的闷响。
“夏芒，你怎么了？”离她最近的陶狰发现异样，向她身边走来。
“别过来！”
几人被这边动静惊动纷纷转头，就见夏芒身体紧绷，举枪指着面前的……一把皮椅。
灰尘在破口处透进的昏沉光线中飞舞，光照的死角，那张磨损严重的灰黑色皮椅依旧保持着撞击墙壁后的姿态。椅背顶端原本应该是头枕的弧形部位，此刻正缓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转动过来。
那不是头枕，而是一颗同样覆盖厚厚灰尘和干涸油污、几乎与皮椅融为一体的人头！
灰白稀疏的头发紧贴在斑驳的头皮上，深陷眼窝里两颗浑浊不堪、毫无生气的眼珠此刻正怨毒地盯着夏芒。他的脸颊、脖颈、乃至整个头颅，都呈现出一种人皮和人造皮革混合的质感，整个身体则完全扭曲变形，如同被高温熔铸过一般，与椅子的靠背坐垫扶手彻底融合在一起。
夏芒没有丝毫犹豫，灵能枪连续点射，却在接触人头的瞬间湮灭，在皮椅上留下两个浅坑，和手指按压出的程度差不多。
“不是灵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夏芒无声后退几步。
“嗬……嗬嗬……”一阵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从那张干瘪的嘴里发出，随着这声音，椅子上的皮革皲裂蔓延，片片皮屑掉落，露出布满皱褶的惨败人皮。
“他不是灵体，但是这些灵体产生的根源。”江明野扬起手中一摞五颜六色的文件，对皮椅人晃晃，“对吗？陈守业。”
“陈……守业？这里的厂长？”
陶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挡在虚弱的夏芒身前。金羯低吼一声，忍着剧痛给距离陈守业较近的陶狰夏芒撑开法拉第笼。金蜗缩在江明野和金羯身后，抱着黑箱操作的手都在抖。
那颗嵌在椅子上的头颅艰难地转动着，浑浊的眼珠扫过惊骇的众人，最终停留在江明野手上——他正举着几张从墙角文件柜最底层翻出的手稿和一份详尽的地下灵能矿脉勘测图。
手稿字迹癫狂几乎很难辨认，但江明野看懂了，并迅速将来龙去脉串联起来。
【矿……矿要没了……灯要灭了……不可以！我不能没有工厂……】
【对！效率增幅器……它是天堂的馈赠是不灭的动力……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灵能……灵能……都给我留在这里！】
【效率增幅器果然把灵能封存在工厂了……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成功……所有人都不用离开不用休息……你看他们工作得多么愉快多么干劲十足……】
【本月利润……翻了23倍……不需要工资不需要生存物资……这才是生命的最高形态！】
【停……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他们停不下来了！】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江明野上前一步，将身后金蜗完全挡住。他他扬了扬手中那份勘测图，上面用刺目的红笔圈出并标注着“枯竭区（K070年估测）”。
“你非法开采地下小型灵能矿脉作为这座工厂的核心能源，但它枯竭了。为避免寻找使用新能源造成成本增加，你用所谓的总公司发放的效率增幅器构建了一个封闭灵异场，把整个工厂、把那些被你注射了病毒的工人、把你自己，都锁在了这个扭曲的时空里。抽取矿脉最后的残渣，甚至抽取那些工人异变后产生的锈蚀灵能来维持这个地狱的运转。我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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