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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记忆号(5):?人间自由在

第六章: 记忆号(5): 人间自由在

无精打采像崖边碎石不尽落入无垠苍茫死海,却起不来一丝水花波澜泡泡。柳舒绮髓液滚烫,有种大病一场的身心俱疲。

“真相大白咯啵,大人大姐Lady Unbelievable你舍得走没?”

……

“你唔走,就唔好后悔永远失去我个乖孙喇。喂——”叶头子见柳舒绮快在此生根发芽,食指不住要往她肩膀上戳。

没成功,他愣了愣。但见柳舒绮一把撇下拐杖伞,忽然不管不顾地冲到黄珮欣跟前,双手各抓住其一只上臂,两人上身一摇一顿一拉一扯,搞什么老掉牙傻吊抖肩舞剧。

柳舒绮手心震颤夹汗,张大的眼睛恨不能吞咽掉面前冷瞳,好鸠占鹊巢,好穿过后面的神经层去到大脑看看是否空洞无物,好立刻把眼前鱼目混珠的冒牌货绳之以法!

“快讲,黄珮欣去咗边?”柳舒绮咬碎银牙般,出口的每一字都是重音节。

可眼前人只是咧开口,吐出绚丽的笑意,像看小丑似久久嘲嗤着。

“真系服咗你啦……”叶头子嘟囔,旋即长腿优雅扫起地板的小粉猪布偶,几下稳健如踢毽子,一式孔雀开屏,二式金丝缠葫芦,三式铁牛耕地,扑哧——粉红霹雳不偏不倚正中陈宝果眉心。

一声闷哼。

反应不及的陈宝果牢牢与猪头相撞,作用力又带着后脑勺与就近墙壁磕碰一声。

与此同时,叶头子趁热打铁跃到柳舒绮边上,旋踵一脚劲风朝后呼啸,命中蝎子摆尾的黄珮欣眼冒金星倒栽葱。

叶头子拂去柳舒绮的抓意坚决,双手接过掌心,紧扣她的左手。

毫秒也被充分利用,侧身转圈借力一如舞会正酣,回转时柳舒绮已经被他打包扛在宽厚的肩膀上。

叶头子牢不可破的臂弯里,柳舒绮满脑讶异自己似小鸡仔般被轻而易举拎起,果然黑老大恶名昭彰下的实力不容小觑。

起伏着的背手惨遭领带捆紧,小短腿空中高速拨清波。

“真系祖宗!”

“你做咩,放我落来!信唔信我咬断你条颈!”

“冇可能,你把口至多咬到背脊,仲要隔住厚衫白费棚牙。”

说罢,叶头子单手抓起她一只脚踝,像淑女拎包的轻而易举。双手反绑的柳舒绮被高高举起丑态百出,头重脚轻怕得要死,只能任他鱼肉。

“求你咪咁做!”她慌里慌张有气无力,深怕下一秒有口难开。

唰——叶头子把她扛回肩上。

呕呃——肚腹受压她有点难受。

“唔老实嘅话,信唔信即刻打你个八月十五,好多好多下。”

“放低我……我、我保证听话,好好听话。”

“就唔放,你没得择。”

“求——”

“——你——依家最好收声咪搅我。唔听话我会打你个pat pat,你可以try try噶,think think twice。哦,先头你头搥背嘅技术几舒服吓。”

……臭麻甩佬!屎麻甩佬!屎臭臭屎屎死臭!

柳舒绮除了心中涌泉地咒骂,行动能力上自是全无办法了。

……沉默是金……

“接地气”的脑袋些许充血,柳舒绮一念黄珮欣……思及伤心处不禁低低呜咽,泪水浇发际,鼻涕呛咳嗽,涎水糊满脸。

“服咗你!”

叶头子刚说罢,就传来陈宝果的嘲讽讨伐。

“唔好忘记我仲系度喎!恶胜佛真系天生神力啫,会系我最完美忠勇嘅马仔,牛仔,捱骡仔。哈哈真系好得意呀!”

