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澜一时恍惚，回过神来后，用力推着贺桦衍，双手却被他抓住。
她垂下眼眸，任由他在唇间肆虐。
四周寂静，阳光洒在二人的身上，江容澜微微闭上双眸。
风止，柳枝垂下，一切仿佛静止。
良久，贺桦衍松开了她，用手指轻轻抹着她的唇。
“陛……陛下，你不是允诺我，册封礼之前不……不圆房吗？”江容澜怯怯道，“陛下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贺桦衍轻抚着她的发丝。
他只是允诺不圆房，并未说不做其他的事情。
“只有你我二人时，唤我五郎。”
江容澜一怔，手攥着裙摆，低头轻唤一声：“五……五郎……”
他弯腰，将江容澜抱起，走进正殿，将她放在正殿中间的椅子上。
贺桦衍搂着她的腰，将她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二人依偎在一起。
江容澜轻嗅，一股辛香扑鼻而来。
她抖了一下，这是……苏合香？
苏合香最宜提神醒脑，她依稀记得，幼时太子救她之时她闻到的就是苏合香，不曾想一向不熏香的贺桦衍竟然也熏了此香。
他莫不是……想试探我？
她抿了抿唇，眉心微皱。
贺桦衍轻唤一声“泱泱”，问她可有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江容澜点头，称赞甚是好闻，不知是何香？
贺桦衍注视着她，可有想起什么？
江容澜一怔，搓着手指，低眉支支吾吾。
“想……想起什么？陛……五郎指的是何事？”
“这是苏合香。”贺桦衍扶着江容澜的肩头，四目相对，“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在何处闻到过？”
江容澜眨了一下眼，果然是想试探她心里还有没有太子。
她轻轻摇头，不曾。
江容澜佯装从未闻过此香，道出此香闻起来有一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是吗……
贺桦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若是喜欢，他便命人给她送些来。
江容澜微微一笑，福礼谢过，内心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贺桦衍本就阴晴不定，真怕他哪天自己打破允诺，霸王硬上弓。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佯装乖巧，切莫激怒他。
这时，贺桦衍又将腰间的玉佩拿起来，在她面前一晃。
她可还记得这枚玉佩？
江容澜定眼一看，目瞪口呆。
这不是幼时与太子哥哥分别时，他将随身玉佩一分两半，二人各一半，说是以后再见面时对上玉佩便能认出对方。
这半块玉佩怎么在贺桦衍手中？他从东宫找到的吗？
说起来，她一直想与太子哥哥把玉佩合在一起，但是太子哥哥一直找理由推脱，莫不是那时候就被贺桦衍偷了去？
明明入宫之时还看见太子哥哥将半块玉佩挂在腰间的……难怪后来又不见他挂着了。
江容澜眸光清澈，摇头否认，并诧异为何这玉佩只有一半？
“因为另一半……在我心爱的女子手中。”他低头喃喃道。
江容澜霎时怔住。
在谁手中？
“没什么。”贺桦衍轻抚着江容澜的脑袋，又拉起她的手，一同去用午膳。
江容澜本想拒绝，但贺桦衍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命人将他的御膳送至椒房殿。
宫人们架起圆桌，摆上菜品，留下两名膳食太监伺候着。
与皇上一起用膳，讲究颇多，她不喜欢。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先忍一顿了。
她跟随贺桦衍的动作，指了指自己想吃的菜品。膳食太监给她夹到碗中，一道菜最多夹三次，三次过后就要撤掉。
一顿饭下来，江容澜没吃几口，之前在家做千金小姐的时候只讲究细嚼慢咽，后来逃去西洲国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午膳过后，贺桦衍提出要在这里小憩。
“不可啊陛下！”江容澜猛然站起，“这不合规矩！”
她看向翠环，冲她使了个眼神。
贺桦衍若是留下，以他血气方刚的性子，怕是会逾矩。
她可不能给他趁人之危的机会。
翠环怔了片刻，若是她什么也不说，便相当于告诉江容澜她是皇上的人。
如此一来，江容澜便会找各种理由打发她出去，不让近身伺候，也不好履行自己的使命。
但若是她说了，怕是陛下会……
宓盈忽然道：“陛下，眼下还未行册封礼，您留宿椒房殿于礼不合，若是传到那帮大臣耳中，怕是又会斥责陛下。”
陛下自然不把他们当回事，可这会影响她家小姐的声誉，会让他们以为她家小姐是祸国妖姬勾引陛下。
江容澜诧异，三年未见，宓盈这丫头口齿变得如此伶俐，当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贺桦衍眉头一紧。
这三年他只让宓盈斟茶倒水，没让她多言语。竟没想到她是个口齿伶俐的，如今还敢同他讲什么于礼不合了。
真是胆大妄为。
宓盈吓得抖了一下，壮着胆子继续劝贺桦衍。
自古忠言逆耳啊，她不怕陛下责罚。
陛下既然想封她家小姐做皇后，那便要堵住悠悠众口，不让他们有机可乘，闲言碎语。
江容澜佯装恼怒：“宓盈，别说了！怎可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
