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铁牛面无表情。
内院一共就三间房能住人的房,另外一间要留着杜秀娥和巧儿睡,铁牛一个大男人住进去总是不好,陆玉尘“只能”让他住进自己屋子。
两人熄了灯,一起平躺在榻上,再铁石心肠的人此时也会有一点缓和,陆玉尘柔声试探,“你昨儿去接我时,没看到什么吧?”
"看到了。”
陆玉尘心里一凉,他和那小倌到底是到哪一步了?竟能让铁牛心灰意冷至此?他生怕再问出什么让自己没法面对的内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哥哥昨儿是真喝多了,姓王的不知从哪知道你是男子,故意找人试探,我若不虚与委蛇一番根本无法取信于他。”
见铁牛还是不出声,他又急道:“我对那个绿奴绝无半点想法,当时也是……”也是把他看成了你……
铁牛的声音明明没什么起伏,在黑暗里竟让陆玉尘觉得无比的可怜,“就算再不想娶我,我也还是哥哥的童养媳,你与人逢场作戏时可曾想过我会怎样?那么多兄弟都看见了……”
陆玉尘愧疚得想给自己两巴掌,习惯性伸手想把铁牛抱过来哄,碰到他坚实的肩膀时又讪讪收回来,对于现在的铁牛来说,他的胳膊太短,再难像小时那样揽得住。
“我以后注意,绝不再让你难过。”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眼下他与铁牛的关系不清不楚,他这样说,不会让他产生什么别的误会吧?
“我去当兵,也是为了保护你和爹娘,想有一天你衣锦还乡能行自己想行之事,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所以从未觉得苦,可你还要委屈求全去迎合那些狗官,这让我觉得我很没用,哥哥是在用刀子扎我的心。”
这一番话就像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向哥哥诉说自己的委屈,陆玉尘心酸得眼泪差点落下来,夜里天黑谁也看不见谁,他又仿佛回到了从前,放任自己由着性子轻声哄:“祖宗,我以后不敢了,谁的面子我也不给,你别这样,我心疼。”
气氛终于缓和,铁牛翻了个身,将陆玉尘轻轻抱进怀里,“哥哥只需答应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能瞒我,要带着我一起,我便不与你计较这次。”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生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陆玉尘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睡过去前,他梦呓,“你昨天是不是打我了?我怎么哪儿都疼?”
“……”房内空气安静,他呼吸渐渐平稳,铁牛留恋地在他唇角破损处印下一吻,表情幽暗,“哥哥自己说的,若是日后反悔,我会很生气……”
陆玉尘常年睡眠不好,是在京时就坐下的毛病,在京七年,他都是一夜只能睡半夜,可不管是昨晚还是之前几次,有铁牛在枕边,他好像总能睡个好觉,这让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早上两人一起出现在议事厅时,已经看不出前一天晚上还生过嫌隙,张成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家小将军,“也太没出息,若是我敢出去嫖,你嫂子定要扒我一层皮再把我赶出去,不过一晚,你这就好了?”
其他人虽不敢像张成这样调侃,也在一旁偷笑,陆玉尘咬牙切齿,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这张成是非要看他不得安生才肯罢休?