“真系搞笑,你撞懵个脑就唔该去青山医院睇症喇,系度神经病揦屎上身,冇眼睇。”

“乜你以为自己可以走得甩咩?不过,真系估唔到你有咁好心佗手?腳都要带埋条女一起闪吖。”

“呵,关你叉事,有本事驶出来先,我冇你咁好气。”

“想死呀?成全你。”陈宝果也不多废话,闭目不动,整张脸平静又妖冶,似笑非笑嘴角幻似蒙娜丽莎的微笑。

叶头子速度惊人,方才三言两语斗嘴的功夫,鬼影迷踪步下的马不停蹄与黄家门槛仅在一步之遥。

也就在陈宝果一动不动施法时,周遭顷刻间飞沙走石,大门口一条飞驰而来的大蟒,扑击窜高挡住了前路。

叶头子及时刹停脚并往后疾退数米。真幸得反应神速,避免了人蛇相撞出洋相。

柳舒绮背儿朝天,脸儿望地,她无法适应这样倒坐飞机,太可怕了,恐高晕浪太痛苦了——遭罪啊!

她察觉嘴里有根头发丝,努力撅起身偏过头要呸出来。正巧这会儿叶头子倒飞急退,巨蟒火箭袭来,嘣——倒霉的柳舒绮一激灵呸出一大鼻涕泡,啪——整张脸都糊在叶头子衣服上。她心道不妙,咦~——一坨黏糊糊脏兮兮湿哒哒,早知道就不摘口罩了。哎呦喂——他看了不会暴跳如雷把我一掌毙吧?

“咳咳,放我落来。你放低我甩身应该好易,拉拉声快啲走!”柳舒绮控制着一记头锤砸背,察觉叶头子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喂,噉细力,都冇第一次嘅舒服。信我。你个好姐妹仲生勾勾冇咁快死。”

“……你知点做救到珮欣?求你救佢,我信你,我咩嘢都信晒你!你就系真理,你就系基督再临。”柳舒绮最后大言不惭拍起马屁来。

大抵都没料到柳舒绮这般马屁精,叶头子和陈宝果竟不约而同地哼笑一声。前者是乐趣。后者是嘲诮。

“my god,黄珮欣已经系我嘅傀儡,好明显唔系咪?柳同学,你信呢个人自欺欺人,不如节哀顺变先好。如果觉得痛苦,我会做好心叫你哋两姐妹好好团聚噶。”

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陈宝果青丝几番绕指缠,脚步频率越来越快,彼此间距离越来越近。

柳舒绮低哑着语重心长道:“陈宝果,我死都估唔到你会系咁恶毒嘅人!做咗衰嘢系会有报应嘅!如果依家知错就改亦为时不晚。”

“你仲同佢讲耶稣咩!喂,衰女包,有料就放马过来喇!”

“Fine,正有此意,你哋,试下咩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喇。”

陈宝果俊眉一挑,吹唇一声高亢尖锐的口哨,巨蟒接获命令起势迅猛攻来。

几个回合下来,只觉叶头子真有洞悉招式的火眼金睛,身法完美预判每一次的蛇头飞射,蛇尾突击,蛇身围剿。

颠簸中的柳舒绮只庆幸没被他当成铁饼铁球标枪甚至金箍棒来使。想想也是佩服,叶头子肩负的她好歹快一百斤,可他几百米冲刺飞毛腿都不带腿软抽筋喘粗气;且不论他前前后后翻跟斗,凌空起落的高度和稳定性,滞空公主抱又扛麻袋的变化超越极限……柳舒绮搁着早已眼花缭乱吓得魂飞魄散四肢酸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本以为她上一秒的跳楼壮举已载入人生之最,万万没想到只是小菜一碟不过尔尔。绝望的她喊不出来那句“放我下来吧!”,此番只能被动经历有生之年动魄惊心的 “蹦跶蹦跶蹦跶”——做牛做马也不过如此吧——卒。

