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咱们好商量,让我去跑龙套也成。我是真不想去……”陈息一边说着一边赖在地上,抱住了叶荣的腿。叶荣力气倒也不小,能一边拖着她一边往收拾东西。
“现在要好本子,就要有存在感,你难道要靠贺华光下一部的纪录片增加曝光度吗?她可在拍俄罗斯拍夏宫,你是想反串韦小宝和索菲亚公主打闹吗?”
“那也别去综艺啊,荣荣!我一个人都不认得,做壁花吗?”
“HK以前那些天王天后,那个上通告不是落落大方,怎么你就这么娇气哦!”叶荣装作生气,把腿猛地一抽,揣着手瞪着陈息,“这可是L台主打的综艺,比你老资历的也有,比你有话题度的也有,你就刷刷脸,工作室那里才好配合啊。”
隐没多年的陈息要复出,就不能有一点跌档次的举动。好在这几年都是在拍品质极优越的纪录片,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也算体面。但“陈息纪录片”的推送、通稿和热搜,只是刚开始,之后每一步都要平衡热度和格调,如走钢丝。
“我都打听好了,这节目的安排正好。十二集三个月,有去B市的,有去西安的,有去上海的,有去甘肃的,咱们都有好的角色,一边能安利华光那些超棒纪录片,一边能让大家看看你多好看,多会演。最妙的是,最后一站是内蒙古!最后用当年那波郡主的回忆杀,达到**,多好!而且你看,也不会排的太密,都隔着一两集。”
就像在写一出绝妙的剧本,叶荣越说越来劲,两眼炯炯有神,陈息觉得,如果她要敢继续抵抗,肯定会被一拳打翻。
在去第一个录制地上海的飞机上,陈息和叶荣遇上了另一位嘉宾,沈宇。
沈宇是这批嘉宾里年纪最小的弟弟,L台力捧的小生,奶呼呼的一张脸蛋,简直是天选男二,他已经在电视台做主持刷脸多年,积攒了观众缘,等到他再长开点就能担主了。
虽然是家里富养的小少爷,他情商却高,不愧是童年就入圈来摸爬滚打的,嘴巴很甜,一见到陈息“姐姐,姐姐”叫不停。
趁着没人的时候,叶荣恶狠狠的警告陈息,“给我把眼神收起来,跟看什么小动物似的,更不要给我去揉他的脸,他的妈粉女友粉可凶猛呢。”
陈息撇了撇嘴,“没劲,人家小朋友都说了,是出来公费旅游的。”
这档综艺无非就是穿梭在城市里玩玩游戏,好在这种模式才刚刚流行起来,几个嘉宾也各有话题,还未开播就有点热度了。
一个小团里,最大的女嘉宾何斐已经快要六十岁,但在A国摸爬滚打多年,从武行龙套当起,走到今天仍然健步如飞,精神抖擞。第二大的女嘉宾易欢四十出头,不仅戏演得好,做金丝雀的业务水平也很棒,娇娇嗲嗲,和余娆是同一路的人物。年纪第三的一位男演员因为档期排不开,暂时还没有替补的人来。
小辈有沈宇,新生代的男演员吴全,还有两朵流量小花,一个是刚有几部偶像剧冒头的杨瑶,一个以真性情闻名的涂莹莹。
杨瑶和吴全才合作新戏,颇有水花,自然要继续卖力演出。一个努力保持着男友力十足的样子,也为了显示绅士风度,在体贴杨瑶瑶的时候,捎带着照顾其他女嘉宾,而杨瑶努力保持着和剧里傻白甜灰姑娘一样的乖巧安静。
涂莹莹就不一样了,一进来就和宣传方闹了不愉快。
“也就是作,总不配合工作,之前她心情不好了,臭脸整场颁奖晚会哦。”叶荣如是说。
刚开始录制,何斐最有干劲,脚下像装着弹簧,像极了那些公园里面晨练的叔叔阿姨。陈息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来一套六十四式白鹤拳。
易欢和涂莹莹前一天晚上就闹了矛盾,两个人都绷着脸,暗自较劲,易欢妆面精致,是个妩媚婀娜的熟女。涂莹莹干脆素颜。这一局,陈息觉得涂莹莹胜。
不过还好,第一期的卖点就是杨瑶瑶和吴泉,他们卖力互动,陈息乐得看戏,沈宇则像小尾巴一样坠在她身后。
一路录制到最后,在黄浦江的游轮上,装饰出民国百乐门舞厅的样子。
女嘉宾都换上旗袍,男嘉宾也西服上身。吴全一幅风流公子哥的好模样,而沈宇满脸的学生气。不知道赶来救场,在这个环节才要登场的的男嘉宾会是什么模样。
涂莹莹到底年纪小,又格外在饮食方面管制自己,瘦瘦窄窄的,远看像一张吹口气就破开的纸,穿着青碧色的旗袍,显得气色不够好,气势不够足。好在她有一米七,腿白嫩细长,就算旗袍这种形制不适合她,也算挽回一些分数。
而易欢这种风情万种的人物就是为了旗袍而生的。可能是之前和节目组通过气,知道有这个环节,特意自己带了套定制宝蓝色的天鹅绒旗袍,从胸到腰到臀,简直是梦幻的曲线。之前贺华光曾八卦,国有银行一个高层就算贪污入狱,忏悔录里还“安娜,安娜”代指着她,说一箩筐的肉麻情话。
杨瑶论娇俏不如涂莹莹,论风情更是比不过易欢,但她笑得含羞带怯,一双杏眼柔情款款地看着吴全,倒衬得那件杏色旗袍,甜美可人了。
让陈息没有想到的是,何斐穿黑白旗袍竟然那么好看。她是个很英气的人,眉眼都带着锋芒,鼻子高挺,薄唇微抿,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身后抽出青冥宝剑。
旗袍从来不只属于菟丝子,她那样气势凌人地站着,让人想起,黄埔军校也有女兵上阵杀敌,议院里也有女性参政者,直接一脚对着阻拦者的膝盖踢下。