宓盈心领神会，一脸委屈。
她是可怜小姐，本就在外受了三年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能过上汴京千金的生活了，没想到却要做一个被文武百官反对的皇后，日后小姐如何在宫内立足？
贺桦衍怔然。
他攥紧手中的酒杯，沉眉思索。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
是他考虑不周了，他回福宁殿歇息便是。
贺桦衍抚了抚江容澜的脸颊，言语犀利，告诫她莫要在想着逃跑。
他拂袖，大步迈出椒房殿。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江容澜和宓盈双手握在一起，松了一口气。
翠环被江容澜打发去收拾屋子，宓盈则陪着江容澜去了西次间。
这里有文房四宝，是贺桦衍专门给她预备的，用来练字作画。
“小姐，刚才吓死奴婢了。”宓盈关上门，抚着胸口道，“还好最后说动了陛下。”
江容澜抓住宓盈的手。
她也是吓她一跳。
这丫头何时伶牙俐齿了，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嘴笨得很。
宓盈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这三年，她一直默默练习，想着万一陛下问她小姐的事情，她好搪塞过去。
不过，陛下这三年只问过她一次小姐去了何处，但她没说，后来他就没再问过。
没想到她偷偷练的本领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江容澜微怔。
他后来没再问过宓盈她的下落？
“没有，没再问过。”宓盈摇头，“怎么了小姐，哪里不对吗？”
没事。
江容澜淡淡一笑。
原来他把宓盈留在身边是为了当人质，是想她会回来找宓盈，殊不知她以为宓盈也死了。
她轻叹一声，眸光扫到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许久未习字了。
江容澜走至书案前，铺开了宣纸，打开了砚台。
砚台是端砚，是她从前最爱用的，但贺桦衍是如何得知的？
忽然，有人敲响了门，紧接着传来翠环的声音：“江娘子，奴婢来伺候你吧。”
还未等江容澜回应，翠环便推门而入，宓盈颇有不满，欲开口却被江容澜制止。
江容澜挑眉，盯着她瞅了一会儿，让她研墨。
宓盈掩唇偷笑，，站到了她身旁。
翠环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得照做。
研墨是个力气活，宫人们都不爱干，谁被选上为陛下研墨实为不幸。
翠环之前几乎没有干过，这活计干起来腿疼手疼胳膊也疼，早知如此她不该进来，但是不进来就不能盯着江容澜的一举一动，真是难两全。
江容澜拿起毛笔，翻开旁边的字帖，顿了顿。
是曹全碑。
她入宫那年，对贺桦衍说过他写曹全碑字好看。但那时贺桦衍没有理她，她记这件事记了很久。
没想到时隔多年，又看到了曹全碑，这算是他给的歉礼吗？为了当年没有理会她的事？
这么久了，他居然还会记得。若不是今日看见这曹全碑，她都没能想起来这件事。
贺桦衍为了让她放下戒心，真是绞尽脑汁，可惜，她才不会上当。
江容澜让宓盈将字帖展开放在前方，她提笔临摹。
西洲的笔墨纸砚极贵，她刚到乌兰镇时是想以写字卖画为生，但当地人根本不懂欣赏。
后来无意中发现当地的女子喜欢刺绣，却买不到，转而绣荷包赚钱。
还好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也不赖，不至于饿死自己。
如今又能畅快写字，恍如隔世。
江容澜沉浸在写字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
翠环站了一个时辰也磨了一个时辰的墨。
当江容澜放下毛笔的那刻，翠环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屋子。
宓盈与江容澜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姐，你的心可比以前狠了，整整一个时辰，你都不怜香惜玉了。”宓盈打趣道。
江容澜摊开手晃了晃：“狠点好，她毕竟是贺桦衍派来的人，可不能心软。”
不愧是她家小姐！
宓盈挽着江容澜的手腕，依偎在她的肩膀，轻揉着她的手腕。
江容澜笑颜如花，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宓盈的鼻尖，脑海中浮现二人从前在江府的惬意时光，不由得鼻头一酸。
宓盈见状，讲了件趣事给她听。
瞬间，主仆二人大笑，笑声在屋内回荡……
江容澜：别以为送这些就能讨好我，我还是要跑的。
贺桦衍：别再想着逃跑，这是朕的地盘。
江容澜：哼，我才不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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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困（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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