蟒蛇不知疲倦。一击蛇尾扫落叶被轻松化解后,蛇身耸立宛怀登天凌云志,就见平地高楼起,压顶黑云,两颗惨绿竖眸像通往幽冥的鬼灯,朝着二人头顶放射夺魂之咒。

嘶轰——它俯冲袭来,叶头子艺高人胆大直接跃上蛇头去,踩着蛇皮的双腿蹬着疾风,巨蟒受压不断甩头摆尾翻腾着,却敌不过叶头子稳如泰山,几乎在它的每一片蛇鳞上蹦迪踩踏板。它又一次竖直蛇身,要凭高度甩飞和摔死敌人,又是无用功,叶头子始终狗皮膏药一般,轻轻松松伫立其头顶。

又有动作,巨蟒尾部勾实树干迅速盘旋向上,将长身一圈圈围贴缠绕得严严实实,蛇头则拼命朝树枝干冲撞疯甩,忍无可忍叶头子肆无忌惮的“太岁头上动土”,又许是瘙痒不行得蹭痒痒。

晚风依旧肃杀,柳舒绮恐惧又无所畏惧,她直觉自己是跳出井底的青蛙,目睹苍穹浩瀚,心雨流转光年之外。定格眼前的是辉月之神凝固贪婪者的尾巴,一道来自神忏护世的巨大光柱超时空感召落下,超光速势不可挡地击碎了噩兆罪孽,善良的灵体载歌载舞,安心沐浴在光点星辉里,洗髓升华。

咻咻——叶头子轻功一跃地,就手一挥,袖□□出两把柳叶飞刀直奔绿眸而去,蛇头恰好一偏躲过,只擦伤一边上颌。

失败昭然,未料那飞刀开始自体回旋轨迹,在叶头子左脚大力一踏之际,刀口刀柄火星子炸开,像触发了什么机关,爆射出一朵朵熔浆钻头,成百上千的像离弦的箭、狠辣的蜂扑击而去。

嘶吼震天,重伤累累。不任大蟒痛不欲生坠地躲避,只随着叶头子脚下的韵律节拍,那两把飞刀就跟狙击枪锁定似的展开连击。

直到它双目失明咽了气,明白皆是徒劳。

柳舒绮看罢直呼精彩过瘾,一放眼陈宝果,却看她云淡风轻,甚至一脸不屑冷笑着。

“喂,点解佢睇落好淡定呢?会唔会有阴谋?”

叶头子没回答她,大掌一碰,束手的领带落地悄然。

拍拍柳舒绮的背,示意要放下她独立。

屈膝蹲下身,好让脚尖触地,又顺着她的气息动作协助扶正。

柳舒绮安心总算能“脚踏实地”了,而这样的他居然蛮绅士的。

“喂,多有得罪,算你唔好彩喇。”

“……明白,但系都多得你!你几好人吖!”

“喂,唔好玷污我名声,我系十足十恶人,我系恶胜佛。”

柳舒绮无语中,又切换上狡黠的笑意。

“好,恶胜佛,好,好,好好好好。我记得喇。”

叶头子叹口气,转身的高大威猛完全遮蔽似要就地拱桥的柳舒绮,他一脸冷峻对着陈宝果道:“女士优先,我让你出招先。”

“好吖!”电光火石间,陈宝果扯下脖颈的蓝水晶项链就往前掷。

boom,boom,一声来自掷地爆裂的项链,一声紧随其后的是消失死蛇与漫天血雾。

“喂,有冇功德心呀!”叶头子拉着柳舒绮堪堪避开。

突然,柳舒绮只觉得眼中涌出一味苦涩。

像七八岁时好奇的偷偷地学父母冲泡茶,柜子摸到一包殊不知是苦丁茶的茶包,以为放得越多就茶味越浓越香。结果热水一冲,一嗅就作呕,再嗅黄胆汁来相见。勉勉强强抿一口,一小口堪比“食脑狂魔”捣脑髓……至此成为了童年阴影之一。

“你个衰女包做咗咩!喂,你觉得点?讲到嘢?”叶头子叫嚷着。

柳舒绮感觉自己在倒地的前一刻被幸运揽救了,面前模模糊糊有人在忙乎着,像发烧时爸爸妈妈轮流守护着自己的心安。

“柳同学佢会先你一步成为我嘅忠犬你嘅师姐。哈哈!”

