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是吃饱喝足之际,韩文舒不再多耽搁,与叁子商量如何寻得那扬州刺史的李府。二人找到卖炊饼的老叟,向其打听路径。
到底是当地人,一听要打听扬州刺史的李府,立即好奇无事去找官府作甚?韩文舒自然不能提及涉及家里的官司,避免外人的非议,只说家里有亲戚在府中当仆役,首次来扬州自是想去探望。
老叟听此,甚是乐意指路。他见二人首次来扬州,便热情应允,一路送至那李府前。
三人穿过三拐巷子,来到一处安静肃穆地界。途中老叟与韩文舒闲聊不断,叁子性格沉闷,始终沉默,只韩文舒一路与老叟畅聊。
许是经过了那次发泄心绪后,韩文舒彻底打开了心扉。她不再如往年般压抑疏离,郁结之气消散些许,此刻竟对老叟所言的一切充满好奇。
老叟引他们至庄严肃静的朱红大门前,便与二人告别。韩文舒和叁子便在离李府几箭地的垂柳阴凉处坐下,望着这庄严朱红大门的李府发呆。
“我们在此处等什么人出来?”叁子兀自的坐在垂柳的石头地上,并不知韩文舒此次直接来这官家府邸住处是何为?
他只知,家里的父亲是犯了事,此时问了罪,正在牢狱里,理应去寻父亲所关的牢狱之处,而非什么官家的住处。
“非也,此番前来是为了确认李府方位,以便日后来此探查。”韩文舒向叁子详细说明缘由。称日后要观察扬州刺史是否有外出机会,若能面见,便可呈情父亲所犯何罪,关押何处,是否有机可寻。
她在来的路上暗自思量:“此行并非只为让母亲怀揣虚假希望,而是让她有盼头的活下去,同时自己也要切实行动。首要便是打探父亲下落,弄清楚所犯之罪是否尚有转机。”
出门前她便已从花大娘那得知父亲是在扬州刺史家当夫子出的官司,至今生死不明,导致母亲终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日下。
她不想这个家因一个莫名的官司而倒下。她便想着最快的解决之道,便是找到事发地,找上面定罪的,问得缘故。
母亲吴娘子一月前曾和叁子一样寻找关押父亲的所在地,终究是徒劳无获。但她也明白,这世道百姓避开官家走,实则是因官威压人罢了。
叁子想着要去牢狱之地时,韩文舒却拧着性子道:“去那牢狱只怕是白花银两!别说此时无钱可使,即便有,也恐是花冤枉钱。若想捞人,需得大笔银两,家中根本周转不开。”
她虽非这时代之人,却深知古代牢狱的黑暗——无钱无势,便是砸锅卖铁也救不出父亲。倒不如将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从李府寻得机会,直指要害。
叁子只听得韩文舒说,却只半懂其意。他望着身边向来沉默的栀子如今竟敢直面官家威严,打探其父亲消息,心中惊诧不已。但终是听从吩咐,之后几日,每日随韩文舒到那垂柳处,静观李府出入之人。
但是韩文舒哪知,她连日前往刺史府前的探查,早已被另一人暗中留意。
“你说她去扬州刺史府?”侯爷负手立于江州山巅,云雾缭绕似有思绪翻涌。幼时书页上那些描摹江州的诗句,此刻竟与韩文舒姐弟的踪迹交织。
想当初他受心魔影响,为了逃离家里的禁锢,便远赴沙场,奋勇鏖战,以发泄心中的怨气。然而沙场的生活却越发让他陷入迷茫与困惑,内里的心魔被杀虐引得更是叫嚣。
他原以为逃离沙场便能斩断心魔,如今却仍被这扬州的动向牵动心神。
侍卫躬身答道:“已在扬州刺史前蹲守数日,既不进府,也不离去。”
侯爷眉峰微挑:“可知她所欲何为?”
侍卫躬身续道:“并不知。暗探传信,那女子自称郴州余村人氏,与叁子同行,每日只在刺史府衙前观望,似在等人...”
“栀子?”裴瑾摩挲着茶盏边缘,指尖在“栀子”二字上流连。这名字粗听如乡野野花,却莫名与他记忆中那人清冷的眉眼不搭。
裴瑾忽觉茶盏微烫,心中那团按捺不住的疑云更浓:“若真如老叟所言有亲戚在府中当差,怎会不进府递名帖?除非...她所求之事不便明言。”
思及种种疑惑,裴瑾转了身子,顺着山径石阶阔步下行。峰峦叠嶂树影摇曳,枝丫沙沙作响,却再难入他眼底。侍卫禀报勾起的疑云再心头翻涌。
走了十余步,他忽沉声说道:“终究是猜测,日后探子来信及时来报。本候倒要瞧瞧,这小小女子究竟是何来头!若派去她家乡探子有消息,即刻呈上。”
说罢,那女子的身影又鲜活浮现——对侍卫燕征毫无形象的恸哭,转眼又敷衍了事地向旁观者致歉,还有那洒脱肆意的引歌高唱......
多面之态竟惹得他生了兴致,非要探清她庐山真面目。可为何偏偏出现在扬州刺史府衙前?疑窦丛生。
江南行程游历大半,科举视察已毕,江州见了了凡大师,也算事了。京都来信催归,太子邀他六月二十五参与年度皇家蹴鞠赛事。自他戍边六年,赛事皆未赴,如今既揽了江南差事,太子又言“少不得他”,看来这一趟是躲不过了......
