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直到坐在轿子上图越还是止不住的在脑内碎碎念。
即便此刻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昨夜梦中那张印在窗户纸上的狰狞鬼脸仍然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有些许冷汗。
昨晚,他从梦中惊醒后,下意识就冲到窗边。窗户纸完好无损,并没有什么贴在上面的恐怖脸庞。
想到昨晚那个梦,图越的心就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着和张府死去的婢女有什么关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点脑仁,在真正的危险面前能起多大作用。
“图大人,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图越的思绪。
马车缓缓停下,图越深吸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下了马车。
林月白随他的身后下来。
张府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守卫。
此刻张府门前,除了他们二人,还站着身着明黄色道袍的中年道长。
那道长头戴莲花冠,手持拂尘,颌下长须飘飘,仙风道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是个法力高强之人。
然而,当图越的目光与那道长对上时,却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道长,竟然有着如同碧玉般清透的绿色眼眸。在寻常汉人中,这种眼眸颜色极为罕见,带着异域的神秘感。
图越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道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正色道:“贫道陈玄机,见过图大人,林大人。”
他顿了顿,像是看出了图越对自己眼眸颜色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大人不必惊奇。贫道的父亲乃是西域胡商,与家母相恋,诞下贫道。只可惜二老在我年幼时便双双撒手人寰,贫道自小便被恩师收养,入了道门。”
原来如此。图越心中了然。
陈道长从袖中取出两柄小巧的桃木剑,分别递给图越和林月白,说道:“此乃贫道的护身法器,对寻常阴邪之物也有些许克制之效,还请收下以作庇佑之用。”
图越接过桃木剑,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阳气。
他的余光看见林月白有些玩味的把玩着木剑,看见图越在偷偷斜睨他,有些冷漠的微笑:“大人您注意安全。”
图越微微点头,心里却猜不透林月白密不透风的表情下在想什么。
“有劳道长了。”图越转头对道长客气道,随即走上前对门口的守卫吩咐:“去,向张老爷通报一声,就说本官前来查案。”
守卫领命而去,过了好半晌,才见张府那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来了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张府的主人,张文远。
他脸上堆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一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哎呀呀,图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张老爷看见图越,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丝毫看不出之前与图越有过龌龊。
“大人您来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小的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才是。”
图越心中冷笑,这张老爷真会装模作样,面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张老爷客气了。本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令郎和府上婢女的案子,还是公事公办的好,那些虚礼便免了吧。”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请带我们去那名婢女自燃的房间看看。”
张老爷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随即又恢复如常,眼中却闪过不悦,开始狡辩道:“图大人,这婢女的案子,昨日您不是已经派人来看过了吗?也查明了是意外失火,已经了结了呀。我们府上最近接连出事,实在是……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这摆明了是不想让图越他们进去,这张老爷竟然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
图越有些怒意,严厉喝道,“本官奉旨查案,竟敢阻拦?还是说你心中有鬼,不敢让本官细查?”
林月白此时向前一步:“张老爷,您是不愿让图大人进去查案吗?”
看着并肩而立图越和林月白,张老爷心中冷笑。
最终,张老爷还是没敢再多言,只能不情不愿地躬身道:“大人息怒,小的不敢,这就带图大人过去。”
一行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着火偏僻的厢房。
从外面看,这间屋子的窗户被烧得焦黑,墙壁也被熏黑了不少,但整体结构似乎还算完好,与图越想象中那种被烧成废墟的样子略有不同。
“大人,便是此处了。”张老爷指着那间屋子,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他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陈道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图大人今日带来的这位是?”