“你想死就冇停手——”

……

有一瞬间,柳舒绮察觉全身每个神经细胞都在痛殴混战。直面大危机,她眼睁睁看着锯子斧子刀子疯狂向外开凿,欲撕裂粉碎曾经的家庭组织。出逃就意味自杀,可大家伙还是前赴后继奔忙送走。只有心脑残存着一丝理智,忿忿不平却无能为力。

灵魂开始脱离禁锢,感受不到脚踝以下那根最听话的大脚趾头,虚体晃荡看到了戴着蓝色薄纱的头顶,看来虚高出五厘米。没等到更多的趣致,木木然失了意识,倒下。

蒙蒙朦朦懵懵,自己被架上玻璃盒做的狭小囚车,身躯完□□露,四肢和头颈以大字型滑稽直立着,头发盘梳成了“早”字,全身甚至眼皮都无法动弹。

一点一滴拼凑出关于“我”的故事……

淅淅沥沥——我被设计者浸入奇妙的果冻胶池,三秒被捞起后立刻抛到一条流水线传输带上,麻木被伸出的十几只机械手任意摆弄涂抹,皮肤表层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直持续到一刻钟后全身上下结成砖块厚的冰,密不透风把我整个人封住,动弹不得。

设计者说我意识敏感度大幅提升,我不知何意。设计者又说做植物人和冰冻人好,叹服我将与此层冰与天地同寿,什么至少防亿万次后世的核弹攻击,什么即便不能对镜贴花黄,也能时刻看见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美丽不改的容颜,超清的。什么跟什么?我不知道设计者什么个意思。

于是,从此,我以十八秒一米的速度,开始——缓缓地、缓慢地被游行展出的“征程”。

我始终是无可奈何的。当然是更希望背负起十字架,去赴一场罪孽深重流血赎罪的死亡之名,而不是这般,梦死在叫天天不应的遥遥无期。我期盼着救世主降临,快废除这种色彩艺术,可是转瞬千年又千年,很难不习惯这种无为有时有还无的日常。

我去过地球每一片角落,以人力的护卫,以机械的护送,热闹的人群,亚马逊的丛林,被鲜花赞颂,被石子投掷,被一切窒息……

直到那一天,接手我的是一位极品科学怪人。

他也无法解除我身上的诅咒,但,他拯救了我。这人实实在在还挺好的,常常会陪我这个哑巴木头人说说话。尽管可能是心底无聊的慰藉,但我们仿佛能奇妙共鸣。……我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花白了头,似曾相识。坦白说,我觉得老朽**的木头人也比自己要好的多,每每越看自己就越瘆得慌,可他却从未露出惊恐和嫌弃,笑如阳光。

他就是女儿奴没跑了,天天给我换衣服打扮,但这就算了,他居然一本正经开讲生活常识和科学故事,字母函数和符号密码学……实在是恐怖如斯。我时常感觉压制了几十甲子的临界爆炸口的学渣头痒痒症状又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了。

后来,我定居在了月球,目标是寻找黑洞。

其实除了他,几乎没人愿意相信我是活着的生命体。毕竟现时最精密的超级电脑都无法扫描出我的生命迹象,要研究也无从下手,因为这裹冰的物质好像脱离了当世所有物质。时间答复了我和他关闭停止四个字。

可我这样的异类来源之久,各国历史都市乡间原始部落都记载流传着我的各种传说。停止研究的新闻一出,各种言论纷至沓来。有人说得我者得天下,有人说我是折翼天使降落人间……直到有一天,几位名人提出我可能是灭世活死人的假设,列举了一本字典的弊端。

不排除会毁灭世界!不排除某一天自主引爆!不排除是神明封印的魔鬼!不排除是推进玛雅文明预言的末日之兆!……

路过的科研人员们讨论,推断现在的我还在吸收日月精华就等破冰一刻大杀四方。他们颤颤巍巍看一眼,又灰溜溜逃似的飞奔。

我开始觉得自己真成怪兽了。想到万一一语成谶,控制不了酿成大祸,那我要如何给地球人赎罪忏悔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呼叫人类的母亲女娲娘娘!

