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烻出生在帝国鼎盛英烈之家,又长在讲究繁文缛节的皇室,处处节制,随心所欲的生活节奏不是他能够拥有的。淳朴的民间,热络的亲情,是他向往已久的珍贵。
陆择洲抹了抹他鬓角的潮湿,痴笑道:“我跟那个粗鲁汉子一个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媳妇儿迷。”
情话不用长篇大论,只要戳到动心的那个点,情愫自然而来。
有翩若惊鸿的动心,有亘古不变的情感都不够,太子殿下的爱情观,婚姻观,必须得服从帝国的利益才可行。
陆择洲与卿烻的相恋,无一中奖,条条是凋落的枯萎,希望何在?
卿烻的脸绷得紧,神色冷淡下来,“你看重的美貌如花是最不值钱的消弭。”
美貌是境界,一山又望一山高,没有尽头。
陆择洲悄悄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带有薄茧的指腹压上柔腻的肌肤,二人的敏感神经都通过了热流。
“我的择偶标准是:沉鱼落雁且蕙质兰心。”
帝国的未来则需要母仪天下之人。我是那种能够担当此任的人选么?
卿烻拿手肘拱他的小腹,不屑道:“我既不是夷光浣纱女,也不是昭君出塞王,所以你不用在这儿耍大旗。”
说话过了火,陆择洲懊悔不迭。
本意是想表达“海枯石烂,我心坚定”,结果变成了“红颜祸水,我心滥情。”
二人正斗嘴,享香姐叫他们:“卿姑娘,陆公子,就剩你们啦!”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盛饭。”
“我也去。”
陆择洲一挡他的手,“你再过去,那些汉子都不用吃饭,只看你的娉婷身姿就饱肚了。”
“讨厌!”
卿烻从地上捡了一枚青果砸中他的肩膀。
有样学样,农人们怎么吃中饭,卿烻也盘腿坐在果树下。一只汤碗,小半碗白米饭,上面覆盖着几样菜,看着粗陋,借着耳边拂过的秋风,让人心情很是惬意。
炸鲫鱼,烧鸭,外加叫不上名字来的野菜,卿烻吃得狼吞虎咽。吃完自己的,他又去抢陆择洲碗里的那条鱼。
陆择洲用半拉身子给挡着,免得叫外人看见这位大姑娘吃东西的“恶相”。
“现在只是开胃菜,晚上还有更丰盛的。”
陆择洲把洗好的水果切成小块码在盘子里。
吃过了饭,工人们三一群,俩一伙地在河边歇脚,卿烻往树上一靠,睡着了。
艳阳之下,山河清明,人心全部安稳。
陆择洲把张非夫妇叫到边上,早上在私塾发生的事情,跟两口子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
张非心糙,开心得直拍巴掌,儿子鸿运当头,这比年底收到红包还让他兴奋。
享香看了看树下打盹儿的女孩子,不无忧思地说:“陆公子,我说句不当讲的话,你可别生气。”
“姐,你说。”
“我看卿姑娘似乎心事重重,你净管我们的事,别忽略了和睦。”
这小妇人很有些心思,活得一点也不糊涂。
陆择洲不禁对她很是敬重,叹息道:“小卿自幼孤单,此次我带他来寻亲,希望能解除哀愁。”
享香这才说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回报。”
人家是大富大贵,嘛也不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不用讲恩泽,真要说的话,只念张浩会弄巧,偏就得到我内人的欢喜。”
卿烻这些年被养在皇宫里,接触的人都是皇亲国戚。贵族的孩子么,体制内养出的金蛋蛋,能出彩儿的少见,尤其遇上卿烻又目下无尘,能入他的眼,难啊!
享香笑,“乡下孩子,没见过大世面,顽皮得很。”
“难得纯朴。”
卿烻渡过黄河醒来一看,周围一片消停,工人们全都不见了,从远处的林子里偶尔有说笑声传来。
陆择洲端过一碗清水送到他手里,“睡着觉喊渴,我都没敢叫你。”
吃了那么多肉,不叫水才怪呢。
“享香姐也回去了。”
“哦,她回去帮林鹿准备晚饭。”陆择洲又补充一句,“张非大哥跟着他老板拉着水果去给镇上的几家铺子送货呢。”
卿烻懒洋洋地说:“那我要做点什么呢?”
陆择洲捏住他的手指,“你想去帮着劳作吗?”