图越懒得看他,淡淡道:“这位是陈道长,昨日前来勘验的衙役们都说此地有些古怪,本官体恤你张府,特意请陈道长来为府上看看风水,也算是本官免费为你张家做件善事。”
图越这话半真半假,他自打一踏入张府,便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在四周缭绕,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特别是靠近这间烧毁的屋子时,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丝丝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在屋子周围盘旋。他虽然道行浅薄,但对这种阴邪之气的感知却比常人敏锐。
张老爷听到图越要让道士进屋看风水,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连忙摆手道:“哎呀,图大人,这就不必劳烦陈道长了!我们府上的风水都是找大看过的,想来只是小人倒霉,查案便查案,这风水之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看起来他极力想阻止陈道长入内。
林月白上前,语气冰冷地说道:“张老爷,图大人的好意你还是领了吧。陈道长乃是得道高人,让他看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府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图大人,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张老爷被林月白噎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图越态度坚决,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让人打开了房门。
浓烈的焦糊味和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大部分陈设都已被烧毁,只剩下些焦黑的残骸。
陈道长面色凝重地踏入房内,从怀中取出罗盘,口中念念有词。
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房间中央一块相对空旷的地面上。
“此地怨气甚重,亡魂不散。”陈道长沉声道,“贫道欲设坛招魂,请那枉死魂魄上来一问,或可知其死前真相。”
图越听到要招魂,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
他虽然自己也会点皮毛,但还从未见过除师父以外的高人施展招魂之术,当下便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只见陈道长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黄符、朱砂、香烛等物,迅速在地上摆开一个小小的法阵。他点燃三炷香,插在阵前,然后手持一张空白黄符,点蘸朱砂,凝神屏气很快便画好了一道繁复的符箓。
他将符箓供在香案上,自己则盘膝坐在法阵中央,闭目凝神,口中开始念诵起招魂咒。
图越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林月白则依旧面带审视的盯着陈道长。
时间慢慢流逝,陈道长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念咒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突然,微弱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这风并不大,却带着寒意,让图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紧接着,法阵中央那张供奉着的符箓无火自燃,青烟袅袅升起。
而在那青烟消散之处,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开始缓缓地凝聚成形。
那虚影越来越清晰,渐渐显现出女子的轮廓。
“真……真招来了!”图越心中惊叹,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打扰了道长施法。
然而,就在那女子的魂魄即将完全凝聚成形是,异变徒生。
只见那女子的虚影停滞,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卡住了一般,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图越有些紧张,这是怎么回事?卡住了?
他连忙看向陈道长,却见这位刚才还仙风道骨的高人,此刻竟然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已然晕了过去。
“我靠!”图越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大师也太不靠谱了吧,关键时刻掉链子!”
再看那女子的魂魄,依旧卡在半空中,身体扭曲得更加厉害,周围的阴气也开始变得混乱,隐隐有失控的迹象,法阵还在微微发光,仍在勉强维持着魂魄的显现。
这可怎么办?图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陈道长晕过去了,这魂招了一半,不上不下,看样子还痛苦得很,这要是怨气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咬了咬牙,知道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虽然道行浅薄,但好歹也算是专业对口。
他迅速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符纸和朱砂,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会不会崩人设了。
他迅速抓起一张黄符,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可怎么办?他四处张望,突然发现昏倒的陈道长怀中露出了一角书页,他飞快上前拿出,是□□教术法大全,他连忙翻开,看见书页被折了一角,就是招魂阵的做法。
有了依据,图越依葫芦画瓢,按照书中所说,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代替朱砂,在黄符上飞快地画下一道他自认为还算完整的符咒。
林月白一直冷眼旁观,当看到那看似高深莫测的道长竟然如此轻易就晕了过去,他的眼眸中闪过鄙夷。
对于这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他向来没什么好感。然而,他看到图越竟然在此时站了出来,脸上虽然带着明显的慌乱,但眼神中却透着豁出去的决绝。
这个图越……实在太反常了。
自从他出狱以来,这个原本在他印象中贪财的县令,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虽然依旧会表现出对金钱的渴望,但行事之间和之前截然不同。
面对这诡异的招魂场面他试图亲自接手这烂摊子?要是之前他早就跑的没影了,不对,要是之前他都不会来张府查案,毕竟没什么钱拿。
还有之前偷偷给自己送药,要照他的性格就算自己烂在狱中他也不会管。
林月白的心中充满了疑云,图越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些突如其来的转变从何而来?难不成他换了一个人?