任我哭得撕心裂肺,□□和灵魂也挤不出一滴浑水。

某一天,他们决意把我送走,我终于远离这片尘嚣。我的家族亲人早就走了。我是故乡的云,我存在过,我也走了。

我很希望所有小朋友们放宽心,如果可以,我真的也不想回来了,我人真心不坏,不好不坏。

其实,放宽心还挺难的,每一处一点点揪着难受,我劝啊劝啊劝都劝不动自己,最后甚至都忘了为了什么而难过,徒劳一场。

是的!我浑身上下不止一点点恨那位设计者!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制造这样智障的噩梦。何用?纯耗时间!

据闻我是第一个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就我一个受害者。足矣!

说痛苦?那肯定没有传说中十八层地狱受刑的惨吧,我不知道呢。

说寂寞?熬过开始的年月,未来和现在只是弹指一挥间。清醒得可憎,清醒得不再睡眠,意识受困肉身,思考和发呆成为呼吸渠道。

我知方法总比困难多,用了百来年时间仿效鱼儿睁眼睡的方式,失败告终;我学习睁眼入禅定,但是第一百零七次时出了差池,好像招来什么不干净的灵,吓得不敢再试。

又无聊了几年,结果再试一次,勇敢是敲门砖,我则百试不爽。

所以,我有了几位要好的朋友!

沟通中他们居然都了解我的情况,纷纷出谋划策。虽然每每效果甚微,但有他们陪伴,有怪人陪伴,我们都是默契好伙伴!我很温暖很开心。

时间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了意义,我就是时间,我就是时间尽头,没有尽头。

可我知道,世间事必然有起有伏,我会迎来自己的定数。

说不明自己这须臾年间是一帆风顺的安享晚年还是卧薪尝胆的委曲求全。但总归我蛰伏着,等待机会只求一死,我不想囿于实体,好想觅一忽黑灯瞎火的虚无。消散。

没有头绪,但我还是未雨绸缪开了告别会。

第一次,我总算踏出第一步!正式把此次行动代号命名为“昊昊”。有道是:“夏万物盛壮,其气昊昊,故曰昊天。”日日天天,我就盼个昊天雷,应劫霹雳火,宁夏虫朝菌,冰融身泥烂。

他,自然放在最后。

会神启呪朋友们教授的入梦令,我隐隐兴奋。酝酿廿年,终于等到了和怪人的初次对话机会。我自信认为,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可我错了。这真的是最后的一面。我该庆幸抓住了机会的。至少,或许不用太过惋惜。

那一天,我满怀期待等着他的每日教学,想象他望着我,木讷说出: 我知道是你,你真的出现在我梦里……

可是他反常的没有出现,第一次,不守时。

第二天,他依旧没有出现。我以为他可能讨厌我了,我不应该出现扰乱他的梦。

第三天,果然,我确信了。他绝对是不想看见我,放弃我了。

……

第七天,好朋友们竟然说我恹恹的殃殃的很不对劲,逼问中我情绪大爆发,他们一哄而散。等我终于平复,他们现身说出真相。

事实是,他们看到了破败结冰宇航服,和里面的木乃伊。除了他还有谁?可我不相信!

相信了。直到唏嘘中……提及他独有的特征,银白的头□□染几撮红,印堂纹着一颗小黑色六芒星,脖颈好看的蓝线石水晶蚂蚁吊坠。

有关那天的梦,我像得了超忆症。

绿水青山好春光,蝶舞翩翩花千岁。我穿着他为我量身定做的绿竹丹青长袍,由于梦里是正常人形态,所以貌似略大了些。

但没关系,我很喜欢!

