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书就这么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刘阿蛮面前,冲他挑了挑眉:“阿蛮可是吃醋了?”
刘阿蛮不理他。
宋知书立马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笑着凑近他:“天地可鉴,日月可明,我心中只有阿蛮一人,绝无旁的女子!”
“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刘阿蛮白了他一眼,推开他,转身进屋。
“雷为何要劈我?我可没有扯谎,我心中真的没有其他女子……”
宋知书追在刘阿蛮身后进屋,嘴上喋喋不休。
这般又养了几日,刘阿蛮的身子大好,胳膊上的刀伤也开始愈合,大夫说往后就不需要再上药了,待皮肉长好便可。
宋知书觉得,白吃白喝了恁久,也是时候让他开始做些什么了。
于是这日下了学,他顺路买了提腊肉和一些菜蔬回家。
进门后,他问在院子里吹风的刘阿蛮:“你可会做饭?”
刘阿蛮躺在摇椅上没起身,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记得了。”
宋知书见他悠然地比自己还像这家的主人,心中暗自不快。他压下情绪,面上却扯出一抹极为和煦的笑来:“去试试也许就想起来了。就算真的不会也无妨,我手艺尚佳,自会从旁指导于你。”
刘阿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眼中满含审视意味。
宋知书面上的笑容顿时愈发亲和起来。
终于,刘阿蛮朝他点了点头:“好。”
宋知书忙殷勤地将他搀起来,两人一道进了厨房。
他笑眯眯地对刘阿蛮道:“今日便做个最简单的菜饭,我们一道先将菜和肉清洗处理了,待会儿便生火开灶。”
宋知书站在案台前切肉丁,转头看见旁边的刘阿蛮将整颗菜丢进水里,涮了两遍之后捞起,没一会儿,将三颗还在滴水的青菜装在竹编的簸箕里朝他推过来。
“洗好了。”
宋知书太阳穴跳了跳,告诉自己不能跟一个失忆的人计较。
于是深吸两口气,嘴角扯出一个笑,耐心地跟他解释:“阿蛮,菜不是这么洗的,你得将菜叶子一片片择出来,再一点点细细摸过去,不然是洗不净泥沙的。你也不希望待会儿吃到什么泥巴啊虫子一类的吧?”
“哦。”刘阿蛮应了一声,将菜从簸箕里拿出来重洗。
“待会儿洗完了,记得打盆清水重新沥一遍。”宋知书不放心地嘱咐。
“真麻烦……”刘阿蛮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仍是听话地按照宋知书所说,将洗好的菜叶子重新过了一遍清水,这才把簸箕又推了过去。
“菜放着待会儿我来切,你去淘些米浸上。米就在墙角的缸里,盖着木板的那个——记得多洗几遍。”
宋知书嘴上叮嘱手上动作也没停,等把肉和菜都切好了,刘阿蛮的米也浸上了,他转身看到木盆中淘洗得干干净净的米粒,一时语塞。
半晌,他不动声色地瞧了刘阿蛮一眼:“你这是打算吃他个三天三夜么?”
“多么?”刘阿蛮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不就三碗米……”
“哈?不就三碗?”宋知书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随即扶了扶额,无奈地笑了,“一碗米烧三碗饭,再加上这些菜和肉,你这得有十碗饭!”
宋知书双手夸张地比了个十,怼到刘阿蛮面前。
“我不知道。”刘阿蛮的眉头依旧紧皱着,“抱歉。”
“罢了罢了。”宋知书摆摆手,“怪我,没多提一嘴。待会儿就少放些米,多的这些拿去熬粥,分给街市口的小乞儿。你先生火吧!”
宋知书把火折子递给刘阿蛮,自己则去捧了猪油罐子过来。可他在灶台前站了半天,也没见灶上冒出一点烟气,手碰了一下锅——还是凉的。
宋知书转到灶台后看刘阿蛮。
只见他左手伸进灶膛里,举着火折子对着柴火烧,眉上鼓起两座小山,一脸的不耐烦。看见宋知书,他烦躁地道:“点不着!”
宋知书简直要被气笑了:“谁家烧火拿着火折子直接对着柴点?这么粗一根,你要点到猴年马月去?”
“那要怎么烧?”刘阿蛮很暴躁。
宋知书比他还暴躁:“你没瞧见边上的箩筐里有干草碎屑么?拿这个引了火,将细柴架上去点燃,待火烧得足够旺了,你再放粗的柴火!”