这想法有些太天马行空,但种种疑问如同乱麻般缠绕在林月白心头,让他看向图越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
他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个图越到底还能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转到图越这边,他手持桃木剑,按照书中所说,踏着不成章法的步伐,口中念诵着书中所写。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他感觉自己体内那点微末的法力迅速消耗,额头上汗如雨下,双腿也开始微微发抖,桃木剑在他手中沉重如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图越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那原本扭曲痛苦的女子魂魄,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的身影也终于完整地显现在了法阵中央。
成功了!
图越心中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地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接住。
图越下意识地回头,是林月白。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而又微妙的气氛。
林月白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地出手接住图越,他的眼神中闪过讶异,随即,在下一秒,他又猛地松开了手。
“哎哟!”图越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虽然不疼,但姿势着实有些狼狈。
你丫是故意的吧!
他在心里暗骂林月白,但脸上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林月白,你把本官的衣服弄脏了,以后本官的衣服都由你来洗,留心伺候!”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林月白,而是看向那静立在法阵中央的女子魂魄:“你……你可是张府死去的婢女。”
那女子虽然魂魄俱在,但面目模糊,让人看不起她的长相,魂魄微微点了点头:“奴婢名叫翠儿,在张府做工已经十年了。”
“翠儿,本官问你,你死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从实招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图越沉声问道。
翠儿的魂魄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原来,她并非自燃身亡,而是被府中的一个管事儿子王二狗所害。那王二狗垂涎翠儿美色已久,屡次骚扰不成,便心生歹念。
案发当晚,王二狗来到翠儿卧房,意图不轨。翠儿奋力反抗,在拉扯中,王二狗故意将翠儿按进屋中水盆里,翠儿无法反抗,很快便溺水身亡。
王二狗害怕事情败露,便伪造了失火自尽的假象,试图掩盖罪行。
“那王二狗现在何处?可有证据指证于他?”图越追问道。
翠儿的魂魄想了想,说道:“王二狗平日里就住在府内西边的下人房。至于证据,奴婢死前曾抓掉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那玉佩应该就在这间房子里。”
“好!”图越心中有了计较,“林月白,你立刻去将那王二狗抓来,再在房中找到玉佩。”
林月白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图越看着翠儿的魂魄,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既然翠儿是溺水而亡,被王二狗纵火伪造现场,那为何之前派来的衙役们会被所谓的鬼火灼伤?
不过眼下要先将翠儿超度,他低头翻了几页,找到了超度法阵,他又拿出一张符纸,安抚翠儿:“你父母那里我会照顾的,还有那个凶手我也定会绳之以法,你就放心走吧。”
翠儿点点头,法阵发出刺眼白光,她发出一声叹息,随着风飘散了。
此时晕倒的陈道长苏醒过来,那陈道长醒来后,还一脸茫然,以为是自己成功招来了魂魄,只是因为消耗过大才晕了过去,连连说着:“惭愧惭愧,道行不精,偶有副作用也是难免。”
图越也懒得揭穿他,只是在心中给他的报酬默默扣了一半,并且收下了那本法术大全,以备不时之需。
不久,林月白便押着面如死灰的王二狗回来,还在房中找见了那块玉佩,正是翠儿所说的那块。人赃并获,王二狗很快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图越当即宣布此案告破,并命人将王二狗收押,准备择日宣判。
临走前,张老爷对图越就要离开之事高兴异常,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然而,当图越和林月白走出张府大门,再次回头望向那座宅邸时,图越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清楚地看到,张府上空的黑气,非但没有因为翠儿的沉冤得雪而消散,反而比之前更加浓郁,并在张府上空翻滚不休。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凶杀案那么简单,张府之内,必然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和更深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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