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柜又道:“说起来,你们也确实该多多了解些律法了,身为我的伙计,这么无知日后可怎么做大做强啊。”
老于便插科打诨:“郝掌柜,我只是个奴隶啊,知道那些的好处可不如多给些工钱大。”
“奴隶又如何?”郝掌柜眉毛一挑,不悦道:“你瞧瞧阿姜,再看看陆姑娘,哪个不是奴隶出身,却还如此上进有追求。你个大男人,还不如小丫头片子。”
郝掌柜此话仿佛在夸别人家的孩子文武双全,便也要敲打着自己的孩子上进一般。
不过伙计们习惯了郝掌柜的心直口快,老于自己也将偶尔的拌嘴当作上工的调剂品,都不甚在意。
郝掌柜在堂前转了一圈,便又想出个主意:“不若你们叫郭先生来给你们上上课吧,钱由我来出。”
都认为他想想便罢,他却果真要付诸行动了。
陆英明白他心中所想。如今宜城好风正劲,商人自然想扶摇直上。
“郭先生呢?”
周大夫摇头道:“他已好几日没有来了。”
一个人不再光顾药铺,自然是好事。
然此时已是深秋,正是风寒频发之时,孩童更是易染上些病。以郭如良的性子,断不可能将那十几个小儿弃之不顾,如此,他几日不见着实奇怪。
大家对郭如良多是敬重,却也因交情不深,不会真的在意他去了何处,便没有人再继续问了。
郝掌柜交代着再见到郭先生便请他来上课,刘管家应了声。
陆英与阿姜回了房间。此前这里是陆英的房间,如今是阿姜在住。
“铺子租下来了吧?”阿姜期待道。
陆英摇了摇头,“没有。不知为何,房主突然不租了,我就连房主的委托人都没见到。”
“啊?”阿姜惊讶出声,随即收了情绪,安慰道:“或许是房主有事耽搁了。你有下一步的打算吗?如果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嗯,我知道。”陆英看着她,心中宽慰了不少,“今日碰到了许知县,他说得空会帮我,叫我回来等等消息。”
“你怎得遇到他了?”阿姜好奇道。
陆英瞧着她那吃瓜相,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佩囊,“给你买了些果子。”
阿姜的眼睛忽地亮了,翻了些果子出来笑眯眯地边吃边听陆英讲话。
“他似乎是在忙沙石巷街市的事情,我们也是偶然碰到的。”
阿姜的果子越吃越香,笑道:“然后呢,他有没有说些别的什么?”
“什么别的什么?”陆英不解。
“许久未见,他应当很高兴啊。”
“他为何要高兴?”陆英愈发困惑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啊。”
阿姜咽下一口果子,稍显失望道:“那他还挺能忍的。”
此话一出,很难不叫人遐想连篇。
陆英抓到一丝端倪,却不敢再仔细想阿姜究竟是何意;不敢确认,怕是自作多情。
阿姜又道:“也或许是时间长了,他放下了也说不定。”
陆英实在忍不住好奇,试探道:“放下什么?”
阿姜直接道:“你啊。”
陆英的脑子轰然炸开。
“你出事那日,他去剿匪,后来匪窝爆炸,他的手被炸伤了。他回宜城后连夜来这儿,以包扎伤口为由,实际是为了确认你是否在匪窝里。”
陆英心跳愈发快了,可还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
阿姜却忽然摇头:“没有,他包扎完就走了。”
他人不知许陵游为何要急着确认她的安危,而她却大约有数。
无论是何原因,都与阿姜猜测的那种无关。
陆英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她悄然吐了口气,道:“阿姜,你想多了。”
阿姜依旧笑眯眯地吃着果子,“怎会,他府邸旁便是一间医馆,走几步便到了,却偏要走四条街来这里包扎,还能有什么意思啊?他的行为如此明显,便是块木头都感知得到他的心意。”
然而陆英并不承认自己是这块木头。
旁人如何猜测都成为不了佐证,若是信了这些话,结果却是自作多情,那才真的叫她无地自容。
她可不想再无地自容一次了。
“你真的想多了,阿姜。”陆英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又是知县,他关心百姓自是应该。”
“这样啊。”阿姜手上翻找着果子,嘴上敷衍道。
“自然。不论身涉险境的是何人,他都一样会在乎的。”
“我知道了。”阿姜停下动作,“你一直否认,是不是不喜欢他?”
陆英哑然。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阿姜便从佩囊中拿出那个白铜面具,揶揄道:“难怪你不想与许县令扯上关系,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啊。”
陆英瞬间有些发懵:“什么意思?”
“你居然买了这么个像又不像、不伦不类的丑面具,我想除了一解相思之苦,也无别的用处了吧。”
相思?思谁?倛客吗?