哪知才得了京都来信,原计划访罢了了凡大师便启程归京。奈何韩文舒之事勾起兴致,裴瑾哪肯北归?好不容易遇上这妙人,他自是想法子查个明白。
一路沉思:“这女子何来历?去扬州刺史府又有何图谋?”越想越急,恨不能即刻奔赴扬州。
可太子盼归的信函在前,庄老太君几日前登门京都府上亦添烦忧。
老太君与裴家祖母旧交,近年走动渐少,此次却热络提及十几年头疾得京都名医治愈,转而问起江南贡院之行的萧家公子——“那萧家公子归京数日,侯爷却迟迟未动身。”接着又叹:“侯爷适龄未婚,我家幼子虽小他一岁,孩子都满地跑了......”
裴母一旁作陪,闻之无奈叹息:“这冷面阎王的性子,我如今也使不上力。父子情分未捂热,何谈婚配?边关数年,归京不过几日又远游,实在难办!”
庄老太君自知晓这小侯爷的霸道性子,听此却也一时默然。暗想:“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晚些也无妨,磨炼心性罢了。”终究是外人,不便多言,便安慰几句,不再提婚事。
裴家众人忧心婚事,哪知裴瑾早已按捺不住,弃太子邀约直奔扬州,连那太子的信函都抛诸脑后。
夜路颠簸,他效仿韩文舒露宿野外。
初闻得那姐弟二人两日野宿,他惊其胆量——狼嚎夜中,她竟浑不在意,徒手燃柴,倚火而眠。侍卫所述愈详,他愈生敬佩。
此刻马车疾驰,夜色浓如墨,风掀起车帘灌入车内。裴瑾在颠簸中昏沉打盹,想起那女子黑夜中的从容,思绪渐混沌,恍惚坠入梦境。
梦中仍是江都街市,人声鼎沸。她如当日般悠然高歌,歌声清冽如泉,她唱毕含笑望向他,娇羞躬身行礼:“侯爷怎来此地?”他正要答,忽有疾风刮过,梦境骤散——
回味那梦境须臾,裴瑾惊觉荒唐,忽从椅榻坐起。就着梦里那女子的疑问,他方才想起:“重返扬州刺史府,总得有个由头。”思罢,睁眼看向侍卫,忽问道:“前日扬州来信,可还在?”
侍卫本倚车梁打盹,闻声立即坐直,低语:“侯爷未曾阅信,小的随身带着。”说罢从怀中取出,双手呈上。
裴瑾前次赴扬州只为赏风览景,无意深涉人情。那日侍卫言有来信,他未在意。此次虽知扬州文人风韵独树一帜,却无新奇可寻,本无意此信。
然现另有要事需往,贵胄行事需避嫌,不便直言为查女子。再加之,那女子出身寒微,身份低贱,若贸然前往恐招非议。正思量间,忽想起扬州来信。
若以此信为由,倒是个名正言顺的契机。思及此,接过信函拆阅。
信上却是正是前往所去的主人,扬州刺史李府。
大意为扬州刺史李照明痛斥其子,又感念他宽宏处理某案,信函上最后是询问他:“此案若按反诗处置,状告之名义应以侯爷还是李某个人?此案涉犬子,若以李某为名义,恐被视作猎奇......”
只说这事在他看来,无非是涉及到自己舅父即当今圣上的声誉,当初那李公子说什么学圣上等词汇,世人皆知当今圣上靠揭竿起义而夺取的江山,而当日去往扬州刺史府衙,正被撞见其言辞颇有轻慢之意。
当时听了甚为不悦,那李家公子冲撞圣上,亦是影响皇家声誉,也是为给那言行荒唐的少年一点教训,当下就想着让其下狱吃点苦头。至于定什么罪名,当日那李府公子公开玩笑念夫子的怨叹时局的诗词,便现下找了个不痛不痒的反诗罪。只说关几日放出来便是。
到底侯爷是带兵的,哪耐烦这官司。他深知这扬州刺史李昭明虽被圣上贬谪至此,只因二人性情不合。
昔年舅父曾言,此人任户部尚书时精于财政,廉洁无私,性子却执拗非常。若这执拗安在其他处倒也罢,只要事情不涉及根本,圣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几次事关边关军粮饷银、新朝大刀阔斧的改革举措,他屡屡因拨款与圣上犯倔。一次尚可容忍,再三触犯便难保了。若哪天真与圣上意见相左,触了逆鳞,圣上脾气上来,性命迟早难保。
再者,炎朝立国不过数年,新君之威正盛,哪容臣子这般执拗行事。李昭明如今虽为地方官,却也安稳官场十余年。圣上眼线遍布,若他真有谋反之心,哪还轮得到侯爷安这罪名?哪能想到扬州刺史府竟因侯爷定了‘反诗罪’,终日笼罩在‘大不敬’的阴影之中。
侯爷此时看信忆起此事,眉峰不禁蹙起,眼里的冷意淡了几分,向侍卫问道:“若真犯了宣扬反诗之罪,按律当如何处置?”
到了扬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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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扬州行之打探刺史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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