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席卷着鹿城昆山市的每个角落，整座城市仿佛被冻在了冰壳之中，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顾南熙早早起了床，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她不愿迟到。她穿着裙子，腿上套着薄薄的裤袜，寒意早已顺着脚踝爬满全身。母亲递来一张二十元纸币，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衣领，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妈妈，顾南熙都13岁了，你为什么还管这么多？”顾南熙微微嘟嘴，语气里带着少女初长成的倔强。
“十三岁怎么了？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小屁孩。”母亲笑着揉了揉她的发。
“顾南熙得出门了，记得晚上做酱汁肉。”顾南熙转身跑开，背影轻快，却掩不住脚步中的瑟缩。
顾南熙最爱昆山锦溪镇的红水菱，去年去过一次，如今却已记不清那里的模样。吴淞江蜿蜒绕过昆山，为这座小城注入了生生不息的灵气。广玉兰开满了街巷，洁白的花瓣在寒风中依然倔强地绽放，像一种无声的温柔，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脚刚踏出家门，寒风便如刀般割来，她的腿已冻得发麻。她固执地穿了裙子，不愿听母亲劝穿厚实的裤子，如今只能咬牙硬撑。半路上，双脚早已僵硬，像两块冰坨，每一步都踩在寒冷的边缘。
就在公交站台，顾南熙看见一个男生——戴着耳机，嘴里叼着烟，眉眼冷峻，浑身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他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岛，站在人群之外。旁人低声议论：“听说是孤儿，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愿要他，怕成了累赘……”声音未落，那少年眼神骤冷，拳头已攥紧。
“你们议论他干什么？”顾南熙突然开口，声音清亮，“这么有空，怎么不去多做点自己的事？”
人群一静。少年抬眼，目光与她相撞——那一瞬，他眼底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漏进一丝光。
他多想抓住她的手，可她已随着拥挤的人群上了公交。车门关闭，他望着那扇窗，像望着一场错过的春天。
可他没有放弃。从那天起，他每天早早来到站台，等她出现。
“你会来的，对吧……对吧？”他在风中低语，像在问她，也像在问命运。
玉山镇的广玉兰依旧芬芳，可每次他看见它，就想起那个女孩——他多想靠近，又多怕被拒。他怕自己是怪物，怕她也会像别人一样，用怜悯或厌恶的目光看他。
“蓝冉吢，醒醒！你为什么还赖在家里？快吃早餐去上学！”父亲的吼声将蓝冉吢从梦境中拽回现实。
“知道了。”蓝冉吢低头扒饭，心却还在那个梦里——梦里，他和你在公交站相遇，你为他挺身而出，像一束光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梦太真，真得让蓝冉吢分不清现实与幻象。蓝冉吢忽然想，也许那不是梦，而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微风拂过昆山的每个角落，让整座城市显得格外鲜活。蓝冉吢决定去公交站碰运气——也许，能遇见你。
北风依旧刺骨，可每一次吹过，都让蓝冉吢更清晰地记住你的模样。他站在站台，目光搜寻着每一个身影。
突然，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出现，发丝间似有淡淡清香。蓝冉吢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同学，等一下。”
“干嘛？”她回头，眼神清亮，却带着一丝警惕。
蓝冉吢看见她的脸，心跳骤然加快——是你。
“你……也是去张浦实验中学的吗？”
“嗯，怎么了？”
“没事，我们是校友。”蓝冉吢松开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是蓝冉吢和你第一次在现实中相遇。蓝冉吢把这一天刻进了骨子里——他可以忘记许多事，唯独这一天，他永远记得。
后来蓝冉吢才知道，你们不仅同校，还同班。那一刻，他心底的喜悦如春水初生，无声漫开。
可流言很快蔓延。“蓝冉吢，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女生了吧？天天献殷勤。”有人嘲笑，“听说她爸跟人跑了，她妈还到处借钱，这种人你也看得上？”
“你说什么？”蓝冉吢眼神骤冷。
“她就是站街女人生的杂种，你也敢碰？”
“你再说一遍。”蓝冉吢猛地揪住对方衣领，拳头发紧。
“她就是杂种，听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拳头已砸下。教室里顿时大乱，蓝冉吢为顾南熙与江一洋大打出手。蓝冉吢死死压住对方，声音低沉如雷：“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说她一个字坏话，说一次，我打你一次。”
“你维护她？她会感激你吗？”江一洋冷笑，“她妈还死皮赖脸跟我家借钱，这种穷鬼，能有什么出息？”
江一洋的迷妹团立刻围上来，指着顾南熙骂：“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果皮、纸屑被扔向她，顾南熙站在原地，浑身脏乱，像被世界抛弃的弃儿。
顾南熙转身想逃，却在转角处看见蓝冉吢。蓝冉吢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心口一紧，想冲过去，顾南熙却低声说：“不要过来。”
“你为什么不能转过来？”
“现在的我，害怕见到你。”
顾南熙不是不想见，而是怕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怕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欢，被践踏得更加不堪。
那些果皮还停在顾南熙的肩头，像一道道耻辱的印记。顾南熙不敢抬头，不敢看他。
“南熙，你衣服怎么脏了？”蓝冉吢轻声问。
“脏不脏，与你有什么关系？”顾南熙转身就走，声音冷得像冰。
可那一秒，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在沉默中悄然改变。
初江沫出现在顾南熙身后，穿着紫色格子裙，白袜及膝，长发垂至腰间，像从画中走来的少女。初江沫温和地笑：“你就是顾南熙吧？别理江一洋，他从小就不喜欢女生，除了我。”
“顾南熙没关系。”顾南熙低头，声音轻得像风。
“我叫初江沫。”
“顾南熙。”
初江沫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顾南熙灰暗的世界。顾南熙静静看着她，久久未语，却忽略了身后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蓝冉吢。
风知道四季的来路，他知她冷暖。可顾南熙不可能放任自己被伤害，转身离去。别人的闲言碎语，终究挡不住蓝冉吢走向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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