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越手撑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瞧着堂下跪着的两位女子,一位身着粗布衣,环荆钗,正怯怯哭泣。另一位素色锦缎,环佩叮当,面容秀丽却难掩妒色。
那锦衣女子咬牙开口:“这奸妇,勾引我家官人,三天两头的往她家跑。对她们孤儿寡母嘘寒问暖,现如今还打起我嫁妆的主意,大人,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说罢也掩面哭泣。
朴**子却也不甘示弱,跪地高声喊冤:“冤枉啊大人,民女从未做过勾引之事,那家官人三番五次来我家,拒绝后恼羞成怒想欺辱民女,好在过路人看不过帮了民女一把,这才免遭欺辱。至于嫁妆一事,分明是他家官人迷上了钱……”
话还未尽,身旁女子像被打了七寸一般跳起来:“你这贱妇,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伸手去扯头发,那朴**子反抗,二人在堂下滚做一团。
又来了又来了,这已经是今天第四起了。
这和图越从电视剧上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县令分明是那种威风凛凛,屡破奇案的样子,再不济所到之处也应该是夹道欢迎吧,怎么到了他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争地,就是偷情,要不就是当堂打起来,乱成一锅粥。
越想越窝囊,图越把手中惊堂木使劲一砸,厉声道:“大胆刁民,堂上放肆。当本官是死了吗?来人,把她们俩分开。”
分开后两人各跪一遍,瑟瑟发抖。图越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口气道:“来人,去她家寻她官人来,打他二十大板,看他以后还能不能老实。”说罢掷签。
堂下女子立即哭做一团,一位大哭直喊冤,一位不住磕头大喊青天老爷。
图越挥挥手,让衙役将她们带下去。一面在心里叹气,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图越还沉浸在刚刚的帅气表现中,林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神色慌张:“大人,不好了!那个……那个张老爷府上的婢女,她……她竟然偷偷跑出去跳河了!”
图越闻言,霍然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什么?跳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守卫呢?没有看住人吗?”
他心中子人明白,因为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已经利用系统连夜安排婢女出城,跳河自尽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林生面上罕见的着急,急忙解释道:“回大人,昨夜府门当值的守卫,本该是两班轮换的。但偏巧其中一个昨儿个傍晚突然染了风寒,上吐下泻的,另一个就只能一个人顶了整晚。估摸着是后半夜实在困乏,打了个盹儿,就……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道:“今儿一早,城外香河的渔民去打鱼,就瞧见河边上整整齐齐地放着那婢女的衣服和鞋子,人……人却没影了,多半是凶多吉少。更重要的是,旁边还……还有一张她留下的绝笔信。”
“绝笔信?”图越眉头紧锁,追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林生语气激动起来,“说是她对不住林月白,都是张老爷给了她好处,又拿她家人威胁,逼她作伪证,想要诬陷林月白。她在信里说自己良心不安,愧对他,也无颜面对世人,唯有一死以证清白。还说此事与林月白无半点关系,求官府明察。”
林生越说越快:“现在这事儿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都说那张老爷为了钱竟然逼死人命,还想冤枉好人,大家都说林月白是被冤枉的。”
图越听着,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拍桌子:“岂有此理!那些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看丢了!”
他假意头疼,挥挥手:“这些先不提,张老爷那边现在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把剩余钱款结清,人证消失也没关系,我有无数种方法给林月白定罪。”
图越屏气凝神,心中有些紧张,这才是关键。只要张老爷那边松口,或者因舆论压力而退缩,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放林月白出来了,最重要的事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发生了。
林生连忙道:“张老爷那边,今早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派人传话给府衙,说是……说是此事与他无任何瓜葛,至于那笔钱,他提都没提,看来是不准备给了。”
“哼!”图越重重哼了一声,脸上怒气更盛,对张老爷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极为不齿,“好一个再无任何瓜葛!当初主动上门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林生,眼中闪动着喜色:“好,既然张老爷自己都撇清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府衙不会对他张家有任何优待。”
图越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完美。
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走,这下与张老爷彻底恩断义绝,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陷害林月白了。
他揉揉眉心,对林生吩咐道:“林生,你立刻去把林月白放出来。记着,找两个妥帖的下人,给他好好梳洗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然后带他来见我,就在这正堂。”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林生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看着林生离去的背影,图越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成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机械音突兀地响起:
【滴——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已完成。】
【恭喜宿主,成功阻止目标人物林月白因冤屈而产生的初步黑化倾向。】
【奖励结算中……】
【获得:积分500点。】
【获得:男主林月白好感度 10(非实时)。当前好感度:10(普通)】
这个好感是怎么加的?我也没做什么吧……除了送药……
莫非被他发现了?