说完这些,他转身回灶前,嘴巴里没好气地喃喃了句:“还说自己只是失忆不是傻……”
耳尖的刘阿蛮:“……”
他左手死死攥紧,手里的火折子险些被拦腰折断了去——恨不得当场撂挑子,直接转身潇洒离去——可半晌后,却也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照宋知书所说的,将灶火生了起来。
锅热了。
宋知书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须臾之前还在冲刘阿蛮冷嘲热讽,好声好气地道:“阿蛮你多添些柴火,火暂时不熄就成,我与你讲一讲这菜饭如何做。很简单,像阿蛮你这般聪明的人,看一遍定就能学会!”
“不必给我戴高帽。”
“怎能说是戴高帽呢?”宋知书笑眯眯的,“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瞧,方才我就与阿蛮你说了一遍该如何生火,你就能将火生得如此好,这般聪明的人可不多!”
“……”刘阿蛮沉默几息,“你确定这话是在夸我?”
宋知书眯眯笑着看他一眼,直接开始给他演示。
他将猪油下锅融化,倒了切好的肉和菜,翻炒过后,取了些泡好的米沥干倒进锅里,撒上盐与料酒,加了些水搅和搅和,盖上锅盖。
做完这些,宋知书拍拍手,转头叮嘱刘阿蛮:“锅盖就这么扣着别掀,小火慢炖即可,晚些闻着焦香味你再拿钳子将柴火撤了。我先去书房备课,你看着些火,好了喊我一声。”
“嗯。”刘阿蛮应了一声,重新回灶后的小板凳上坐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灶膛里的火。
宋知书净了手,出门前转头看了他一眼。刘阿蛮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表情认真地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傻乎乎的!
他不由地忍俊不禁,然后转身出门拐进书房。
进书房后,完宋知书全无视书架上一众《国学》、《策论》、《诗三百》之类的名家著作,踮起脚,目标明确地打开书架顶上的一个木盒,拿出了一本《隋阳遗事:我与贵妃不可说之二三事》,然后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正看得兴起,鼻间却似乎传来一股焦糊味……
宋知书刚皱起眉,院外又传来敲门声以及隔壁江全顺的呼喊声。
“宋夫子!”
“宋夫子你在家么?”
宋知书放下书,刚打开书房门走出去,一阵更为浓重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宋夫子!”
敲门声越发急促,宋知书只得赶紧先去应门。
门方一打开,江全顺就焦急地指着他的屋子:“宋夫子你家厨房着火了!”
宋知书笑了笑,解释道:“江伯,您多虑了,应当只是锅里的饭烧糊了,所以才会……”
戛然而止——
宋知书震惊地看着厨房方向,浓密的白烟不断从门、窗、烟囱处冒出,袅袅腾空……
他转身提起井旁的水桶就朝厨房冲过去——
“刘阿蛮!咳咳!”宋知书被房里的烟气呛得直咳嗽,眼睛也睁不开,“刘阿蛮你在哪儿?”
“我在灶台这儿,咳咳……”刘阿蛮的声音自灶台后传来。
声音听起来无碍。
宋知书心下稍安,挥手驱散了眼前的烟雾,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有哪处着火。
此时江全顺打好了水,也提着桶冲了进来。
“咳咳,宋夫子我来帮你!”
他睁开眼,也没看见着火,顿时愣住了。
宋知书终于看清烟雾的起处,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都要裂成好几瓣了。他怒气冲冲地骂道:“刘阿蛮!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在撤火,咳!”刘阿蛮坐在仙气缭绕的烟雾中,转头看了宋知书一眼,一脸认真地作答,手上的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
宋知书见他两颊沾着些不知名的黢黑,边流泪边咳嗽,却还仍努力地在撤柴火,整个人瞧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他哭笑不得,原本要骂的话也骂不出口了。
江全顺看清情况,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兄弟,你怎拿这湿柴烧火?”
“湿柴?什么湿柴?”刘阿蛮一脸迷茫地望向江全顺,“方才厨房柴火烧完了,我就去院子里拿了捆新的进来烧……”
“你这新柴还未晒干,枝干都还透着绿,里头有水,不仅不好烧,烧起来烟气还大!方才我从戏班回来,路上远远就瞧见宋夫子家升腾起了好大的烟雾,走近又闻着了焦味,还以为夫子你家着火了!”江全顺心有余悸地道,“不过幸好,没出什么事儿!”
“多谢江伯,这儿没什么事,您也累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宋知书客客气气地送走江全顺,回到厨房,烟已经散去泰半。他将窗户敞得更开一些,走到灶台前,那木制的锅盖似乎被火气熏得焦黄了几分。
宋知书掀开锅盖——
焦臭味迎面而来。
他右手扇了扇捂住鼻子,左手指着锅中黑得流油的一坨,嗤笑一声,看向刘阿蛮。
“我说闻着焦香味就撤火,那会儿正好能结一层金黄焦脆的锅巴,可……阿蛮你确定这是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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