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琚闻言，细细将青蟾上下打量一番，见对方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好似阳光照耀下泛着微波的水面，明亮清澈，让人不自觉陷进去，于是笑道：“没想到小青龙化形后竟如此俊秀，多谢你相助，否则恐怕华某早已被蜃渊侵蚀得心智全失，根基尽毁了。”
原来蜃渊的迷雾只能致人昏迷，产生幻觉，夜间的河水才会侵蚀人的心智和根基。
蜃渊的水连通魔界与仙界，在魔气和仙气浸润之下，积年累月，有了非常特殊的一个特质。
夜晚的蜃渊之水会吸收所有触碰到它的生命灵力，白天则会释放灵力。所以华琚才会告诉青蟾不要沾上晚上的蜃渊水，否则便会法力全失，力竭而亡。同样，青蟾白天在蜃渊游了一天，吸收了浑厚的灵力，所以青蟾能够顺利突破地仙境中期。
待华琚讲完，青蟾才明白前因后果，也再次确认华琚上仙已经恢复正常，七天前晚上的情形不会再出现了。
“没想到蜃渊竟如此凶险，多亏上仙提醒，晚辈若是不小心沾上夜间的河水，恐怕法力就所剩无几了。”青蟾感慨说。
“我也是恰好听人提起过罢了，”华琚淡淡一笑，显然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经历：“不过也多亏蜃渊，我梦到了母亲，母亲还抱了我，那感觉很真实，简直不像是在做梦。”
“咳咳……”青蟾一时忍不住，心想这能不真实吗？
“怎么了，小友也觉得华某可笑幼稚罢。”
“没有，没有！”青蟾连忙否认，随即转移话题：“我那日游了一整天，都看不到蜃渊的尽头，不知上仙这几天，可曾想过如何离开此地？”
华琚点点头，“这几日我四处查探了一番，发觉蜃渊受潮汐之力牵引甚大，而且此处亦能看到太阴星。”
青蟾想起来，那日正是借住傍晚的潮汐涨水，跳进了山洞。“上仙的意思是——借助朔望日后的大潮上岸？”
“青蟾小友果真冰雪聪明。”华琚夸赞说，“华某昏迷了几天，记不清具体日子，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时候？”
“以我入定了七天算，今日应当是五月十五。”青蟾回答说。
“好，那大潮应当发生在两天之后。”华琚笑道，“我们做好准备，后天便离去。”
青蟾回忆起几天前从崖岸跳下来的情形，眉头一皱，质疑道：“可是上仙，崖岸据水面有百丈之高，这潮水能涨那么高吗？”
华琚抿嘴轻笑，盯着青蟾的眼睛说，“你别忘了，蜃渊可不止一个崖岸。经过这几日查探，我发现对岸最低处，只有十数丈高。”
“可对岸不是魔界吗？”青蟾惊异问道。
“是。”华琚点点头，“但蜃渊的长度，仅凭在水中游动，是出不去的，涨潮时去魔界，是唯一的办法。”华琚说完，又挑眉问青蟾，“小友可是怕了？”
青蟾本来觉得有些冒险，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必须尽快还清债务进入雷部才行，于是横心说道：“只要能出去，晚辈什么都不怕。”
“小友莫要自称晚辈，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华某虚长些年岁，我们还是平辈论交罢。”华琚说着请青蟾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认真说道：“小友放心，我能保你安然无恙离开魔界。”
青蟾点点头。
“对了，你为何会来蜃渊？”华琚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茶具，从石桌上拿起茶壶，倒出一杯茶递给青蟾。
青蟾双手摩挲着茶杯说道：“太白金星悬赏五万功德要人找到华琚上仙，我忍不住诱惑就接下任务了。”
“哈哈哈。”华琚大笑：“这个李长庚，想必是担心没了我，龙门无法修缮。”随后又说道：“我给你六万功德，你别告诉他见过我。”
“为何？上仙不打算回天庭？”
“我还有事要去魔界查一查。”华琚解释说，“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出魔界。”
“那上仙又是为何要来蜃渊呢？”青蟾有些好奇，“难不成是为了去魔界？”
华琚摇头叹了口气，原本笑吟吟的眼神透出一丝警告：“知道太多与你无益，若你实在好奇，我只能在告知之后，回头再清除你的记忆了。”
青蟾此刻突然觉得华琚有些可怕，感觉面前之人令人看不透。
华琚见青蟾眼含惧意，忍不住笑了笑：“对了，关于我失踪一事，你知道其他人怎么议论吗？”
青蟾闻言，立马来了精神：“上仙，其它龙都说你因洞庭龙女出嫁，伤情悲痛，此时你消失不见，恐怕会认为你是买醉或者殉情去了。”
谁知华琚既不恼也没笑，反而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随即点点头：“这套说辞，倒也不错。”
青蟾试探问道：“所以上仙的确属意洞庭龙女？”
华琚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一声：“我不适合谈情说爱。”说完又抬起头，对青蟾笑了笑：“你有意中人吗？”