图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加好感总归是好事,他也随之抛在脑后了。
此时他坐回高椅上,开始着手处理今日的案卷。
这里虽然没有现代社会节奏那么快,但作为一名县令他每日的任务还是很重的。
这一忙起来,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就已到正午时分,太阳高悬,蝉鸣在耳畔盘旋,炎热的天气让堂下不少衙役都偷偷打起了瞌睡。
林生就在此时带着林月白上堂。
今天的林月白身着暗绿色圆领袍,佩水苍玉带,头戴平巾帻,发丝一丝不落。衬得他面若暖玉,人如玉树,让人眼前一亮。丝毫看不出昨天还身受重伤被关在班房。
林月白上前,一改那日监牢里仇视图越的模样,带上了翩翩公子的面具,语气谦和:“参见大人,小的来迟,还请大人莫怪。”
堂下已窃窃私语,图越轻咳:“无事,今后你就在此办公。”说罢指了指身侧那张紫檀木的方桌,上面备齐了笔墨纸砚,还泡了杯白茶。
林月白面上风平浪静,带笑落座。
又听见图越吩咐:“林兄,把本官今日的案卷交给县尉大人,让他仔细整理。”
林月白还是那副甘之若饴的表情,看不出丝毫不愿,动作利落,毫无怨言。
图越继续批复案卷。
可看着看着,那竹筒上的字忽然歪歪扭扭地动了起来,一个个像是长了腿,在纸上蹦跶,仿佛要跳出案几之外。
图越猛地一激灵,顿时清醒,才发现方才竟是在打盹。
堂下吏员仍各司其职,无人察觉异样。他轻咳掩饰过去,拂袖起身,径自往外走去。
廊下井台边,清水盈盈。图越俯身捧起水来,连泼了几把在脸上,冰凉刺骨,才彻底驱散了困意。
袖口还滴着水,他转身准备回到堂上,站在屏风后就听见有人尖锐的说:
“喂,今日堂后账簿全由你誊抄。傍晚交不上来,就别想回去。”
好奇探出头,看见有个书吏正将厚厚的账簿扔在两尺高的案卷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案卷挤的林月白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林月白却视若无睹,继续埋头书写,良久才回应:“这些不是书吏的活?”
那书吏笑了笑,笑意凉得很:“算你走运,这次躲过一劫,不过别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你如今还能在此都是大人垂怜,你若不想干,我就向大人好好参你一本,到时你看大人信谁。”
后堂内,图越立于屏风之后,眼看那书吏颐指气使,对林月白苛责不断,心中早已怒火中烧,暗骂欺人太甚。
这里大部分官员都曾受过张老爷恩惠,再加林月白初来乍到便屡破奇案,前途无量,自然是受尽针对。他正欲上前出声阻止,脑海中却骤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警告!原主不会直接维护林月白。】
这下可把图越给难住了。他咬了咬牙,只得作罢,转身踱回座位,坐定后双肘撑案,俯瞰堂下众人神色各异。
那书吏抬头,与他四目相接,还挤出个谄媚的笑来。图越看得心头更火,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得也勉强回以笑意,嘴角却在抽。
时间在这烦闷中缓缓流逝,林月白终于停笔,抱着案卷,悄然走到他桌前,将抄好的文书放下。
“大人,案卷抄完了。”
图越低头看了一眼,前几卷字迹秀丽端庄,就是这几卷账簿,倒如同鬼画符般难以入目。他忽然计上心头,眼角一扫,见那书吏正紧张的盯着这里。
他压下心中笑意,朗声道:“李毅,你过来。”
那书吏被点名后兴奋极了,还以为图越要奖励他。
“你办差办得不错。”图越语气温和,“今日的账簿,是你抄写的吧。”
书吏一愣,躬身答:“是。”
“嗯,”图越随手从案上抽出一卷,“可我刚才翻到这页,今日的字迹怎么和往日不同啊?”
他将卷子递过去,语调忽然转冷:“你知这意味着什么?按律视为作伪,轻则杖责,重则革职。”
书吏脸色刷地白了:“大人恕罪,是……是属下疏忽……”
图越慢条斯理地搁下卷宗:“既是疏忽,罚你做三日抄录,不得推诿,我会对着往日笔记一一查验。抄完送去县库归档。”
书吏躬身应下,脸色铁青的下去了。
堂下的林月白抬头,面色无波的看着图越。
他什么都没说,仍旧是那副嘴角含笑、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却幽深似海,藏着未明的情绪。
不过图越可参不透林月白此时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此人不愧为龙傲天男主,大风大浪下仍面不改色。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久到图越终于想起要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人设。
他面无表情的向林月白单挑眉。如他所料,林月白飞快的转过头去,耳朵微微泛红。
图越正得意的想,忽听捕头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张老爷家家仆前来报官,说是有个婢女在房里被烧死了。”
晴天霹雳,图越脑海中又传来机械声,
【任务一正式开始,请宿主破解迷案,同时保持原主人设。
人设崩塌一次扣五分,任务一结束后可解除人设。
任务成功加一百分,宿主可凭借分数兑换商品,当前积分:500】
“什么?”图越抬头,心里却直打鼓,书中没有这个案子啊?
