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陆陆续续,小心翼翼地都沿着绳子下到了崖底。只留李支书在上头看守着绳子。
在悬崖底的矮树丛和荆棘之中,斜躺着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哪怕她紧闭双眼,脸部已经腐坏的有些难以看出,但梁大队长、李旺国、李庆国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失踪已久的吴秀英。
梁洪顺简直惊呆了。他不住地搓着双手,“真他娘的见了鬼了!咋会出这事?啊?旺国,你说这可咋办?这咋办?”
李旺国阴沉着脸,他觉得村子里真的有些不对劲。
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蹲下去,对吴秀英的尸首进行简单的检查。
过了一会,他掰开吴秀英紫黑弯曲的右手,从中抽出一根布条,然后站起身来,对大家示意,“这是什么?”
李庆国首先凑上前去,“一块……布条?”
“是。我是说,你们没有发觉它很眼熟吗?”
闻言,桃丫跟荣和平都凑上前去,连梁大队长也不错眼地盯着看。
看了一阵,梁洪顺突然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志勇的衣服上的!我前儿还看见了,我说他衣裳上咋挂了这么一大条口子,咋不补上?志勇说,挂下来的布条还没找着,所以也暂时没补。反正下地,就先穿着破衣裳。哎呀……这……”
他满脸疑惑,思索着,“这……这也未免太巧了。这吴秀英尸首手里咋就偏生有志勇的衣裳上的布条?”
“是啊,可不就是太巧了。”李旺国沉着脸,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针对唐志勇的一场布局;不,或许还有针对吴秀英的。
那名隐藏在暗地里的真凶,不知为何,想要除掉吴秀英。于是,把她骗来这里,或许也是一时起意,总之,她年轻的生命被迫留在了这里。
而如何善后呢?凶手灵机一动,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先是在村里散播唐志勇和吴秀英的谣言,然后,又暗地里鼓动吴秀英的娘家人,来找唐志勇的麻烦,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事。
最后,才由人“无意中”发现吴秀英的尸首,并让她手中紧握着唐志勇衣服上挂下来的布条,这个“真凶”的罪名,可不就铁板钉钉地扣在了唐志勇的头上?
一想到当初谣言是谁率先在村子里传播的,再想想吴秀英跟岳振山的关系,“真凶”不言自明。
可是,要不是桃丫始终对岳振山保持着一份儿莫名其妙的警惕和怀疑,要不是他因为桃丫的怀疑也格外注意岳振山,甚至要不是因为桃丫的出现,使得他阴差阳错地在这个时间段留在了大碾子村大队里。
那么,社员们发现吴秀英的尸首手中紧握着唐志勇的衣料碎片时,面对这简直是铁板钉钉的罪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旺国感到一阵寒意。岳振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洪顺很快也想清楚了个中关节,不由连连叹息。而李庆国和荣和平总算也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李庆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毕竟在他心中,岳振山还是个那个老实憨厚,从小到大极为照顾他的、在他心中跟自家哥哥也差不太多的人。
“岳……振山哥他、他咋会干这种事?”
李庆国语气里透着失落,“洪顺叔,二哥,咱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事儿……真能是振山哥他干的吗?”
荣和平感叹道,“唉,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商议明日找人来悬崖底下把吴秀英的尸首抬回大队,然后把唐志勇跟岳振山都先控制起来。
虽说李旺国跟梁洪顺都倾向于是岳振山是真凶,但目前毕竟没有确凿证据。
等他们回到大队部,天都快亮了。
桃丫跟着李旺国、李支书、梁洪顺去了大队部,李庆国带着荣和平先回家补觉。他们商议,先把岳振山叫来大队部,把他也控制起来,然后立刻派人去公社里报案。
李旺国想在他归队之前处理了这个隐患,否则留下桃丫面对潜在的危险,他实在不大放心。
谁知道正商议着,突然听到外头“哐啷”一声。李旺国立刻追出去,却看到唐志亮跑远的身形。
李旺国,“……”
梁洪顺也跟着出来,“糟了!这小子年轻气盛,只怕听到我们的话,跑去找振山算账了!这下可打草惊蛇了!”
李旺国赶紧说,“我去把他追回来!”桃丫赶紧说,“我也去!”
可当他们赶到岳家时,既没找到唐志亮,也不见岳振山的踪影。连岳老头也不知去向。只有老牛头慢悠悠地披着衣服走过来,说刚才唐志亮冲过来,撞见了岳振山,两人争执了几句 ,就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桃丫狐疑地瞅了眼老牛头,虽说现在一切迹象都指向岳振山,他才是这村里的幕后“黑手”,但桃丫总觉着这老牛头怪怪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李旺国跟桃丫四下寻找,没看见岳振山,倒是在路边发现了唐志亮。
这小子阴沉着脸,用脱下的褂子捂着头,额头上还渗着血迹。
李旺国跟桃丫赶紧走上前去。“怎么回事?岳振山呢?”
唐志亮用褂子又按了按额头,猛地朝地面啐了一口,“他啊……跑进山去了!”
