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沈欣悦驱车赶往陈家,从楚宁汐北上这几年开始,她每年除夕都是在陈家过的。
她和楚宁汐带着三个男人,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楚言楠包的饺子不好看但能吃,陈沈和陈嘉栋喜欢找借口躲懒,每到这个时候她和楚宁汐就会一人抓一个按回桌边。
叮咚叮咚叮咚——
按了好久门铃,沈欣悦对着话筒说:“嘻嘻嘻嘻嘻嘻!我来了,给我开门。”
来开门的不是楚宁汐,我是她儿子陈沈。
“小兔崽子,你楚阿姨呢。”沈欣悦一边换鞋一边问。
陈沈呐呐:“她,不在。”
“不在?”沈欣悦注意到餐桌上没有面团和饺子馅儿,动作一顿:“怎么回事?”
陈沈:“他们走了。”
沈欣悦:“哈?”
“前几天阿楠回来了一趟,吃饭的时候突然出柜,说自己有男朋友,爸让他分手,说他不分就不认他这个儿子。”陈沈简言意骇。
“我勒个去。”沈欣悦好笑道:“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吗?真的没发现楚言楠根本不稀罕认他啊。”
“现在应该知道了。”陈沈根本没有陈嘉栋是他老父亲的自觉,依旧在掀老底。
“当时阿楠就说自己只是楚阿姨的儿子,爸就抬起手差点给他一巴掌,被楚阿姨给拦下了,然后……”陈沈顿了顿:“然后阿楠就拿出两张卡,把这些年陈家给他花的钱还给陈家,带着楚阿姨走了。”
“知道他们住哪吗?”沈欣悦问。
“知道。”陈沈说。
“走。”沈欣悦又脱下拖鞋,穿回自己的鞋:“我们今晚去他们家过年。”
陈沈看着还有些顾虑:“这可以吗?”
沈欣悦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被嫌弃的是你爸,又不是我们。”
陈沈被说服了,连忙套了件大衣,出门去沈欣悦车上坐着。
陈嘉栋刚从楼上下来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险些被气笑了,想要质问沈欣悦,却在刚说出一个“你”的时候,被堵住话头。
“陈嘉栋,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沈欣悦倚在门口,端着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当初你爹妈拆散你和嘻嘻,逼迫你接受我俩的包办婚姻,当时你恨啊恨,恨不得毁灭世界,如今你自己当上了家长,却又逼着你儿子分手,呵,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沈欣悦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笑道:“你舍不下陈家、放不下荣华,直到失去以后才敢反扑报复,楚言楠却直接带着嘻嘻踹掉了你,从这一点来看,他真不像是你儿子。”
“哦不,他自己都不承认是你儿子,就像当初你无数次想和你那倒霉爹恩断义绝一样。”
“但是没用,你爹妈起码养你长大,你再怎么狠心也做不到跟他们断义绝。”
“不过没关系,楚言楠做得到,毕竟你没有养过他一天。”
“够了!”陈嘉栋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不是。”沈欣悦打开大门:“我是来过年的,既然我过不了一个开心年,那么你也别想开心得起来。”
沈欣悦踏出陈家大门,回手关门的时候顿了顿,又问了一句:“陈嘉栋,我还是很好奇,你明明没有养过楚言楠一天,为什么还敢用不认他来威胁他。”
“因为……”陈嘉栋捂着胸口蹲下身,蜷缩在门缝透进来的光亮里,“因为我是真的,想做他的父亲……”
迄今为止,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楚言楠的性取向了,而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道歉或原谅的意义。
陈家的大门关上,唯一落在陈嘉栋身上的那道光也熄灭了,他彻底被隐没在黑暗中,悄无声息。
“走吧陈沈,我们去扫荡点年货。”沈欣悦开车驱往超市,在陈沈不赞同的眼神里买了一大堆薯片。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楚阿姨喜欢吃薯片了,偏偏你爸说零食不健康不让她吃。”沈欣悦又扫荡了一货架的可比克薯片:“我就不明白了,嘻嘻和楚言楠在江南吃糠咽菜这么多年,还能被几包薯片给药死吗?”
陈沈沉默片刻,顺理成章加入了薯片扫荡的队伍里,顺带还买了两瓶大瓶的可乐雪碧。
液晶电视上放着春晚小品,观众席时不时传来一阵哄笑,屋里开足了暖气,三人都穿着红毛衣。
在春晚小品的哄笑声里,楚宁汐教两个男人包饺子,教着教着就气笑了:“一个两个的,饺子包的丑就算了,不要浪费面粉啊。”
楚言楠和顾清脸上沾着面粉,拿着小朋友包饺子的塑料玩具,手边是乱七八糟的饺子,被他们拿来列队打仗。
“哦——”两人拖长语调应了一声,然后将乱七八糟的饺子挨个列好。
这是,门突然响了。
“来了!”楚言楠放下玩具,那旁边塑料脸盆里的水洗了手,这才跑去开门。
门打开了,拎着两大袋薯片的沈欣悦挤了进来:“嘻嘻,我买了薯片。”
楚言楠看见她和陈沈,有一瞬间的茫然:“啊?”
