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根宝那时节才一岁不到,王香秾又是个小脚,还犯着热病,背着他跑也跑不动,只会流眼泪。
没办法,民兵只好用大板车把他们母子都运回来了,暂且关在祠堂里。谁知道,一晚过去,王香秾就在祠堂里上了吊,只留下黎根宝一个奶娃。
范海棠当年也是参与抓捕的女民兵之一,说起往事,她还是很感叹。
黎巧山父子罪大恶极,当年在这一方欺压百姓,后来又镇压游击队员,制造了不少人命案,他被枪毙,大伙儿都拍手称快,可惜,没有逮到黎咏财、黎咏富兄弟。
范海棠估摸,这两兄弟大概逃到外国去了。
就是可怜了王香秾和那孩子。
桃丫觉着有些奇怪,她疑惑地说,“那时节黎根宝都一岁了,一岁的婴儿也不算难带,为什么黎咏富愿意带着女儿,却不肯带着黎根宝呢?”
要是说,当时王香秾因为重病被抛下,这倒也说得过去,可一个一岁的婴儿,抱着就走了,何况像这些旧社会的地主家庭,应该很重视男丁才对,黎咏富膝下也没有其他的儿子,他居然就这么狠心丢下黎根宝跑了?这真是奇怪!
范海棠愣了一下,她倒真没琢磨过这个问题。
她摇摇头,“或许是王香秾死活不肯撒手吧。”
“这说不通啊。”桃丫嘀咕着,她还是觉着不合情理。要是王香秾不舍得,可是黎根宝跟着她留下,她似乎又没有那份为黎根宝咬牙活下去、努力改造重新做人的勇气。按道理,虽说她是地主二儿子的媳妇,但当时政策宽大,她应该能活下去的,她居然就这么狠心抛下自己的孩子走了?
又不肯把孩子交给逃命的黎咏财,牢牢把在手里,偏偏又独个儿上吊死了,最终还是丢下了黎根宝一个人。
当时年仅一岁的黎根宝能过什么日子?看他现在就知道了。瘦得皮包骨头,呆呆傻傻,前些日子要不是桃丫发现了他被克扣口粮、受人欺负的事,只怕哪天晚上悄没声儿死了都没人知道。
桃丫想起前阵子黎根宝被克扣粮食,被欺辱的事,这事目前来看,十有**是岳振山干的。
这人究竟为啥这么干啊?
真是坏透了——简直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到骨子里了。
听着桃丫嘀咕岳振山,范海棠也摇头,“这振山,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孩子——也不知咋回事,从前他跟旺国那会儿多好啊,看着高高大大的,长得也周正,大伙儿都说他老实憨厚,啧啧!”
桃丫撇撇嘴。不过,她心里始终有点奇怪,岳振山这人,说他坏吧,桃丫觉着,他可能就是有点贪恋女色,瞅他做的这一系列有迹可循的“坏事”,可他为啥要去克扣黎根宝的粮食并欺负他呢?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总觉得十分蹊跷。
难不成他是真想从黎根宝那里套出什么?跟黎家的那个“传家宝”有关?
桃丫陷入沉思。
显然,这事还得找到岳振山后,从他嘴里才能问出个所以然。
可惜现在李旺国不在,桃丫琢磨着,听说董铁来了,或许她可以把这些事朝董铁提一提,让董铁去查问。
傍晚的时候,李支书带着李爱国兄弟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人:董铁。
桃丫在县城里见过董铁,此时不由惊喜地迎上去,叫了一声,“董铁!”
董铁,“……”
董铁还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丫头,不过他对兄弟这个俊的跟天仙似的未来媳妇可是印象深的很,别说乡下了,连城里头都找不着这样的。
听她这么一叫,不免老脸一红,吭哧吭哧地应了声,“咳……你好,元、元桃丫同志。”
李庆国虽说满脸疲惫,此时却不免打起精神,鼓着眼睛地盯着桃丫,咋回事?这丫头咋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又想招惹谁呢?
他二哥才走没影儿,这丫头叫的声儿,听听,甜得都能淌出蜜!
他可得盯紧这坏丫头,别让她给二哥的脸上抹黑!
谁知道他回头一瞅董铁,顿时放心了,这家伙,又黑又壮又个头不高,桃丫这丫头,眼睛要是没毛病,指定不能瞅上这样的。
不过,李庆国心里又嘀咕了:至于嘛?既然没瞅上,叫那么甜干什么?这丫头就是轻佻,哼!一点都不本分!就是配不上他二哥!
范海棠见四人身上灰头土脸,满身都是灰尘、草屑子,连头上都沾着,赶紧上去帮忙拍打。“咋的,没找着振山?”
