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壁垒,罡风如刀,吹拂着残破的战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硝烟气息。曾经固若金汤的防线,在云汐诡异莫测、融合了山灵净化之力与魔族狂暴侵蚀之力的战术打击下,以及魔君厉绝对魔军铁腕的整合指挥下,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琉珏站在残存的阵线最前方。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袍,只是外面罩上了一件布满划痕和焦黑印记的银色战甲。墨色的长发在狂风中凌乱飞舞,脸色是久伤未愈、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倒映着前方魔云翻滚、杀气冲霄的敌军阵势,以及阵前那个玄甲鬼面、魔焰滔天的熟悉身影。
他的目光穿透空间,精准地锁定了她。即使隔着狰狞的面具,他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深处刻骨的冰冷和毁灭一切的恨意。
那恨意如此纯粹,如此炽烈,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他早已伤痕累累的神魂。震惊、悲伤、难以言喻的沉重,还有一丝…她永远无法解读、他也永远无法诉说的、近乎破碎的微光,在他眼底深处翻腾、交织。
云汐也看到了他。那个身影,比记忆中更加单薄孤峭,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散。那刺目的苍白,让她心头那根名为仇恨的弦猛地绷紧,又带来一丝转瞬即逝、随即被更深恨意淹没的尖锐刺痛。
是他!就是这个男人!亲手摧毁了她两次人生!一次是欺骗与囚禁,一次是虚假的「死亡」与「新生」!
「琉珏——!」一声饱含着两世怨毒的厉啸从云汐口中爆发,穿金裂石!她甚至没有等待魔君厉绝的总攻命令,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闪电!山灵之力在她周身凝聚成璀璨的净化光环,内里却奔涌着最纯粹的魔族毁灭本源!
她手中的魔剑「断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嗡鸣,带着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决绝,化作一道吞噬光线的毁灭洪流,直取琉珏心口!这一剑,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她要将他,连同这虚伪的天界,一同葬送!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剑,琉珏眼中那复杂的情绪瞬间敛去,只剩下属于战神的绝对冷静。他并未闪避,手中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霜冷」发出一声清越悠远的龙吟,剑身亮起温润却坚韧无比的清光迎了上去!
铛——!!!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鸣响彻战场!魔气与仙光激烈碰撞、湮灭,形成肉眼可见的毁灭冲击波,瞬间将周围数十丈内的空间清空!无论是天兵还是魔卒,只要被波及,无不惨叫着化为齑粉!
琉珏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诡谲莫测碾压而来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他喉头一甜,旧伤反噬十分虚弱的身体强忍着才没喷出血。
「杀!」厉绝的怒吼如同进攻的号角,早已按捺不住的魔族大军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轰然冲向摇摇欲坠的天族防线!惨烈的厮杀瞬间爆发!
战场上,云汐与琉珏成了风暴的中心。剑光纵横交错,撕裂长空。云汐的攻势狂暴、狠辣、刁钻,融合了两种本源力量的攻击方式诡异莫测,时而净化之力瓦解仙术防御,时而毁灭魔气侵蚀仙体本源。她将两世的痛苦和恨意尽数倾泻在剑锋之上,每一次碰撞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琉珏墨发在罡风中狂舞,脸色是久伤未愈的灰败,唯有一双眼眸,沉静地倒映着那个玄甲裹身、魔焰滔天的熟悉身影,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她回来了,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
她认定是他亲手将她送入轮回!她将两世的痛苦、被欺骗的愤怒、父君陨落的悲伤,尽数化为凌厉的杀招,不顾一切地攻向琉珏。
琉珏的剑依旧精准,却失了往日的从容。
他旧伤未愈,心神震荡,面对云汐玉石俱焚般的疯狂攻势,竟渐渐力不从心。
天界高层的冷漠与掣肘,在此时显露无疑。预想中的强力援军迟迟未至,本已残破的防线在魔族大军的疯狂冲击下节节败退。
琉珏不仅要面对云汐狂风暴雨般的复仇攻击,还要分心维持摇摇欲坠的战阵,心神与力量的消耗如同开闸的洪水。
终于,在一次惊天动地的碰撞中,云汐凝聚了山灵之力与魔君本源的一剑,狠狠破开了琉珏的防御!