郑经拿着账本出来打圆场,引开话题,“眼看雨季就要到了,等雨下来,再种棉便来不及,这些天大家辛苦些,能下乡的衙役全派出去,咱们务必要赶在雨季之前将棉种种下去。”
说起正事,众人才严肃起来。
“还有个事,那位新来的先生,大人打算如何安排?”郑经问向陆玉尘。
王知府送来的师爷,必然不能让他接触到账目等机密文书,可若远着他,又会被王知府怀疑,将此人放在何处,便成了一个难题。
“有什么怎么安排的?先生不是安排好了?”陆玉尘笑,“当前最重要的是种棉种,先生和我都要下乡,他当然也要去。”
郑经一愣,随后笑道:“是我想多了,连大人都要下地干活,想来那位罗先生也不好推辞。”
“昨儿夜里陈家镖队已经出城,大帅那边送来消息,已经将他们放出关了。”张成说出今天刚得到的消息。
“按照约定,只要出关,陈滨海就会叫人送来棉种,事不宜迟,棉种一到,咱们立即开始。”
果不其然,不到午时,陈家的人领着客商来送棉种。
棉种如何发放如何种植是之前就已商量好的,拿到货后所有人兵分四路下乡,开始帮村民种植。
“大人,我是个读书人,理当在笔墨上帮大人分忧,您让我下地种田,当真有辱斯文。”罗醒也被叫到议事厅,听清楚要他做的事,一脸受辱。
“就你斯文,郑先生就不斯文?我们大人就不斯文?”张成一脸嫌弃的挤兑他。
陆玉尘耐心安慰,“罗先生不必在意,我也是读书人,也不会种田,您只要跟着下乡,记录好每个村领了多少种子,每天是否按计划送完规定数量便好,其他不必先生动手。”
得知包括县令在内所有人都要外派,罗醒虽不愿意,也无话可说,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府。
陆玉尘和郑经还是分开行事,从前总是铁牛跟在他身边,事事想在前头,照顾得无微不至,下乡也不觉得苦,后来换成张成,才知道铁牛对他是如何用心。
如今两人说开嫌隙,他也不好再像之前那样躲着铁牛,于是又将铁牛换回自己身边,加上终于拿到棉种,心情轻松,这一路心里美得像在春游。
怕村民种不好棉种,他还将陆顺调来帮忙,第一个村还算顺利,到第二个村时,才遇到些阻碍。
“大人何必浪费时间?我听说这棉花喜旱不喜涝,眼看雨季就要来临,咱这打驴沟种了也是白种,反正没收成,还不如躲躲清闲。”打驴沟的新任保长态度十分消极。
“一样都是雨季,为何别的村能种,打驴沟就种不了?”陆玉尘不解地问。
这位新任保长也姓赵,与赵四赵五算是本家,闻言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打驴沟地势本就低洼,又在河道下游,每年汛季都要受一回灾,根本不适合耕种,大人若是同意,就让我们打打猎采些野菜,虽不保收,啃啃树皮也能勉强过活。”
陆玉尘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宁愿啃树皮也不愿劳作的,脸色一沉,“赵保长只管组织村民先行种下棉种,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
“行,该说的都说了,到时种不出东西可不怪我。”赵保长无可无不可,带着村民下地种棉去了。
“咱们清河县地处北境,气候干旱,虽偏远些,该修的河道也还是有的,怎会有村庄年年受灾?那赵保长可是蒙我?”陆玉尘气愤。
“这倒未必,”陆顺道:“说年年受灾可能有些夸张,但打驴沟确实位置低,河道本该年年加固,但因这些年没有地方官又没人种地,确实好些年没人管了。”
铁牛提议,“眼看就到雨季,保险起见,咱们最好还是到河道上看看。”
这时已是下午,去河道肯定来不及,几人商议定先回府,明日一早便去看河道。
回到县府,郑经和张成他们也回来了,另两个村倒是没碰到什么阻碍,种棉进度按计划进行。
让他惊奇的是罗醒。
“先生这是亲自下地种植了?怎么造的?”陆玉尘憋笑。
罗醒衣衫汗湿,襦巾歪斜,袍?全是淤泥,脸上也满是泥汗,原本白净的面皮被日头晒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遭了劫。
原本以为他只要跟着下乡记几笔账就算交差,其实四个村他都要走一遍,脚都磨起了泡,他惯常呆在屋里,哪受过这个罪,此时累得话也不想多说一句,听到陆玉尘调侃也只是白了一眼,告了声罪,拖着腿回自己住处。
傍晚时分,许久未归的杜秀娥领着巧儿回了县府,这让陆玉尘很是惊喜。
“这县老爷的房子,居然能让雷劈出这么大个洞,还不如咱家的泥草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多大的孽。”她看着铁牛房顶的大洞,惊奇不已。
“就知道家里没个女人不行,这么大的洞也不知道找人补,还得等我回来。”
铁牛冷着张脸不语,陆玉尘连忙解释,“昨儿晚上才坏的,正要找人去修。”
杜秀娥白了他一眼,叫巧儿摆桌子准备吃饭。
家里多了两个女人,连吃饭都热闹了许多,杜秀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以为我不在家你会饿瘦,这么看着倒像是白胖了许多,铁牛好像白了点儿。”
“白了吗?”陆玉尘没管他娘说他胖,抬头去看铁牛,正对上铁牛一张臭脸。
他们天天见面,平时倒没注意,这会儿娘提起,好像是比从前白了点,县衙虽忙,每日下乡也比不过在边关日晒雨淋,白些也是正常。
“白了好,白了好。”陆玉尘痴笑,不过是白了一点点,他家铁牛完美的五官就更立体了,确实越看越好看,连臭脸都比别家的臭脸英俊。
嗯?可他为甚要摆了个臭脸?是不喜欢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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