李支书疲惫地摇摇头。“别提了,那家伙,对山里熟门熟路,往里一钻,压根找不着人影。”
董铁解释道,“我们怀疑,他可能在里头有一个藏身的窝点。明日再多组织些人手,再去仔细搜一遍。”
荣和平都走了,董铁就暂时住他那屋,李爱国跟李庆国哥俩挤一屋。
晚上吃过饭后,桃丫好奇地问道,“岳振山媳妇是怎么死的啊?”
跟董铁一块儿下来的法医已经验过尸,闻言,董铁不由心情沉重,“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李庆国不由倒吸了口气,“这得多大仇,才能这么下死手啊。”
验过尸后,发现吴秀英脖颈上的掐痕尺寸跟唐志勇对不上,唐志勇已经被放出来了。
听了这事,桃丫也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厄运。想到这,她的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
想起倪晓棠所说的“上辈子”唐志勇悲惨的命运,又听着董铁条理清晰地分析,桃丫琢磨着,董铁他们还是很专业的。看来,上辈子是因为李旺国当时不在村里,她也不在,更不可能有董铁带着法医下乡来验尸查案了,所以,没人看出吴秀英脖子上的掐痕有问题,这才让岳振山成功地这口黑锅扣在了唐志勇身上。
这岳振山可真是坏到根儿里了!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哼!
不过,他到底为啥要害死吴秀英呢?难道真是吴秀英撞破了他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难不成那个“女人”的身份特别见不得光?
桃丫正在心里头琢磨着,突然听到董铁提起了岳振山当初参军为啥没选上的原因。
桃丫吃惊地睁大了乌溜溜的双眼,啥?他是因为耍流氓,调戏一同去参选的女同志,被人告到新兵办领导那里,所以才被刷下来的?
这事不独桃丫头回听说,连李支书、李爱国、李庆国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都惊讶得不得了。
李支书也是拿着烟袋杆都忘了抽烟灰都掉到裤子上了这才慌忙拍打着。“啥?振山这娃……居然早年间就是这种人?”
董铁解释着,“早上旺国临走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就特地去查了一下岳振山的档案。据说这事当时因为他认罪态度挺好,所以才按下了,没有通报到公社和村里。谁知道……”
“这可真是坏透了根的!”范海棠气得不轻。一想到这么些年村里竟然还让这样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当着民兵队长,她就膈应。
李支书也十分懊恼。李爱国和李庆国兄弟更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董铁摇摇头说,“总之,这个人在作风上有严重问题,所以,他身上的事还要深入调查。之前你们大队长说,他早就觉着岳振山不对劲了,只不过心里犯嘀咕,没有点破。因为他发现他闺女的婚事不顺利也是岳振山在背后捣鬼。”
“这又是咋回事?”“还有这回事?”
李家人全都惊呆了。
董铁把情况解释了一下。
原来,梁翠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知道她受家里拖累,梁洪顺心里非常不好受。
这时候,梁翠翠跟唐志勇相处久了,互相有了好感。梁洪顺对唐志勇这个小伙子也挺中意。但梁翠翠跟唐志勇都不急,两人还想处处看。
谁知道岳振山不知道从哪儿得知风声了,没多久,村里就传开了唐志勇的谣言。说他惦记寡妇,夜里偷摸趴寡妇门啥的,后来更是有鼻子有眼,说他跟吴秀英有不正当关系。
李庆国傻不愣登地问,“翠翠姐跟志勇哥好,关他啥事,他要这么糟践人家?”
李爱国想起什么,轻声说,“这事我知道一点。当初岳振山曾经跟洪顺叔提过亲,结果没两天又传出他跟吴家的亲事。多半是……他惦记着翠翠姐,但又招惹了吴秀英。……”
范海棠啐一口,骂道,“真是个畜生!”
桃丫明白了,“难怪他爹会散布那些谣言,又可以搞臭唐志勇的名声,又可以破坏秀英嫂子的名声,他该不会还想着后来娶翠翠姐吧?这个人真是太坏,太坏了!”
其余诸人也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
得知村中竟然有个这么心思歹毒的人存在,还伪装成老实忠厚的模样潜伏在村里,竟然还是民兵队长……咳……
李庆国义愤填膺的说,“那老岳头也参与了,他肯定也是同谋!”
董铁摇了摇头,“岳卫红已经被控制起来,不过,他并不承认参与同谋,说什么事他都不知道,他只是受岳振山指使散布了谣言。”
李庆国一言难尽,“那就拿他没法了?”
董铁想了想,“应该会被判去劳改吧。”
桃丫也很生气,本来想再揭发一下岳振山,说出自己(原主)之前之所以常年“癔症”,也是被岳振山祸害的,不过,她觉得,或许“她”并不愿意自己把这个事公之于众,让更多人知道,想了想还是作罢,就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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