能演一遭郑萍如,真是幸事。起码让一些人晓得,有这样一个女烈士,为了家国大义慨然赴死。陈息这样想着,对着同样气质何斐递过一个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息的旗袍是那种很轻佻的水红色,缎面在灯下泛着些微的光,剪裁紧贴腰线,开衩也高,一看就是歌女或者舞厅里常见的装扮。
但她觉得很满意。这颜色,这款式和纪录片中,郑苹如初登场时的模样一样,明艳又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决绝。
能像她一样,再好没有了。
这么一想,陈息反倒生出些积极的兴头。她主动朝导演那边走了两步,简单交流了几句,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随即一把拉过正往嘴里塞烤杏仁的沈宇。
“别吃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帮姐姐我弹个钢琴伴奏。”
沈宇腮帮子还鼓着,像只偷藏粮食的松鼠,乍然被拉住,有些懵懂地眨眨眼。但一听到弹钢琴,那双总是带着懒散困意的眼睛立刻像被擦亮的玻璃,倏地闪出光来。“什么曲子?”他咽下坚果,声音清晰起来。
“《似是故人来》。”陈息吐出这几个字,像是早就在心里温习了无数遍。
沈宇点点头,没多问,径直走到那架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立式钢琴前坐下。他试了几个音,指尖流淌出的前奏便带了几分旧时光的惆怅味道。
陈息很少在公众面前开口唱歌,知道她有一副好嗓子的人不多。她站到那支老式的麦克风前,水红色的身影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株突然绽放的夜来香。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天然的沙哑,并不如何清脆,却异常抓人。歌词从她唇间缓缓流出,因为心里存了念想,有了寄托,那感情便格外充沛,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那种千帆过尽后,带着痛楚与怀念的低回浅唱。每一个字都像是浸过了心事,沉甸甸的。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沈宇的钢琴弹得极好,恰到好处地托着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泣如诉。舞厅里原本还有些细微的交谈声,此刻都静了下去。只有那歌声和琴声,缠绕着,漂浮在空气里,勾动着每个人心底那些关于故人和过去的思绪。
“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前事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
她唱得投入,眼波偶尔流转,却并不看向特定的谁,仿佛沉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水红色的身影,那哀婉的曲调,构成一幅活生生的、略带伤感的画面。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何日再追何地再聚,说今夜真暖。”
最后一句尾音轻轻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消散在空气里。
一曲终了。
舞厅顶上的灯光仿佛知情识趣,跟着慢慢暗了下来,只余下两束追光,一束苍白地笼罩着倚在钢琴边的陈息,她微微喘息着,脸上的神情还未从歌曲的情绪里完全抽离。
另一束光,“啪”地一声,不早不晚,正好打在了刚刚步入舞厅大门的男嘉宾身上。他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和刚刚静默下来的气氛弄得一怔,脚步顿在原地,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光源中心,望向钢琴旁那抹刺眼的水红色。
陈息的目光循着那道光望过去。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隔着尚未散尽的音乐余韵,隔着那么多好奇的、探究的视线,她看清了那张脸。
宁。驰。
她的嘴唇无声地微微开合,极慢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纷乱芜杂,像被大风刮过的荒草。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了一团,最后只剩下一个清晰又荒谬的念头盘旋不去——
叶荣一定满意得要命吧。
真是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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