【宿主已改变关键节点,余下剧情自由发展。】
搞了半天就因为他救了林月白,现在所有剧情都有新发展,那他看的那么多遍书算什么?
图越长叹一口气,堂下的衙役们还以为他是在因为张老爷之事发愁。
他皱了皱眉,语气中故意带着几分不悦:“都看我干什么?既然报了案,按规矩去查便是。”
他看向堂下侍立的几名衙役,随意点了两个人:“李四,王五,你们带上几个衙役,去张府一趟,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两名被点到的衙役正要领命,图越脑海中却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冰冷的系统音:
【任务提示:男主参与度需大于百分之八十。】
这么说男主还必须去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在李四和王五躬身应诺,准备退下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等等。”
他目光转向刚刚还在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林月白身上,状似随意地说道:“林月白,既然今日你的公务已经完成了,就和他们一起去吧。
林月白闻言点了点头:“是,大人。”
图越挥了挥手:“去吧,早去早回,本官等着你们的消息。”
一行人领命而去。
约莫三个时辰后,衙役们回到了府衙。
图越正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见他们回来,便让人将他们引至偏厅。
刚一进门,图越便注意到,除了林月白依旧一身清爽,神色平静外,同去的李四、王五等几名衙役,个个都显得有些狼狈。
有的人额角擦破了皮,有的官服被烧焦了,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回事?”图越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眉问道,“看你们这副模样,莫不是在张府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四苦着脸,拱手道:“回大人,这张府实在是有些邪门……”
不等图越细问,林月白已经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大人,我们抵达张府后,张老爷在府中等候,坚持说是下人报错官了,起火原因已经明了,让我们一行人回去复命,不过在我们的坚持下张老爷还是放我们进去了。
图越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我们查看了后罩房,那名婢女确实是死在房中,全身焦黑,据称是被大火烧死的。但随行的仵作验尸后发现,事情有些蹊跷。”林月白眸光微闪,“那婢女口鼻中并无多少烟灰呛入的痕迹,反而其肺里有大量积水,更像是死于溺水之后,再被人纵火焚尸,伪装成意外失火的模样。”
“溺死后再焚尸?”图越眉毛一挑,“房中并无水源,她是如何溺死的?”
“小的也由此疑问,便询问张老爷府中何处有大量积水之地,例如水井或池塘。”林月白继续道,“张老爷称后院有一口废弃许久的枯井,平日里无人靠近,坚称那婢女绝无可能去往那里。他言辞闪烁,似乎不愿我们深究,只说多半是那婢女夜里不慎打翻烛火,引燃了被褥,不幸葬身火海,想尽快将此事以意外失火了结。”
“我们坚持要查看那口枯井。最终,张老爷拗不过,只能带我们过去。那口井……确实如他所说,井口用厚重的石板盖着,周围也并无挣扎或拖拽的痕迹,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图越看向其他几名狼狈的衙役。
林月白脸上凝重:“我们从枯井处返回那婢女被烧毁的房间,正准备再次勘查现场,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时,房间内原本已经熄灭的残余房梁,突然毫无预兆地再次燃起了大火,而且火势十分诡异。”
“又起火了?”
“是的,大人。”林月白语气肯定,“而且那火势并非寻常火焰,火苗呈现出一种妖异的幽蓝色,温度也极高。飞溅出的火星精准地朝着李四、王五他们五人身上扑去。小的当时站位稍靠外,且反应迅速,才勉强避开大部分火星。他们几人为了扑灭身上的妖火,才弄得如此狼狈。”
李四在一旁连连点头,惊恐的补充道:“是啊大人,那火星子邪门得很!沾上就烧,寻常的水泼上去都没啥效果,而且就追着我们几个烧,他站在那里,那些火星子好像都绕着他走似的。”
他指着林月白,还顺便转过去给图越展示了一下自己被烧的破破烂烂的官服。
图越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看来此案没那么简单,又是溺亡的婢女,复燃的房梁,还有奇怪的张老爷……
这案子,到处都透着诡异。
就在这时,脑中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请宿主尽快开启第二次探索。】
底下的李四又开始补刀:“大人,那张老爷也不管我们的死活,看见我们被火烧了也不医治我们,直接让家丁把我们赶出去了!”
“岂有此理!”图越装着大怒,“他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他这么怕我们查这个案子,那就非查不可!”
?
他点了点桌子:“这次本官亲自去。”
他环顾堂下,看着下面或伤或残的众人,再看看安静的站在一旁的林月白,他询问道:“衙内可还有其他人明日能去张府?”
李四说:“回大人,只有我们几个平日外出探案,再无其他人。”
图越沉吟片刻,对着林月白说:“好,那你明日和我再探张府,至于其他人,就先好好养伤。”
林月白点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五突然开口说话了:“大人,小的觉得此事有鬼。”
图越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件案子的确有些许不合理之处……”
“大人,小的意思是张府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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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井中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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