“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陈沈把他的下巴往上推。
“你们怎么知道我宿舍在哪?”楚言楠问。
“那天晚上我看着你们灯亮了才走的。”陈沈说。
楚言楠:“……”
沈欣悦和陈沈一进门就看见了顾清,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模样。
楚言楠顺口解释了一句:“顾清,我男朋友。”
沉默片刻,沈欣悦笑:“顾择霈要气死了吧。”
陈沈没有说话,但是看向顾清的目光很不善,好像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弟弟一般,虽然也差不多了。
楚宁汐对于他们的到来只挑了挑眉,说:“别以为买了零食就能吃白食,赶紧过来包饺子。”
沈欣悦和陈沈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手,也开始跟楚言楠和顾清一起拿玩具包饺子。
楚宁汐:“……”
望着一排排拿玩具包出来的饺子大军,楚宁汐安慰自己:“能吃就好。”
很快饺子下锅,两个妈妈在厨房里忙活,三个孩子被赶出来看春晚。
“妈,我能帮忙的。”楚言楠一边说着,一边被推着往外走。
“我信你个鬼。”楚宁汐还是把他往外推:“你在旁边打下手,我还得看着你有没有拿芹菜编花环,拿胡萝卜土豆雕玫瑰花,雕玫瑰花的时候割到手,你以为我是你哥啊,惯得你。”
楚言楠被打出厨房,和继兄、男朋友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坐在沙发上拆一包薯片看春晚。
在春晚“包饺子”的喊声里,他们家的饺子也出锅了。
“顾清,你看这个豁了口的丸子。”楚言楠举起调羹,展示上面豁了口的饺子,“是不是你包的?”
“我不知道。”顾清说完也举起调羹,调羹里半个牛肉丸:“但是我吃到你包的牛肉丸馅饺子了。”
“这饺子怎么——”陈沈把饺子送进嘴里一咬,发现是甜的,一看,嘿,“谁把金币巧克力包进去了!”
“吵什么吵什么?你妈我亲自包的,不服憋着。”沈欣悦嘀咕:“吃到糖馅儿多幸运啊,未来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楚宁汐一边看他们吵吵闹闹,一边吃饺子,嘎嘣一下,咬到什么东西,吐出来,是一枚硬币。
楚宁汐:“……”
楚宁汐抬头看沈欣悦,沈欣悦立马举手投降道:“不是啊,这不关我的事。”
“这是我包的,”楚言楠默默举起手:“妈,你许个愿吧。”
面对儿子希冀的目光,楚宁汐叹了口气,在心里无声道:希望我的孩子在未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打击,都能有勇气打出好结局。
朝阳附中外,陈嘉栋坐在车里,手里端着一份芹菜猪肉馅饺子——楚宁汐往年最喜欢的馅儿——刚吃两口便已泪流满面。
这大过年的,凭什么别人家花好月圆,他家就跑了老婆儿子,而且连前妻都带着儿子跑了。
不行,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
“什么?高三下册岗位调整?你们脑子里的东西变成浆糊了吗?”
楚言楠站在窗边,连恐龙睡衣都来不及换,戴上眼镜清醒一些就开始据理力争。
“不是周扒皮!你读过高中吗?是不是学历造假了!高三我不教了另谈,但是高一和高二好不容易习惯了我的教学方式,现在你要给我换走,你成心不想让他们好过是不是?”
“刘志强调任是为什么你们不清楚吗?辱骂贬低学生!你们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是想侮辱我吗?嗯?我请问呢?”
“郑老师生完孩子了可以提前回来?人刚生完孩子你们就强制让人返岗,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一群畜牲!”
“我一个人教三个班都没问题,更别说两个了,请让女同志安心休完产假,OK?我管你O不OK!”
“停,我没时间跟你吵,快要开学了,我还要写教案,还要制定新的教学计划,you know?”
楚言楠快要被气死了,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是脏话还没出口,就听对面的人说:“我们也不想这样啊,我们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突然告诉我岗位调整还指望我提前知道?”楚言楠简直气笑了。
“这,这是陈先生要求的。”对面的人似乎很无奈,“毕竟他是你的继父。”
楚言楠沉默了,片刻后他挂断电话,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思索了很久很久,决定服从安排。
普通人无法对抗资本,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接触这个圈子的总结。
“阿楠,”顾清打开房门,看着坐在床上愣神的楚言楠,说:“快来吃午饭吧,阿姨做了青椒牛柳。”
“啊——”楚言楠有些抓狂的把头发揉乱,最后还是泄了气,决定先吃午饭:“来了。”
楚言楠情绪不佳,楚宁汐看了一眼顾清,微抬下巴示意他来问。
收到眼神,顾清往楚言楠的碗里夹了块牛柳,问:“阿楠,你怎么不开心啊?”
“高三岗位调动,上头那群傻叉要把我调回职高。”楚言楠埋头扒饭,吃相并不那么好看。
顾清和楚宁汐的筷子都停住了。
“顾清,我要调任的消息,等会儿在315群里发一下吧。”楚言楠说完,又扒了两口饭。
“楚言楠,你不对。”楚宁汐放下筷子:“要是以往,你早就打上门了,哪有那么快认栽,发生了什么?”
楚言楠不说话,只默默扒饭。
“跟陈嘉栋有关吗?”楚宁汐话音刚落,楚言楠就立马回道:“没有。”
楚言楠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楚宁汐的目光。
一顿饭吃完,不欢而散,顾清也在班群里发出了楚言楠要调任的消息。
金毛:由于高三岗位调整的原因,原高三15班专业课老师楚言楠,将于高三下学期离开朝阳附中融通班,顶岗老师待定。
消息刚发出来,就有人回应。
Susan小狗:?
开朗小狗:?
阴郁小狗:?
月亮小狗:?
你才是狗:?
我不是狗:?
……
但是哪怕他们抠出再多问号,楚言楠也没有给出解释,只安静装死。
“呵,装死是吧。”高笑笑往上翻聊天记录,看着顾清发出的公告,又是一声冷笑。
“笑笑,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苏杉打电话给高笑笑,想要确认自己是否被愚弄。
高笑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
苏杉:“那为什么——”
“Susan,拉个群。”高笑笑垂眸,手上是当初当校长时,偶然记下的周扒皮的电话:
“我们商量商量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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