衣摆褶裙随着几次转圈发出和悦笑声。我寻着天空浩浩荡荡的纸鸢,寻着他的方向。

微风拂面,想像触碰一刻的会心一笑。

光着脚丫的我,不会有人看到。

他没有给我配套鞋子,据闻重达千斤的我需要强大外力的托举,加上冰层把37码的脚丫生生拓宽到60码,想想有鞋也是多此一举的,感觉都可以把两只鞋捆绑当小舟渡江不是!

漫天飞舞,自由奔跑。毋庸置疑这绝对是我人生最快意的美梦!

他的存在是永远的瞩目。他的纸鸢几乎将天空一分二。

第一眼,巨大而怪诞!图案是一位酷似埃及法老的背影,迎风招展的双腿看起来半身不遂,他上半身紧贴并拥抱着女人膝盖处,她是位冰封的裸女!往上有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夺目威严,展翅高飞朝男女喷出熊熊烈火。

闻得周围的女子妇孺男丁父老皆为之惊叹,感慨此为何意。

我作为知情者,即便估不到深意,也能切诊他的无力。

风风火火是空中不断跳晃的火焰,轰轰烈烈是风火无可奈何的情谊。

我只觉得他可能有读心术!预备靠近,要投去我先见着他的胜利。目光所及,发觉他的深邃碧眸像赛道中已等候多时的接力棒,眼神交接时,全场沸腾,他们惊呼突然断线下坠的大风筝,而我们置若罔闻,我们相视而笑,为打破了时间的枷锁,战胜了那道不克的终点线。

野餐垫上,他准备了丰富的食物果汁,我很听话的每样尝试着。

很满意!好手艺!不愧是你!我边夸夸边打了个饱嗝。

“你很想要自由吧!”怪人微笑望着我,眼神怪迷人的,声音还是安心的低八度。

“对呀!我想要说话的自由,睡觉的自由,运动的自由,有血有肉有痛有爽的自由,我想像现在一样,放肆笑和哭,自由自在呼吸……要紧紧抓住这失而复得的——美好存在!”

……风儿轻柔,头发儿舞,眼波儿笑……

“你都不知道我张开手臂却不能感受风花雪月的郁闷憋屈,还**裸不着片缕,羞羞脸,我多想有穿衣自由!所以,一直一直想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我能做,我爱做的。亲,我所做的其实就等同你出口的一句谢谢,所以不用对我感恩戴德。”

“我……”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只是说不出口,怕不合时宜……那个,我一直的问题,你是心甘情愿上月球吗?你从来就是孜孜不倦的好老师,却没有和我分享过你一点私事……我想说自己已渐入佳境,有的是宝贵的时间!所以,我更希望你余生幸福,不想你委屈难受。我知大家挺不待见我,你是觉得留我一个孤零零在外星会孤独寂寞不好?可我实在不值得你这般付出,每天望着你孤单落寞的背影,就好心塞心酸,多希望你从未接手我,那你的责任就会放在其他更有意义的项目,你会得到更多,你值得更好!你,想回乡吗?……

沉吟片刻,如鲠在喉。只是情不自禁流下惭愧的泪水。

久违的温热,我一怔,他正轻抚着我,指腹抚平眉心的皱,擦拭脸颊的泪。

“你声音很好听,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如听仙乐耳暂明,句句是悦耳美妙的奏章。”

……我羞红了脸。

我们一起躺下,望着花样新奇的天空,嗅着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我缓缓闭上眼,珍惜难得的大快朵颐和午休时光,全身心感受着,感恩松弛得想小憩入眠,全身毛孔呼吸放空,聆听大自然的召唤。

好舒服。

这是梦,可分明如此真实。仿佛之前才是大梦一场,此刻方才如梦初醒。

“梦中世界会一直存在吗?真想住在这啊!那个…我的出现…会让你疑惑吗?这是你第一次梦见我吗?”

