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安王陈哲在此前已连入宫三日,这天照常被赐留宫中吃饭。
出人意料在于一向和睦相处的君臣兄弟二人却不知因何故而发生争执。
伺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则被龙颜大怒的一声滚吓了一跟头。
继而眼瞅着陈延然手持摇扇,神态自若地走了出来。他身上白衣被泼得可谓热闹非凡,汤茶酱油醋,样样皆有。
安王像是没事人一样在门口站定,勾唇笑着掀起衣摆朝门一跪,道:“那臣弟便多谢皇兄成全。”
继而又是一声“给朕滚”的怒斥从殿中传出。
陈延然神态仿若坚冰,站起身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谁也没看到,他一双眼中早已不止起初的平静,细瞧竟带有几分期待。
就在刚刚,他委婉地道出自己愚笨难以掌管朝中政事,希望皇兄可以给自己休息的机会,奈何皇帝再三婉言拒绝。
于是陈延然便丢下筷子,假意赌气般嬉笑道:“那不如这位置给我坐。”
皇帝震怒,便一脚蹬翻了面前的宴桌。
说来也是稀奇,明明比谁都忌惮自己这个小弟的皇上,竟然拒绝将分给陈延然的权利收回。
他好像预感到一旦收回陈延然的实权,大概就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安王府
“哎哎哎屁股兄!这边这边,来!小弟给您喂食,将来再给您物色个媳妇儿家。”吊儿郎当的男子音在花园假山后的水池旁响起,定睛一看,亭子栏杆上趴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伸着手去够池中的白鹅。
青年的姿势甚是不雅,塌腰翘臀地跪在长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大白鹅。
许是多亏了青年的容貌:一双眼中仿佛坠入星河,璨璨生辉。
但他的唇却薄得无情,又红得令涂了口脂的少女也自愧。
这一幕好看得很。
陈延然跨入花园后便听到了男子的言语,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清清嗓子,朗声道:“你可拉倒吧,你的屁股兄在你出门这些天,已经学会自己去对街口的寺院听老秃驴们敲钟念经了!心入佛门,终鹅生不娶了!”
“啥!?”青年听后立刻愁垮了脸,“屁股啊屁股,你这样我好难过!你想想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不是说事成后,我一小娇妻你一小母鹅,归隐江湖嘛?!好嘛,你怎么直接就退出红尘了呢?!我好痛心!”
“……”大白鹅瞥了一眼青年,低头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决定不理岸上这个失心疯,便头也不回地游远了。
“???我感觉……我受到了屁股兄的蔑视?”青年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继而突想到什么般,大吼道,“陈哲你个王八蛋!我出门不过三日,你居然把我屁股兄也给教唆成了老头子!?”
“庚辰,你能做个人吗。”陈延然正好走到了青年的身后,伸手去拽他的头发。
“我是王八蛋?”陈延然笑着问道,“那沈公子可不也是吗?嗯?长兄?”
“痛痛痛——阿哲,我的好阿哲,别拽了,头要掉了!”沈庚辰呲牙咧嘴道,“我才不是王八蛋,我姓沈又不姓陈,蠢弟弟给我松开!”
“姓什么不重要,你我血脉相通就行。”陈延然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人。
他一松开手,沈庚辰转头便看到他满身精彩,先是一愣,继而笑得前仰后合:“这是,这是被染坊主的姑娘下毒手了?哈哈哈哈哈!”
“被你的好二弟给掀桌了。”陈延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庚辰。
“哈哈哈咳!咳咳咳!”沈庚辰笑得直不起腰,竟被口水呛了一下。
“啧,出息呢……”陈延然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跟你要啥出息啊?”沈庚辰还在笑着,伸出手来拍了拍陈延然的肩头,“看来他很不满意你的决定啊?”
“嗯。”陈延然抿着唇点头应了一下。
“也是,老实十几载的贤弟说比自己笨,谁信啊?还说抗旨就抗旨,这谁受得了?”沈庚辰挠了挠头,眼睛里仍跳动着狡黠的光,“怎着?静候人家小丫头片子上门抢你?”