“没有没有。”青蟾说道，毕竟自己身上还有那个任务，完成之前，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想掺和，完成之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性命。
青蟾暗自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递给华琚。
“这封信和玉佩分别是嫦娥仙子和东华帝君托我转交给上仙的。”
华琚一脸惊讶，给嫦娥仙子捎信就算了，这位小友居然认识东华帝君？
青蟾见华琚先拆开信，看着信笑了笑。随后又闭目凝神，感知玉佩中的信息，很快惊得睁开了双眼。
只见华琚疑惑地打量青蟾。
“上仙，帝君提到了什么？我可有什么不妥？”青蟾问。
“帝君说让我做三件事，就可以找到答案。首先是教你修行，助你达到天仙境界。”华琚回答。
没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东华帝君，竟然帮自己这么多，青蟾心中十分感激，又问：“那第二件和第三件呢？”
华琚摇了摇头，“帝君还未言明，想必要先做完第一件事，才能知道后续之事。”随后华琚见青蟾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蹙眉说道，“青蟾小友，你也受伤了？”
“没有啊。”青蟾一脸茫然，自己并不记得受过伤。
“你后脖颈有血渍，我帮你擦一擦。”华琚说着，拿出一方白帕沾上清水，轻轻擦拭。
青蟾感到对方动作很轻柔，很细心，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很温暖，被绢布擦拭之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对不住，是我的血吧？”华琚问道。
“没事，我从不讲究这些。”青蟾笑着说道，“化龙之前，为了赶到龙门，臭水沟我都钻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友以前可真不容易。”华琚感慨说。
“上仙，我本是遥远西域的一条鲤鱼，你知道是什么支撑我不远万里来到黄河越龙门吗？”青蟾问。
“不知道。”华琚有些意外，没想到青蟾的家乡离龙门那么远。
“因为我出生在青溪涧，那条河快干枯了，指点我修行的黄伯说，如果我能变成龙，就能兴云致雨，下雨之后，青溪涧的水就能增多，我就能救我的父老乡亲了。”
“后来我按照黄伯的指点，修行了三十年，终于小有所成。我按照他说的路径，夜间飞行，在日出之前，再找到一处休憩和隐匿的水域待一白天，晚上继续飞行赶路。”
“可是有时候运气不好，找不到大江大河，只能找到小水沟，甚至黑泥潭，还有两次差点被鱼鹰和水獭吃掉。所以我就尽量沉在水底，但水底都是淤泥，经常裹得满身泥泞污浊。”
青蟾说完笑了笑，“后来化成龙之后，每天都洁净无比，我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华琚恰好擦拭完血渍，收起白帕，示意青蟾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所以你拼命化龙，又想尽办法偿还债务，就是为了尽快进入雷部，学会行云布雨，以便给青溪涧补充水源？”
青蟾点点头。
华琚神情认真问道，“你可知道私自降雨的后果是什么？”
青蟾淡淡一笑：“我知道。之前我辗转去黄河途中，曾借路在泾河休息过一晚，听其他水族提起，前泾河龙王，就是因为与袁守诚打赌，擅自更改降雨时辰和雨量，被玉帝下令斩杀。”
“那你不怕死么？”华琚关切问道。
“我哪怕再犹豫一刻，也会有无数青溪涧的同胞因水源枯竭而亡，他们能死，我为什么不能？”青蟾说道，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这条小青龙竟然有如此胆识。华琚是看着对方由一条鲤鱼跨越龙门蜕变成青龙的，再加上青蟾人类形态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直将对方视做孩子，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志气。
“上仙不劝我三思么？”青蟾问道。
“你又没错，不过如果是我，我会调查一下青溪涧为何会逐渐干涸。”华琚郑重回答。
青蟾秀眉微蹙，“近几十年，突然就降水稀少了，所以泉水才会干涸，还能有什么特殊原因？”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的。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定会助你探查背后缘由。”华琚说道。
“不必麻烦上仙。”青蟾连忙摆手，他不想连累他人。
“不麻烦，我一个弼马温，平日清闲得很。”华琚盯着青蟾说道，“而且，你也不希望，一场甘霖过后，青溪涧再也得不到降雨吧？”
青蟾瞪大眼睛，立即明白了华琚的意思，毕竟自己被斩后，再也没有龙会帮青溪涧降雨。到时候等待大家的，还是水源枯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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