“……你每次出现,我都深信不疑,很高兴,这是我们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交流。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你所能分辨与不能分辨的虚虚实实,都存在过。只是世事更迭,记忆无界变量……亲,请你凡事向前看。美好沁心留存,惊惧碎于光明。”

时间线逐渐拉长,原来我们的故事就截断在当时。

我其实有很多很多想和怪人你聊的……我们似乎都不知道彼此姓名。他们只叫你老怪或8770(你的工作代号是452502157258770,我也不知怎么记住的这串冷冰冰数字)。而叫老怪什么的,我才像老怪吧!( ̄~ ̄)再说了,我作为大千年的姑奶奶级别,叫小辈(老xx)什么的,我不好意思。你又确实怪,一意孤行怪叫人心疼,气质绝尘怪圣洁,明明是“小屁孩”,却有“仙道人”神采,厉害得很,真奇怪!

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设计者不曾予我称呼,此前过往又被抹除得七七八八。其他人给我安了乱七八糟妖魔鬼怪大乱炖之名,我拒不接受。我就喜欢听怪人叫我“亲”。由来是他说第一次见我,就很想靠近与我亲近,虽然他自小授习男女授受不亲,但对我,他事必躬亲。于是乎,某一天,他轻轻唤了我声“亲”。

怪人,那天我们一起谈及“自由”的话题。你知道吗?最初,我宁愿一辈子在密闭博物馆当展览品也不想四处游荡见闻,对我来说前者比后者更自由。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自由观。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最不自由的存在。后来,我逐渐发觉,全天下就没几个自由人。普罗大众都被套入读书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的框框,更有甚者在肚腹内就被郁郁灌输家仇国恨的远大使命,反正来来去去上上下下根据各种各样的公式编辑似曾相识的故事会……

怪人,你不在了,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是风雨雷电,你是春花秋月,你是万物生长。你成为我自由意志的一员大将,斩破纠结亾亾的困境。自由不是逃避呼吸,也不是大口吐纳,以为的为所欲为想当然,依旧心为形役,患得患失。自由或是一念之间就能摧毁顶梁柱的神力,目睹坍塌淹没的黄金大佛,鼠老爹捋须兴叹此世间事哪得真解脱。

我细细听你说: 苦海云蒸,登天梯、上太空去探寻天外天,死生置之度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一场未知的舍与得的人身和人生。而这个过程对绝大多数的“梦想实现家”并不自由,需要掌握大量知识,了解评估风险,金钱人情世故,有备无患断舍离……自由与否皆束缚,它成为你高高在上的神,若想风调雨顺,免不了一通卑躬屈膝、繁文缛节和祭祀献祭,而你,学会乐在其中。有论点认为有目的的自由便不算真正的自由意志,你则笑谈自由从来只是糖衣炮弹,游走于理想梦想幻想的假大空,勇者弱者智者愚者皆或无畏前进,或沉沦于爆米花和掉馅饼的大机遇。孰好孰坏自己知,一颗无敌自由心。

时间,或长或短或多或少可以改变一个人,而我以不变应万变,千年一瞬息,我方才发现自己大多时候是自由的,好的地方是没病没痛没月事没麻烦,坏的除了不能动不能睡不能吃美味不大好,还有永葆青春这点,我持不好意见(我也大惑不解心底想自然变老的冲动)反正呐,心志倒是超了脱。

心不自由,谈何远大。

自由,是松也是缚,是闲也是动,是笑也是哭,是累也要做,是苦也会笑,是我思故我在,是暖意流霜冻……它是千千万人的万万千想当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本来就是,有无自由物语都盛载世间千千万的人言可畏、身不由己。一阴一阳谓之道,自由之道似千古咏月的走马灯,与天同寿与地同齐。论自由让我觉得不自由,大千世界一道道,窘也从容,泪也自若。随心而动,扪心不悔。怪人,我们无法脱离不自由,又轻松凌驾于自由之上;怪人,有一点点想你……

怪人——怪人——怪人——

像镜子碎地的清脆,回味戛然而止,柳舒绮微微睁开眼 ,又阖上。

未有丝竹音弦弦,脑波悠悠忽忽传来三把陌生声音——两女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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