“嗯。”陈延然想起不久前的那抹红色身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啧啧啧,看看这个笑容,猥琐下流。”沈庚辰摸摸下巴围着陈延然转圈。
陈延然拿扇子准确无误地敲中了来回溜达的某人,笑道:“做个人吧你。”
正当二人嘻嘻哈哈闹着之际,管家彭程进了园。
“爷,外边儿有人求见。”彭程伏头道,表情是在努力忍笑,“是个姑娘。”
“?”两位爷同时停下,歪了歪头。
“这般巧?”陈延然挑眉笑道,他的确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早到访。
他以为是自己把她毫无理由地捆绑在一起,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那样。可他却没有想到,这次是她先主动。
“我知道了!是小驹来了。”沈庚辰后退一步,眯着眼道,“我还猜她是准备来抢你回去做压寨大王的。”
“莫不正经!”陈延然听后咳嗽一声,摆摆手道,“我先换身衣服再见。”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寝居。
若不细瞧,完全看不到一贯淡定从容的他竟红了耳垂。
“嘿……老彭啊,你可瞧好吧,你家主子怕是要一去难还了哦。”沈庚辰转身又坐在了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走远的背影笑着说道。
安王府前厅
“李姑娘?请。”彭程垂着头给座上女子奉了一杯热茶。
他只是腹诽自家主子何时招惹上这样“厉害”的角色。
“谢了。”座上的女子翘着二郎腿,左手正把玩着银制小匕首,不甚在意地道了声谢。
这活脱脱一土匪样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些天遇到的李惟彤。
陈延然则端着茶坐于主位上,无言呷茶。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开口,但厅堂的气氛却也不尴尬,反倒有一丝莫名的融洽。
李惟彤则是用余光上下打量着这位名动京城的王爷。
不知为何,感觉越看越眼熟。
“李姑娘今日为何而来?”陈延然感受到了面前悄悄的视线,心底暗暗发笑的,但表面上仍神态自若。
“?”李惟彤没想到他会直入主题,愣了一下,开口道,“为你。”
说罢,李惟彤便调整了一下坐姿,放下二郎腿并膝正襟危坐。
“为我?”陈延然抬头看向她重复了一遍,笑道,“恕陈某无礼,我同姑娘似乎只有一面之缘?”
“那又如何?”李惟彤亦是平静,“我同殿下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愈发觉得熟悉,仿佛是缘分。”
“缘分。”陈延然又一次重复她的话,像是细细回味这个词一样,敛着眉眼想了许久后,故作明了道,“李姑娘是想提我的亲啊。”
“没错。”李惟彤颔首。
她像是闻到了一缕香,从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却又像是穿越了多年,记忆中熟悉而又温柔的味道。
她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四年了,那重重磕在岩石上而导致的伤口早已愈合,但疼痛依旧令她刻骨铭心。
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并非是个好说话的,但是即便如此,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要用尽全力攀上去攥住。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握紧了茶杯。
陈延然不语,只是看着面前人的小动作。
他看着对方,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是内心早已掀起波澜。
虽然已经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准备,但当发现她的确不记得自己时,就想将那个人杀一万次。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露出了阴翳。
“提亲。”可他表面仍是笑的,他放下茶盏,摸了摸下巴,“李姑娘,在下是个男人。”
“?”李惟彤又一次点头,“我知道。”
“所谓提亲,是男方向女方提。”陈延然道,“姑娘可知在下是谁?”
“安王陈哲。”李惟彤答道。
“未相知何相恋,容在下失礼,姑娘是谁呢?”陈延然又问道。
“李惟彤,字酩绰。江南李氏人。”李惟彤表面维持着冷静,不过声音难免有些发颤。
她说罢,便将茶一饮而尽,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失态。
陈延然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他记得李泽将军并非江南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年如何查都寻不到这个丫头。
陈延然也将最后一口茶喝净,自己起身替她倒满后,道:
“这亲事,在下做不了主。”
他看到李惟彤抬起头,瞪圆了眼睛,像极了沈庚辰偷养在后院里的猫。
他看着她,又看她猛地站起身。
也听到她深吸一口气,她说:“我会再来的,一次不行就两次,到你答应我为止。”
声音很坚定。
他表面不甚在意,唤来彭程送客。
内心却暗道: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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