陆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极力否认:“怎可能。”
说罢猛地抬眸,见阿姜一脸了然地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否认的那刻,便已经掉入了陷阱。
见陆英吃瘪,阿姜忍不住笑出声。
陆英只得提醒:“吃完再笑,别呛着。回归正题,明日我去弋阳见贾老板,如果许知县有消息,你帮我处理一下吧。”
“没问题。”阿姜依旧忍不住笑着。
翌日,陆英身在客栈,尚未清醒,便听得楼下吵吵嚷嚷,吵得令人心烦。
无法再入睡,她索性起了床,一问才知竟是郭如良被抓进了衙门。
陆英有些难以置信,却也不置一词。
官差只抓人,并未告知罪名,且郭如良又是出名的善人,因此沙石巷多数人极其不满。
这一行为似乎激起了民愤,有不少人在官差抓人时对许陵游破口大骂,甚至还有人上前阻拦。
而许陵游也并不是很好的性子,起初对他的言词侮辱,他并未做出反应;而后在被阻拦时,他警告无果,便索性将阻挠官差的人一同抓进了衙门。
自此,虽无人敢再阻拦官差,而许陵游却是一路被骂回衙门的。
陆英心口有些发堵,忽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而此刻,客栈里依然有人在不停骂着衙门,骂着县令,声声激愤,不堪入耳。
陆英涌上一股冲动,却很快便被自己压了下去。
这不算什么。陆英想着。
他是不会因这些事情而挫败的,就算是,那个能另他重整旗鼓的人也未必会是她。
她相信他会调整好的。
心情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动身前往弋阳。
而出人意料的是,在陆英还未到达城门时,便被官差拦了下来。
“陆英姑娘,你的同伙对你的罪名供认不讳,请跟我们回衙门。”
许是官差们刚刚经历过抓人被阻拦的事,态度异常强硬,还未等陆英开口便强行将她拉下了马,她扶着缰绳才堪堪未跌倒。
“哎!你们干什么这么对她?还有没有王法了!”
路人似乎也憋着股气,就等着冲突出现,好大打一架。
“她是嫌犯!知县吩咐过了,再有阻拦查案者,同样抓回衙门!”
人们又叫喊道:“你抓吧!你干脆叫县令把我们都抓进去算了!宜城也干脆改名狱城好了!”
官差们被气得说不出话,不再继续与百姓们纠缠,带着陆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赶紧回了衙门。
陆英一头雾水地被带进了衙门,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
进了大堂,便久违地见许陵游身着官服,面色阴沉地在上位坐着。
大唐中央跪坐着一个人,陆英看了那背影许久,才勉强通过他那破旧的衣料猜出是郭如良。
许陵游并未看陆英,只稍抬下颌示意官差暂时退下,陆英被禁锢的双手便终于得以轻松一些。
郭如良忽然回头,双眼通红地盯着陆英,“县令,是她,她是与我一起参与贩毒的同伙。”
陆英莫名其妙:“什么同伙?”
郭如良颤抖着手指向陆英,声音又高了些:“是你,是你将我引入歧途的,你骗我说是正当交易,我居然信了你,没成想这居然是贩毒啊,你怎可如此欺骗我!我还有那么多的孩子要照顾啊!你怎敢……”
“闭嘴。”
许陵游冷冷地打断了他。
郭如良此刻已是声泪俱下,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只是受人蒙骗的可怜老实人罢了。
陆英也暂且这么认为,故犹豫道:“郭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此刻县丞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居所在何处?”
陆英老实回答:“我名叫陆英,年二十,如今还未定居所,暂住在城西一间客栈。”
县丞点点头;“那便是你了。郭如良参与五石散贩卖,他供出你是他的同伙。”
即是说,陆英此时成了贩卖五石散的犯人了?
而诬陷他的人居然是郭如良。
然而比起这个,陆英还是更震惊于郭如良的罪名是贩毒。
虽然此刻,她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事有轻重缓急,先洗清自己的罪名更要紧。
陆英淡声道:“县丞,他在诬陷我。空口无凭,他既提出我是同伙,便要拿出证据才行。”
“你消失的这半年,便是最好的证明。”郭如良开口,“当年你以金钱引诱我,告诉我可以赚许多银子,可以帮到那些孩童们,你真是可恶啊……与我保证好后,这半年来,你到处去采买,让我负责接头……”
“哼。”
一声不大的嗤笑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郭如良突然被吓得噤了声。
不知为何,郭如良似乎特别怕许陵游。
陆英抬起头,见许陵游睥睨着郭如良,虽是在笑,眸中厌恶却一览无遗。
“知……知县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是否属实,你心中有数。”许陵游冷冷道,“不必担心,你不会独自上路的。你和你的同伙,谁都跑不了。”
陆英心中微动。
县丞道:“陆英的罪名尚待查证,需先关入大牢听审……”
“等等——民女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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