回头指着桃花山的方向。
李旺国,“……”
这时候再指责唐志亮打草惊蛇也没用。李旺国略感无奈,正准备叫唐志亮赶紧去公社医疗站包扎一下,唐志亮却突然看向他,急切地问,“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这事儿……是岳振山干的对不对?那我哥没嫌疑了吧?能放了他不?”
李旺国摇摇头,“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还没最终的定论。”大队里还得上报,等公社或者县里的公安来处置。李旺国已经打定主意,要打电话叫董铁往大碾子村来一趟来调查这事。
谁知道才吃完早饭,上次来过的小范通讯员又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李家院门口。
他大声叫嚷着,“李旺国同志!李旺国同志在不在?”
“啥事?”桃丫端着饭碗急切地跑了出去。
小范一看到桃丫,脸和脖子立即通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随后出来的李旺国说,“李营长,您的电报。”
“电报?”
李旺国心头顿时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接过电报一看,果然,上面命令他立即归队,有重要任务待命。
李旺国,“……”
军令如山。李旺国只得赶紧回房收拾行李。
临行,他对着桃丫反复叮嘱,连范海棠都嫌他絮叨了。荣和平也决定跟李旺国一块儿离开 ,毕竟他早就计划同行。李爱国朝着殷殷嘱托的李旺国不住地点头,要他放心,他指定会看顾好桃丫。
李旺国虽说还是极其的不放心,但是也不得不踏上了归队的路程。
朝洪顺叔借了自行车,李爱国跟李庆国各骑一辆送着两人去了公社乘车。
桃丫站在院门口,有些不舍。
唉,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李旺国。
不过想到李旺国临走再三保证,只要结婚报告一批下来,他就会想办法接她去军区,桃丫的心情又轻快起来。
因为李旺国说,军区也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他还说,以后他的津贴都给她买好吃的!嘻嘻!
不过,没过多久,桃丫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几回,看着突然变得清静了许多的小院,没有了一个高大挺拔、随时都如山岳般沉静守候,她随时一回头都能看见的身影,桃丫心头还是不禁涌上一阵落寞。
她站在柿子树下,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唉!”
范海棠探头望了望柿子树下娉娉婷婷的身影,不由缩回头来,偷偷笑了笑。
哎呀,谁还没年轻过呢?
小两口感情就是好啊!
她这也就放心了。
想当初旺国还嘴硬,现在咋样?一颗心都拴在了桃丫身上,桃丫这丫头也是个憨实的、可人疼的。
她可没有看错人!再说,知子莫若母!
倒是老大……想起李爱国,范海棠圆胖的脸上出现一抹愁绪。
哎,爱国这婚是离了,可接下来的姻缘在哪儿呢?真是愁人。
午饭前,李爱国跟李庆国就回来了。
李爱国一进院子,看见桃丫怅然若失地站在院中央的柿子树下,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温声说,“桃丫,旺国说他早就打了报告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去随军啦,别担心。”
桃丫点了点头。
而李庆国呢,他等李爱国走开,抬高了下巴,斜着眼睛,大摇大摆、趾高气昂地走上前,隔着几步,对着桃丫哈哈大笑,
“元桃丫!”
他突兀地一声怪叫,把刚走上屋檐台阶的李爱国跟桃丫都吓得一愣怔。
李爱国扭回头来看他。
李庆国大声说,“元桃丫!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二哥总算走了!哈哈哈哈!”
他仰天发出一阵怪笑,然后说,“这下可没人替你撑腰了,哼哼哼!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要不——”
要不是他畏惧二哥——
桃丫心里正烦恼着,一看这个没眼色的李小弟又来惹事,她哪能容忍他,立刻扭头就叫,“娘!娘!李庆国说他要教训我!他说我终于落他手里了,李旺国又不在,以后要我好看!娘,快来教训他!”
李庆国,“……”
不是,这臭丫头不是脾气怪冲的吗?今儿个怎么开始扭头装可怜告状?这……这他完全没准备好啊!而且他根本不是这么说的……虽说他其实是这个意思……
“哎哟,娘——!”
范海棠提着锅铲风风火火冲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揍在他身上,李庆国捂着脑袋满屋乱窜,一边大声伸冤,“娘,我没那么说,桃丫——桃丫她冤枉我啊!……”
桃丫眯着大眼睛,嘻嘻地笑。哼,敢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挑衅她,这李小三也真是皮子紧了!
范海棠边打边骂,“桃丫会冤枉你?她希得冤枉你?你这个反了天的臭小子!老娘还在这、还没死呢,你敢欺负桃丫!桃丫身上掉了一根毫毛,老娘都要揍扁你!”
李庆国,“……”
他再次冤屈地意识到:元桃丫她在这个家里就是心肝宝贝,跟他二哥在不在家,压根没啥关系,就算他二哥走了,他也别想在跟桃丫的争斗中占丝毫上风!
因为这家里的其余人都被元桃丫挨个灌**汤灌迷糊了!
李庆国挨了一顿揍,抱头鼠窜地回了西屋,再也不吭声,也不出来挑衅了。
李爱国呆呆地站在屋檐下,扭着头看完了这场闹剧。
他叹了口气:怎么小弟怎么总是看不清形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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