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本就佩服其有几分风骨,虽她此前言辞颇为无状,却也幸得她的这分胆量,使得这起棘手的官司得以化解。
此时她恳求通融,只要不有失偏颇,二位大人亦是愿意成全。
李昭明见之赔罪言辞,自是化解道:“世人总道官官相护,若老夫真能秉持这般“秉性”,这官场倒不至于步步如履薄冰。”言罢,他朝主簿看去,二人相视而笑,笑容中透着几分豁达。
韩文舒闻此言,脸色顿时绯红了起来,她自知方才冲动鲁莽,愧意更甚。她挠了挠头,亦跟二位大人爽朗笑了起来。
刺史大人见这女郎亦是爽朗笑声,心内奇道:“面对如此官威,其能向死而生的胆识。若真是男儿之身,日后定有大作为,然而身为女儿身,困于深宅内院,只怕饱受磋磨。”
笑声止,韩文舒见刺史大人眼里流露了几分惋惜,却也不甚在意。只道:
“大人,小女自郴州余村而来,同来的还有胞弟。为家父未知的官司,我二人在外已奔波多日。此番小女被堕入奴籍,发往远地。若徒留胞弟在此,终是不忍。”
说时她小心翼翼看用余光偷看二位大人神色,见其静待下文,索性爽利道:
“如今家父偶得放归,胞弟在外并无所知,请二位通融准小女前往告知胞弟,让其得以与家父团聚,不至于徒留一人露宿街头。”
说罢,她深躬垂首,两手如男子般抱拳行礼。
二位大人初时认真听其陈述,待闻得是为胞弟安排,自觉是家事,正欲准允,忽见她憨态行礼模样,便忍俊不禁。
刺史李昭明笑道:“你且随那门外差役引路便罢。只你还有一事,此时须将引路文牒呈交!”
韩文舒听到需提交引路文牒自知意味着何,内心一阵悲愤之感油然而生。她闯进这府衙大门之前各种事情早已预想,却万没想到自己由良民改为奴籍。
引路文牒因涉及各种盘查,出门在外万分重要,因此她和叁子的都日日带在身上。此时她从袖袋中取出,万分不愿的呈了上去,便悲愤转身朝那差役而去。
“侯爷,此时便回京都?”
侍卫自从刺史府衙出门后,便发现侯爷神色莫测。早先侯爷在路上便吩咐在扬州多呆几日,暂住刺史家。如今却改了主意,倒叫人疑惑。
此前他按侯爷的吩咐,到刺史府衙门外的将在此守候多日的女子带进府衙厅堂后,便去后院待命,是以,何故才一时辰先前的吩咐的都变了——只说即刻出发回京都。
“前日得了太子的来信,邀本候蹴鞠赛事一约,扬州官司原本便是一误会,如今已了,终是不得耽误邀约之事。”
侯爷此时本可不必解释回程之事,但不知其终究是给自己找理由让自己信服,还是回答侍卫,竟无端回应之。
转念间,他方忆起在府衙后院暗厢观察到那女子被带进府衙前,与其胞弟的分别场景,这女子只身进府衙,而那男子却躲于府衙树后。
他不禁暗道这女子果然心思缜密大义,自可舍身忘死,却不祸及家人。他此番饶她一命,她定会前去交代,他要亲自前往,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为胞弟呈情。一时兴起,却打马朝那男子藏身处而去!
这厢韩文舒被那衙役带往那府衙后院而去,路过后院时,见院门尚显宽敞大气。越往前行,景致却愈发淡雅,与大厅肃穆之感迥异,一时疑惑,但没甚在意……
只想着此番前去要如何向叁子交代后续之事,毕竟此时她要与叁子分道而行了...
在这前往找叁子的路上,韩文舒努力让思绪不再沉闷。先前,自己的突兀出现险些让父亲丧命于官司之中,如今竟柳暗花明,得以用自由换取他的性命。
想着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她定不能让叁子觉得这是非自己所愿。自己不过草芥之命,无力撼动上位者的决定,多余的伤感不过是徒劳。若能用流放之身换父亲平安,这已是万幸,不是吗?
韩文舒在府衙内九曲回廊与重重拱门间绕了许久,终于走出大门。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目光立刻投向百余步外的树桩。
然而,树桩旁空无一人。她快步走近,仔细查看四周痕迹——落叶上无人踏过的脚印,树荫下亦无久候的残迹。
焦急顿时涌上心头:莫非他等不及,先回住处了?进府衙至今已约一个时辰,叁子平日最是沉稳,但今日却...她不敢多想,脚步不禁加快,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正在其走进前去,发现树后并无人,她焦急的心提到嗓子眼时,却忽的听到一阵熟悉声:“栀子,我在这!”
韩文舒听闻,倏地朝旁看去,只见柳树不远处旁的大石头堆后,露出一个脑袋。提起的心,瞬时缓了下来。笑骂道:“你这猴精,怎滴就跑这藏着了!”
