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书——！”
刘阿蛮压抑着声音低吼。
宋知书却丝毫没有收敛，手掌在他腹间的方寸之地轻轻游弋，指甲与肌肤不经意间刮擦……
刘阿蛮颤了颤，猛坐起身来——“宋知书你不要太过f……”
话语未尽，却生硬地停住。
凭借着超凡的眼力以及半敞窗牖外投射进来的些微星月光晖，刘阿蛮看清了床上的场景。
许是因着自己突然起身，宋知书的眉头微敛起两个小丘，可他紧闭的双眼，微张的嘴唇，以及一直平稳的呼吸都在告诉刘阿蛮一个事实——宋知书确实还在睡。
可是……
刘阿蛮低头看着那只仍贴在他腰腹上四处抚摸着的手……
无话可说又无可奈何地在黑暗中笑出了声。
·
“宋夫子！”
“宋夫子，该起了，我们得去学堂了！”
卧房外，江平乐照常来喊宋知书一道去学堂。
宋知书被他的叫喊声吵醒，悠悠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刘阿蛮身上。
手下的皮肤温热细腻，他意犹未尽地在刘阿蛮背上摸了一把，刚抬眼就对上了他的眼睛——目光锐利、眼神清明。
宋知书讪笑着松开手……
刘阿蛮的眼神继续往下——落在宋知书架在他身上的腿上。
宋知书赶忙又将腿挪开……
半开的窗户下突然钻进来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江平乐双手扒在窗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卧房里看。
“宋夫子，该起了！”
宋知书起来先给他开了门。
江平乐蹦跶进房，随便找了把凳子爬上去坐好，荡着腿看宋知书穿衣洗漱，嘴里不满地指责：“宋夫子你今日起晚了。”
“是稍微晚了些……不过还赶得及。”
江平乐乖巧地点点头，余光扫到床上的刘阿蛮，指着他，惊讶地大喊：“宋夫子，你床上有个人！”
“大惊小怪！”宋知书刚将净面的帕子挂好，走过来轻笑着扣了下他的脑袋瓜子，“没见过人？”
此时，刘阿蛮也从床上起身。
江平乐嘟着嘴摸摸脑袋，才看清他的脸，又惊呼了一声：“咦？是昨日那个俊哥哥！”
“宋夫子，俊哥哥为何与你睡在一起？”他仰着脑袋看向宋知书，好奇地问，“先前我想同我娘一道睡，她说男子七岁不同席，待我往后娶了新娘子，自会有人陪我一起睡。我娘是我爹的娘子，所以她同我爹睡一间屋。”
他又转头看向刘阿蛮：“所以……俊哥哥是宋夫子你娶的新娘子么？”
宋知书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不止，边笑边摸着江平乐的脑袋道：“你说的没错，你刘大哥就是我新娶进门的夫人！”
“……”刘阿蛮额角跳了跳，忍了又忍，终究是按捺不住地低声怒骂，“你莫要胡说八道！得亏你还是个夫子，平日就是这般教导学生的？”
江平乐小小的脑袋来来回回地在二人之间转着，眼里满是疑惑。
“好了，不逗你了！”宋知书伸手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对江平乐道，“七岁不同席是指男女之间，况且，你刘大哥是个男子，可做不了新娘子！”
“哦……”江平乐竟眼神略带遗憾地垂下头去，神情恹恹，“还以为又能有喜糖吃了……”
刘阿蛮：“……”
“你个小吃货！抬起头来我看看，牙是不是又掉了？”宋知书笑着捏着江平乐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江平乐却紧抿着嘴巴死活不肯张开。
宋知书轻笑一声，松开他，转身对刘阿蛮道：“你先前穿的衣裳烂了，我给扔了。我俩身高差不离，柜子里我的衣裳你尽可拣喜欢的去穿。今日午后我有课，午膳便不赶回来吃了，衣柜里头有个装银子的木匣，晚些你自个儿拿银子去买些吃的穿的用的。我与平乐先走了。”
见刘阿蛮点头，宋知书示意江平乐从凳子上下来，却见他低头从斜挎的书袋里拿出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塞进自己手里：“宋夫子，吃包子！我娘亲手包的，肉馅的，可香了！”
“多谢平乐！”宋知书摸摸平乐的脑袋，然后看向刘阿蛮，笑道，“你有口福了！江伯母做的包子是整个汴扬城里最好吃的，尝尝？”
宋知书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递过去。
刘阿蛮定定看着他。
宋知书面上笑意盈盈，瞧着跟手上宣软白胖的肉包子一样可人，可刘阿蛮心里却知道，那不过是表象罢了，这人内里包着的只有泛黄流心的金沙馅！
“多谢！”
刘阿蛮伸手接过，正巧此时肚子也有些饿了，就直接低头啃了口手上的包子。再抬起头时，发现师生二人正有志一同地望着他，目不转睛地。