栗树有刺,山楂有虫,选来选去,卿烻决定去山坡上摘沙果。
陆择洲摆好人字梯。
陆择洲举着竹筐站在梯子下面。
卿烻撩起袍摆掖在腰带里。
卿烻爬上梯子,张着两手要剪刀。
“直接用手摘。”
“不要,手摸过的果子就不新鲜了。”
“剪刀不能给你,伤到手怎么办。”
卿烻双手掐腰,气鼓鼓地朝上看。
“这一块才有几个果子,不用剪子根本够不到嘛。”
陆择洲不急不恼地说:“过过瘾就截住吧,指望你独挡一面,这些鲜货都得烂。”
想快还不容易,瞧不起人,看我给你出难题。
卿烻往下低了低身子,“你先放下筐子,我跟哥哥打个商量。”
陆择洲果真听话,丢下竹筐,上前搀住他的胳膊,祖宗,想耍花招吧。
卿烻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眸闪闪亮,描摹不尽的灵性。
“还记得那年秋天,你从皇城赶来看我,又跟我一起在别院摘沙果的情景?”
“嗯。”
别院的山坡种着几棵果树,到了收获的季节,正好我做工人,帮着你们一起采摘。那种快乐无忧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十岁的小卿,爬梯子怕摔着,干脆就坐在陆择洲的肩膀上摘果子。乐此不疲地收了两筐,陆择洲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不能阻止卿烻对劳动的热情。
等到晚上两个孩子一起洗澡的时候,陆择洲泡着热水就睡了过去。
“那好,我们此刻就旧梦重温吧。”
陆择洲手上的力道重了起来,心也跟着热乎,四目相对,一边是等待,另一边是渴望。
“你真的想那样?”陆择洲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卿烻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就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亲他的面颊,带着惋惜的口气道:“我在生那个扁绎的气,我觉得你跟他之间不是那么云和水的简单关系。我心里不得劲儿,所以变着法来考验你。”
陆择洲心里“咯噔”一下子,享香的话又响在耳边。他知道卿烻一直心里都有些不畅快,无非就是家里的,还有国家的那些大事小情。自打带着小卿出来散心,他已经把扁绎的事都扔到山后头去了。
他没有辩白什么,放开卿烻,双掌合十,凝神静气,在原地几丈的区域之内设置了一个疆界,跟心上人表忠心么,不动点真格的还行。
陆择洲一跃而起,把卿烻从梯子上抱开来。
“啊——你要干嘛?”
卿烻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吓得不敢朝地上看。
“宝贝,”陆择洲亲住了他的眼皮,“这样不比你坐我肩膀上要舒服得多么。”
卿烻缓了缓,十二分小心地透过他的肩头看树又看天,“你是仙人,我忘记了。”
陆择洲扶着他的手摸上一个果子,卿烻摘了下来,又问道:“放哪里?”
“往筐子里一丢就好了。”
“那会摔烂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个人搂搂抱抱地悬在半空,还往下丢东西,这游戏玩得上头。
卿烻信不又信地把沙果瞄准筐子,想想地还乐了,投不中怎么办?
顿了顿,果子掉落下去,竹筐不是靶子,却正中靶心。
满满一筐的果子,盛下的是他们贴近的两颗红心。
“放我下来。”
“我不累。”陆择洲腾出一只手捏他的脸蛋儿,“那边还有梨树。”
“你饶了我吧。还真把我当工人使唤。”
享有家是一套四合院,精巧别致,满庭芳香,桂花树下,佳肴两桌,温馨和美,绵延不已。
踏进门槛,卿烻浑身一凛,抓住他的手腕,脱口而出道:“我怎么觉得这里与世隔绝,又危险重重?”
“这里确实有重兵把守。”陆择洲像是在说笑话一样,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享有在厨房里喊道:“林鹿,卿姑娘和陆公子来了啊!”
“快把你的最后一道大菜端上来吧。”林鹿笑盈盈地把客人迎上座。
看着陆择洲与女主人相谈甚欢,卿烻有点发呆。澹台皇后有教他为人处世,但此刻就是发挥不出来玲珑八面。
林鹿给卿烻端上一杯山楂汁,“酸甜可口,正好可以解心火。”
喝了她家的果汁,心火消散了,但卿烻却没有高兴起来。
从种植果树,到二十四节气,再到街坊四邻,享有夫妻每提起一个话茬子,陆择洲都能对答如流。
他真想问问:你在天庭是修真还是修凡,知道那些杂七杂八的,对你的技艺功力有提升吗?
陆择洲夹一个蟹粉狮子头,放在他的碗里,卿烻在桌子下面用膝盖碰了碰他,“太大了,我吃不了。”
“先尝尝,吃不了,有我呢。”
看着老大一个,吃了第一口,他就没停下来。不由慨叹,怎么乡下人的手艺比宫庭的膳食还有味道。
林鹿看着卿烻意犹未尽的状态,就对陆择洲说:“别让小卿吃伤了,以后他见了狮子头就得吐。”
“不会。”陆择洲再给卿烻夹了些素菜,“他对吃食特别挑剔,而且他很有节制,爱而不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