“嘿嘿!”叁子闻得韩文舒的调侃,不禁挠头笑了起来,晒得通红的脸上,覆着一层汗珠子,再加上这腼腆的一笑,瞬时让人觉得其憨态模样,甚让人疼爱。
韩文舒见之神态,方才的心绪愁怨的杂念早就抛诸脑后,只笑着道:“方才事发出急,未曾吃食。此时吃了没?”
叁子将褡裢打开,说:“方才去街市买了些吃干食,方便你出来一道吃。“说罢将烧饼拿出来,递给了韩文舒一个。
韩文舒见此,忙不迭的接过。只现下如何吃的下呢,她把接过的烧饼当下就找手帕包裹起来,顺势揣进怀里。接着便对叁子道:
“果然属你机敏,到哪里都是先搞吃的。”说罢她看他的笑意更深,然后指着不远处的衙役又道:“看那衙役没?我这番进这府衙干了一番大事!”
叁子将烧饼递给韩文舒一个,便自己拿一个吃起来,闻得她神秘说道,不由得停了嘴里的动作。通红的脸泛着热气道:“何大事?莫不是父亲的官司有着落了?”
“何止有着落,我进去一顿陈词...这刺史大人到底是好官!听着我这番陈词,又听得我带着你,千里奔波就为这官司而来,又是听说我家里母亲为这官司,茶饭不思,日夜不寝,以至于抑郁成疾。他听后无不动容便决定放父归家。”
韩文舒说时一阵激动昂扬,声情并茂,仿佛这画面就真的发生了似的。
“真..的?”叁子听后,初时一阵茫然,听至细节不禁全神贯注,最后听得父亲因此而放出,却觉不可置信,尔后大为出乎意料,继而嘴里带出了一句疑惑的声调。
“真不真,你之后便知晓,我出来便是告诉你一声,此番你可前去牢房前候着,前往与父亲团聚!”
“果真!”他瞪大了双眼,顺带着将早已咬进嘴饼还未下咽的烧饼咽了下去。他不禁重新审视了眼前的韩文舒一眼。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韩文舒说的一直说的时你,而非说的时他俩人一同!
“栀子,你到底跟往常不一样了!”他说时带着一分严肃。
韩文舒未料到他突发如此评价,又见他脸色露出鲜有的严肃,心顿时咯噔一下,当下佯装着和悦的脸色道:“怎滴?”
“果真是伶牙俐齿的东西!”正说,韩文舒此时因叁子异常的神情以及评价挑起了其紧觉的心弦,却闻得后方来一厉声打断了其二人的对话。
韩文舒瞬时便向后转了去,当前本是因叁子突然的严肃,其就有几丝不安。
此刻又见那两位大人嘴中的侯爷竟出现在此,不安的心又提了几分。她暗自思量:
“这位侯爷是几时到此的?适才她与叁子的谈话,他又听了几分?”
眼下那侯爷说其伶牙俐齿,韩文舒却没了先前那般气甚,甚至心虚了几分:
刚才为掩盖事实,为了叁子能安然离去,故将官司的来龙去脉往顺了说——只说刺史大人因感动的缘故,赦免了其官司。自将眼前之人的雷霆之怒隐了去,亦是因他的突发赦免之举只字未提。
此时侯爷跨坐在棕色骏马之上,面露讥讽之色正朝她看来:
“如何本候竟不知,这官司竟是阁下的嘴皮功夫,便得了这刺史大人的赦免。”说时他眉毛一挑,哂笑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女子。
韩文舒未料到她竟听到了她与叁子胡诌的那起官司销案的缘由,霎时头疼欲裂,胸如坠石。
她又恼又悔,怪自己大意,怎敢在这地敢胡诌这官司。可她又显得无奈,方才只想着如何哄叁子与她体面的分别,这衙门内发生的口舌之战如何便真能说给叁子呢。
“眼下如何不再触怒这眼前的侯爷”。她生怕一言不察,引发已裁决的官司再次生变。
此时她拉着身边的叁子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到了侯爷跟前,径直跪下。发觉身旁的叁子还呆愣站立,她略侧头,目光投向叁子,示意其与自己一样跪下。
待见叁子跪下,她才伏地叩首向前方之人行跪拜礼。
“草..民女叩见大人!”她方才在府衙听得那里的大人叫眼前的人为侯爷,但侯爷这两字对她来说终究是陌生和别扭,她依旧按照她习惯喊着大人。
听其嘴里的自称,侯爷嘲讽笑意更甚:
“如何本候说的,汝似乎一句都没听见。汝此番便是奴籍了。”
“奴才叩见大人!”韩文舒听其不悦的笑声,她当即又改了口。重新行了礼,只她本是有心改错,却如何得知情急之下说出的一声“奴才”生生让自己变了性别而不自知。
侯爷被这情急之下地改口逗乐了,待那笑声隐了去,沉声道:
“方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如何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就装是个死物般?”
“奴才本是一荒野贱民,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引发大人雷霆之怒,奴才罪该万死。”
说时语气带着真诚而慌张。似发觉此番慌张更容易出错,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压慌乱,以便自己回复的语气不因急切而显得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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