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质聪慧,情感充沛,是非公理,都是卿烻的天性。
陆择洲消失多少年,卿烻就枯等了多少年。纯情这个东西,不是死守的结果。
太子的心里只有他,是卿烻一个人慢慢体会出来的。身边越是没有这个人,思念成疾,曾经的记忆就愈显突出。
不是没有过失落与彷徨,遥遥无期的守望,哭到绝望,恶病缠身,他又进行了多次自·残。但从打踏上西域之路,开始漠北草原的布局,他就停止了那种行为。
有事情做,重新估量了自身的价值,自信心也就稳了。思念的苦累,也会跟着减少许多。
豆蔻时期,都是更小的卿烻压着陆择洲,指东打西的,而且太子乐得听他摆布。当然,在大决断上,小屁孩还是得听大哥哥的话。
纠缠多年,今日的一句闲谈,让卿烻的心房更加牢固。
陆择洲跟小夫妻的交谈依旧热络,卿烻还是基本不插言,林鹿看着默默无言的卿姑娘,不知怎么就笑了。
“小卿太乖了,陆公子是不是你太控制的结果?”
陆择洲脸上有了惊讶,然后灿灿烂烂地笑了,“在生人面前,他一般不突出表现自己。”
我怎么表现自己?享有林鹿夫妇就是我们生命中匆匆的过客,今日一别,在他日也没有必要再见面。我干嘛浪费个人精力配合你演戏。
虽然对于此类套路,我比较熟练,但之前的那些,是绝对必要的工作。今天的场面,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辛苦。
林鹿一指身边的丈夫,“享有也是这样的人,话少多做事。”
享有撩起眼皮,给了媳妇儿很在意的一眼,“两口子都是话痨的话,那得成天干仗。”
扑哧,卿烻笑出了声。记得上次在山上四人相遇时,享有的话也不少。这就叫互补,一方多,另一方就会少。
如果两口子都争强好胜,那家庭气氛能和谐得了么。
树下月影如清,话语逐渐变轻。临别在前,卿烻居然伸出双臂,若有似无地抱了一下林鹿。
“谢谢你们的深深款待,等山河安定之时,我们会再来探望你们。”
说这话的同时,卿烻在暗里直吸冷气。
坑不坑人,好来好散,用虚情假意诓骗这样善良的人,我不道德。
林鹿秀美的眼眸忽然湿了,“咱们要跟匈奴开战了吗?你们两个都要上前线吗?”
“是的,小陆去哪里,我都要跟着的。”
林鹿掩着丈夫的胸口“嘤嘤”地哭了起来。
“趁匈奴内耗,这个仗打得时机正好。小鹿,如果不是有你,我也得去沙场杀敌。”
“你去我死!”
林鹿毫不客气地捶打他的肩膀。
陆择洲安慰道:“此次争战,陆帝国的戍军不会再扩充,而且我们会尽量保证国民的安全,不要卷入屠戮血腥。”
战争,是男人们的专属。就这个话题,享有的思路像打开闸门的洪水,跟陆择洲站着聊了一个时辰。
林鹿虽然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卿烻也是头一回听到陆择洲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是关于此次汉匈之战的诸多走向。这是军事机密,但听者不会把它到处去传播的。
“小卿,打完仗,你们要回来兆麟镇啊,让我看看你们还好不好……”
林鹿说不下去了,又躲到丈夫怀里哭泣。
陆择洲牵着卿烻的手往来时的路上走,卿烻忍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回头看。
“你还会带我再回来见他们吗?”
卿烻止步不走了,他的眼圈红了,声音变得嘶哑。
共情容易呢,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腔热血的家国情怀。
“卿烻,听好了,我下面说的话。”陆择洲搂住他的肩头,坚定如铁地讲道,“林鹿是你的妈妈雅麓,享有就是你的爹爹卿醇。”
卿烻摇摇欲坠,这个信息量是爆炸的火药,一时间,他的确无法接受。
你为何不提早告诉我,都走了,再说这个天大的原始秘密有用吗?我爷爷大爷爷肯定也是知道的,怪道他们表现得那么平静如水。
他转身想走回去刚才栖息的那个小庭院,却见享有把妻子拉进了院门,并频频向他们挥手,随后,两扇红漆大门合拢了。
门板上还贴着张牙舞爪的门神大将,恍惚间,他们好像活了起来,手持兵械,从门上走了下来,而且变得异常威武雄壮,庞然大物似的在方寸之地来回来去地横冲直撞。
卿烻头皮发炸,身子轻飘飘地落地。
那会儿子在宴席上,还自作清高地装模作样,却不知眼前的二人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双亲。他们为何能流落至此,当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死亡啊投胎什么的就发生在眼前么?