剑锋虽未及身,但那狂暴的力量冲击,如同山岳般撞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仙躯之上。
「噗——!」一口滚烫的仙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冰冷的战甲。
琉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云端重重跌落。
墨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天兵阵线,随之崩溃。
琉珏战败重伤的消息传回九重天,并未引起多少波澜,大殿之上只有冰冷的裁决:战神失职,力战不殆,免去神职,自生自灭。
没有抚恤,没有慰问,只有迫不及待的切割与抛弃。字字句句,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将他最后一丝为天界效力的信念彻底冻结。
琉珏沉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被审判的并非自己。他只是微微颔首,交出了象征战神权柄的银符,转身,拖着残破不堪的仙躯和更加残破的心,一步步走出了那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大殿。
昆仑之巅的风雪,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白鹿洞的石门在身后沉重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洞内依旧是清冷的万年寒玉,弥漫着久未住人的尘埃气息和浓重的药味。
琉珏靠在冰冷的洞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墨发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失去了所有光泽。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大股带着内脏碎块的金色血液,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重塑云汐仙灵之体的反噬,如同早已种下的恶咒,叠加雷罚之创、忘川旧伤以及此次强行应战的巨大消耗,彻底爆发了!像无数条贪婪的毒蛇,疯狂啃噬着他早已油尽灯枯的本源和所剩无几的寿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之火在飞速地黯淡、熄灭。寒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无论他如何运转残存的微末灵力,都无法驱散。
他艰难地抬起手,看着掌心那被琉璃瓶反噬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萦绕着七彩的、不断侵蚀生机的流光,那是神器留下的诅咒。
这一次,是真的走到尽头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剧痛中沉浮,等待着最终的沉寂降临。
天界,在云汐山灵族的强力支持和魔君厉绝对魔族力量的重新整合下,局势并未好转,反而更加恶化。
更让天界高层坐立不安的是,魔族内部主战派彻底掌控局面,同仇敌忾,而山灵族翠谷,在云汐的影响力下,竟也隐隐展现出脱离天界掌控、甚至与魔族联合的迹象!
失去了琉珏这根定海神针,天族防线在厉绝对忘川之地的疯狂反扑下,变得岌岌可危。
迫于巨大的压力,天界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派出使者,主动提出议和。地点,选在了昆仑山腰一处灵气氤氲、暂时远离战火的暖阁。
暖阁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天族使者面色难看,强撑着天族的体面,提出的条款却充满了色厉内荏的妥协意味。魔君厉绝一身煞气,端坐对面,寸步不让。
作为山灵族实质领袖的云汐也列席其中,沉默地观察着。
谈判陷入僵局,双方暂时休憩。暖阁外,回廊临渊,寒风凛冽。云汐心烦意乱,独自走到回廊尽头,想透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冷却心中翻腾的恨意与那丝对白鹿洞方向挥之不去的、令她烦躁的牵念。
就在她凭栏远眺,目光无意识地掠过昆仑之巅那片终年积雪时,暖阁虚掩的窗棂内,飘出了天族使者压抑着愤怒与不甘的低语,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哼!若非琉珏那厮当年为一己私情,罔顾天规,私纵人质筱云在先!后又胆大包天,用那琉璃似梦瓶行偷天换日之举,假意击杀,实则暗中耗费女娲补天石与瑶池金莲藕,折损自身本源为她重塑仙灵之体,助其金蝉脱壳…
岂会埋下今日这魔女云汐卷土重来、祸乱两界的祸根?!他才是背叛天界的罪魁祸首!那瓶子…根本就没在战场上真正碎掉!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幻象!他耗尽心血,瞒天过海,只为保她一命!这等叛徒行径,天理难容!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在昆仑之巅苟延残喘,也是咎由自取!天界无人可用?若非他这等资敌叛界之举,何至于让吾等今日受此屈辱!」
字字句句,如同九天神雷,一道接着一道,狠狠劈在云汐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劈得僵在原地,神魂俱震!
琉璃似梦瓶…没碎?
偷天换日?假意击杀?
女娲补天石?瑶池金莲藕?折损本源…为她重塑仙灵之体?
背叛天界…只为…保她一命?
那些刻意被滔天恨意掩盖的、模糊的碎片——忘川战场上他眼中那悲怆到极致的温柔,那句无声的「活下去」,白鹿洞深处隐约感知到的、不属于战场的温和浩瀚的造化之力气息…
瞬间被这残酷而震撼的真相串联起来,爆发出刺目的、足以将她灵魂都撕裂的真相光芒!
他不是杀她!他是在救她!用最惨烈、最决绝、最不容于世的背叛方式!
他替她承受了雷罚!他耗尽了本源为她重塑新生!他背负着叛徒的污名被天界遗弃!他…
巨大的眩晕感猛烈袭来,云汐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玉石栏杆才勉强没有倒下。
心口传来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比任何战场上的伤都要猛烈千倍万倍!恨意构筑的坚硬外壳,在这迟来的真相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被悔恨和迟来的认知疯狂啃噬的内里。
她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哽咽堵在喉咙里,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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