刘阿蛮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轻声说了句：“好吃。”
师生二人方才心满意足地转身打算离去。
可刚转过身，宋知书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来，望向刘阿蛮，眉头紧紧蹙着：“阿蛮你……该不会携款潜逃吧？”
“呵！”刘阿蛮无语地笑了，冷眼看着他，“你若是怕，带上你的钱匣子走便是！”
“玩笑，玩笑而已……莫要当真……”宋知书讪笑两声，“阿蛮这般正直之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刘阿蛮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直盯得宋知书心虚地在他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待二人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刘阿蛮才抬起手，几口啃完余下的包子，然后照宋知书所说，去柜子里寻衣裳穿。
宋知书的衣裳大多素雅，宽袖长袍，透着一股文气，不是刘阿蛮喜欢的款式，不过现在也没得挑，他就从中取了件最简单的素袍穿上了。
装银子的雕花木匣极为显眼，也未曾上锁，刘阿蛮打开后，不由地挑了下眉——
看样子这宋知书说的也不全然是瞎话，他确实颇有些金银财帛傍身，难怪方才怕自己携款潜逃！
刘阿蛮勾唇轻笑，取了张银票塞进怀里，转身出门。
傍晚时分，宋知书牵着江平乐的手回家。
他将江平乐送到江家门口才松开手道：“进去吧！”
“宋夫子明日见！”
江平乐上前扣了扣门，来应门的是江平乐的姐姐江雁书，她一脸惊喜地望着门外的宋知书：“宋夫子！”
宋知书简单与她打了声招呼：“雁书姑娘。平乐既已送到，我便先行告辞。”他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宋夫子！”
江雁书着急地喊住他，一个大跨步从门里走出来。见宋知书看向她，她又垂下头，扭着帕子含羞带怯地道：“夫子昨日送来的谱子……甚是精妙，雁书在此谢过！”
说完，冲他福了个身。
“不必言谢。这谱子本就是旁人赠与我的，我不甚通晓音律，再精妙绝伦的曲谱，在我手中也终究是蒙尘。好的曲谱，自然是得伯乐来赏，雁书姑娘一手琵琶弹得如此妙绝，自是比我更为合适的人选，我不过是替它寻了个更好的去处罢了！”宋知书淡淡笑道。
“纵是如此，雁书仍得感谢夫子一番好意！”
江雁书抬头看一眼宋知书，面颊上又飘起两朵红霞。
旁边的江平乐耷拉一张嘴扯过她的手晃了晃，仰头问：“阿姐，我饿了，我们能进去吃饭了么？”
“饭菜娘已经做好了，可爹还在戏班子里没回来呢，你若饿了，先进去让娘给你拿些糕点垫垫肚子。”江雁书温声与他说着。
江平乐闻言重重点了下头，松开她的手，嘴里一边喊着“娘亲”，一边飞快跑进屋里去了。
“江伯还未回来？”宋知书望着平乐的背影，顺嘴问了一句。
“是啊。”江雁书点头，“说是今日要排一场新戏，会晚些回。不过看看天色，应当也快了。”
江平乐和江雁书的爹江全顺是汴扬城里四喜班的班主，早年随唱戏师傅四处颠沛，成亲后脱离原先的戏班在汴扬城里安了家，又靠着攒下来的银钱创立了四喜班，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四喜班的戏目多又新，在汴扬城里极受欢迎，所以江父晚归也是常有的事。
“看样子很快又能欣赏到一出好戏了。”宋知书淡淡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夫子刚回来还未来得及做饭吧？我娘她做了许多，不然您与我们一道用些？”江雁书眼带期待地建议。
宋知书摇摇头，笑着朝她举起手上打包好的油纸包。
“多谢但不必了，方才来的路上，打包了几个烧饼和两只烧鸡，晚上就打算吃这些。”
江雁书有些遗憾地垂下头：“既如此，便不勉强了，宋夫子您慢走！”
宋知书微笑颔首，转身往隔壁自家院子走，方走了两步就停下步子。
他目视前方——刘阿蛮穿着新买的窄袖束腰灰色长袍，整个人显得精气神十足。若此时怀中再多一把剑，端的便是话本中所说的浪迹江湖的少年侠客！
此刻，他正侧倚在院门口的梁柱上，双手环胸，一脸兴味地望着自己——不知已在此处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隔壁江家传来关门声，刘阿蛮瞥了一眼，又转过眼去看宋知书，似笑非笑的。
“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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