陆择洲把卿烻抱起来,转瞬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卿烻再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窗户半开,如烟如雾的红纱帘随风飘动。
陆择洲坐在圆桌边看书,侧影挺直,形容认真,仿若昨天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存在。
卿烻心中有气,爹爹妈妈的亡逝,对我来说,是打小就扣在生命中的死结。你们大家太残忍,从来都不告诉我,我苦啊!
“太子殿下呢?”卿烻故意问道。“赤桃,你把他叫进来。”
卿烻当然知道眼前人不是木魅,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气他。我心里都翻江倒海了,你还淡定无奇地坐在那儿翻书,天理都没有。
陆择洲放下书,四平八稳地走过来,先把床帷挂两边,又低头吻了吻他眉尖,再坐下来,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如假包换。”
卿烻瞪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乘其不备,他顺手一扯,把陆择洲拉倒在自己身上。
小卿必定是男子,还是有些该有的力道的。
“我压疼了你。”陆择洲把自己让开,“我们先吃早饭吧。”
“不,我要先听故事。”
“你就躺在这里,说半个月也讲不完。”
陆择洲已做好打算,会把很多事情都要告诉卿烻,不怕把他压垮,就怕他不能接受更多。
“那我半个月不出门,就躺在这儿听你说书。”
陆择洲捏他的耳尖,“半个月不出门,我怕你的头顶会变成漠北大草原。”
卿醇确定是被万俟单于在沙场之上刺死的没有错,混战当中,卿将军的尸身消失不见了,但三魂出舍,却被桃花仙子雅麓抢了回来。
卿醇是凡人,人死如灯灭,必得赶去投胎。为了守护夫君的魂魄,雅麓甘愿自戕而亡。
赤衡真君恳请玉皇大帝,挽救卿醇二人的生命。经过筛选和实地考察,让他们附身在兆麟镇的享有和林鹿身上,并派了不少功曹来值守,以防有差错。
卿烻听完一捂脸,欲哭无泪,那么的波澜壮阔,你几句话就讲完了。我还没听够呢。
但看昨晚享有夫妇的态度,似乎并不知道卿烻是他们的儿子。
“我爹爹妈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迷?”
“不知道,在解决所有的难题之前,就连他们自己也不能了解那些过往。”
卿烻扬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你说半个月都讲不完么,凑巴凑巴,万字小作文也不到呢。”
陆择洲亲住了他的嘴角,又不是我亲身经历,全是真君讲给我听的。转述而已,能简绝对不繁。
“先吃早饭吧,翠骊栈他们还在河边等着你呢。”
一只驴子的翠骊栈,心急火燎地在河滩上四蹄乱踏,“小主怎么还不来,你跟太子交代清楚没有?”
呼延羯头枕大石块,躺在树下啃着一只果子,“小主爱睡懒觉,还明知故问。”
“小烻是喜欢赖床,但有重要的事情,决不拖欠。”
翠骊栈过来啃呼延羯的脚趾,涉及到卿烻的清誉,他决不马马虎虎。
“太子殿下和他甜甜蜜蜜重要,还是见你这头驴子重要?”
驴子怒了,狠劲咬了他腿肚子一口,“我是卿醇将军的坐骑神驹,神——驹!”
“车马炮!”
一个油纸包的烤鸭丢到了呼延羯胸口上。
呼延弹起来,抱着烤鸭就撕口子。
“我是鬼,我是恶痨,今个儿就让我吃成大肚弥勒佛吧!”
此话不假,一只烤鸭,翠骊栈还没看清长什么模样,已经被饥饿鬼风卷残云地吞进了肚子里。
他很不屑地说:“人参果就是这么样地被猪八戒吃下去的,连味儿都不知道是咋样的。”
呼延羯抹了抹嘴,连滚带爬地向刚刚来到的陆择洲卿烻磕头。
卿烻问道:“呼延将军,以前你在地府阎王不给饭吃吗?”
一个久违的称呼,在这个鬼听来已如同再造。
“回小主话,我们死人就这点儿省钱省心省力。”呼延羯一指翠骊栈,“不像他,一顿不吃就尥蹶子。”
说我武力值高,我就给你见个真章。翠骊栈又一蹄子甩了过去。
天色已近黄昏,风凉气爽,陆择洲和呼延羯在商讨日后的征战计划,而卿烻则骑着驴在沙汀上溜达。
“翠骊,我爹爹妈妈的事情你是从多早知道的,为何不偷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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