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特助那句卡在喉咙里的“陆董和夫人还有季董他们到了”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只余下他脸上那张大到能塞鹅蛋的嘴,和他眼中足以描绘“世界观粉碎重组”全过程的光芒。
病房里那诡异到顶点的一幕——他那神祇般的老板陆屹川,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额头抵着季知遥裹着纱布的手,肩膀一抽一抽,啜泣声闷闷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仿佛一道无形的结界,将门外的喧嚣瞬间隔绝。
然而,这份“定格”没能持续多久。
“屹川!” 一声带着急切和威严的女性嗓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病房门被完全推开,陆屹川的母亲,陆夫人周岚,一身剪裁考究的羊绒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焦灼,踩着高跟鞋疾步走了进来。她身后的陆父陆振业,神情同样凝重,眉头紧锁。
几乎是同时,另一边也响起了惊惶的呼唤:“遥遥!”
季知遥的父母——季明远和叶淑仪——也到了。
季明远西装革履,脸色绷紧;叶淑仪已经红了眼眶,脚步都有些凌乱。
四双眼睛,带着不同浓度的担忧和恐惧,瞬间聚焦在了两张病床上。
然后……
然后,病房里陷入了某种时间被彻底冻结的诡异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
陆夫人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保养得宜的脸上,那份急切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取代。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季知遥脸上,心疼刚浮起,下一秒,就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向了病床的另一侧……
她的儿子,陆屹川。
那个从小到大冷静自持、少年老成、接手陆氏后更是威势日重、从不曾在人前表露半分脆弱的儿子!
此刻,正死死抓着季知遥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委屈至极的啜泣声!
“老……老婆……别推开我……” 陆屹川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砸进了这片凝固的死寂湖面,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陆夫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额头瞬间布满了抬头纹,如同被雷劈中,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陆振业及时扶住,才没有失态。
陆振业的表情同样精彩纷呈。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都化为一种石破天惊的恍然大悟,他看着儿子那前所未有的脆弱依赖姿态,再看看被儿子紧握着手臂、一脸生无可恋如同石雕的季知遥,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诞绝伦、却又似乎能完美解释眼前一切的念头,如同野火燎原般占据了所有思维。
“原来……原来如此!” 季明远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拔高变调,打破了沉默,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爸?” 季知遥终于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找回一丝神志,带着绝望的颤音试图发声。
“别说话!孩子你伤得重!” 季明远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无视了女儿眼里的挣扎,他脸上的凝重和担忧如同潮水般退去,换上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震惊和……狂喜?
他眼神炯炯地在季知遥和陆屹川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陆屹川那紧抓着不放的手和依赖的姿态,嘴角越咧越大,声音透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了然。“我说呢!我说这几年屹川这孩子怎么……怎么对我们遥遥那么……‘特别关注’!”
他巧妙地用“特别关注”代替了“处处作对/漠视如空气”,语气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
“哎呀!” 叶淑仪捂住嘴,短暂的错愕后,眼泪唰地又下来了,但这次是激动的、喜悦的泪水,她几步冲到女儿床边,想抱抱季知遥,却又顾忌她身上的伤,只能一把握住女儿没被陆屹川抓住的那只手,用力地拍着她的手背,声音哽咽又带着无比的欣慰,“我的宝贝女儿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啊!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妈妈疏忽了!妈妈要是早知道……早就催你们……不!是早就安排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怎么能在这么匆忙的情况下……”
叶淑仪说着说着,目光不由得落到季知遥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更加热切又充满后怕,仿佛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金孙/孙女,“这……这车祸要是……天啊!想想都后怕!”
季知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母亲的脑洞已经飞到外太空去了。
“妈!不是……” 她试图打断这越来越离谱的联想。
“岚姐!振业兄!” 季明远已经激动地转向同样处于极度震惊消化中的陆家父母,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堪比九月艳阳,“真是天意弄人,也亏得老天保佑!孩子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他用力握住陆振业的手摇了摇,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下好了!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屹川这孩子,从小就出色,我们一直就喜欢,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们俩……偷偷把事情都办好了,小年轻脸皮薄,藏着掖着怕我们唠叨!这下好了!该办的,一步都不能少!”
陆振业和周岚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眼神无比复杂地交汇了一下,他们看着儿子那前所未见的依恋姿态,简直是焊在了季知遥身上,再看看季家父母那溢于言表的惊喜,再想想过去几年……似乎真的有那么点蛛丝马迹?
比如说,儿子对商场上任何接近季知遥的男人都格外“关注”,或者说……挑剔?
比如说,季知遥回国后几个重要的大项目,陆屹川总是插一脚,手段……相当“直接”?
比如说,有几次晚宴远远看到,陆屹川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季知遥所在的方向,神情高深莫测?
过去解读为商场对手的戒备或审视,现在在“隐婚”这个惊天炸弹的照耀下,全都镀上了一层粉红色的滤镜——这哪里是敌意?这分明是隐忍的占有欲!是怕被别人发现的紧张!是不好意思公开的害羞?!
陆振业深吸一口气,毕竟是老江湖,面上率先恢复了沉稳,但那眼神深处的激动和如释重负却是藏不住的,他拍了拍季明远的手背,声音沉肃中带着难掩的喜悦:“季兄,叶夫人,是我们家屹川莽撞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得滴水不漏!让孩子们受这么大的惊吓和委屈!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忽!”
他眼神扫过病床上那对“苦命鸳鸯”,语气转为无比的郑重,“但既然事已至此,老天爷用这种方式把真相捅开,那我们也别的不说了!等两个孩子伤势稳定了,该补办的仪式,该有的礼数,我陆家一样都不能缺!绝不委屈了知遥!”
周岚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眼眶发红,走到儿子陆屹川身边,想摸摸他的头,又怕刺激到他,最终只是无比心疼又无比欣慰地看着他紧握着季知遥的手,以及季知遥手背上那碍眼的纱布。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对着季知遥柔声道:“知遥,好孩子,吓坏了吧?是我们家屹川不好……让你受罪了!你放心,有妈……有阿姨在,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这浑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她自然而然地改了口,把“妈”字滑到了嘴边又及时刹住,显得更加真实。
季知遥听着这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亲家”发言,感受着母亲叶淑仪激动地捏着她手的力道,再看看陆屹川在她手背上蹭来蹭去的脑袋,内心只想咆哮: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啊啊——!
她想解释,想尖叫,想把这个压在她手上哭唧唧的脑袋推开!
然而,她刚试图动弹一下手指,陆屹川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还红着的、蓄着水光的眼睛惊恐地看向她,里面瞬间弥漫起巨大的不安和委屈,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老婆!你别动!你是不是又想推开我?是不是还生气?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响彻在病房里每一个角落。
他这一嗓子出来,效果堪比核爆。
“没有没有!知遥怎么会不要你呢!” 叶淑仪第一个受不了,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抓季知遥的地方,赶紧哄孩子一样拍着陆屹川的手臂,又嗔怪地瞪了季知遥一眼,“遥遥!你看你把屹川吓的!他伤得也不轻,还这么担心你,你这孩子,要温柔一点!”
“对对对!屹川啊,别怕,知遥就是伤口疼,不是要推开你!” 周岚也立刻加入了哄人队伍,看着儿子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季明远和陆振业两位商界大佬,看着眼前这“小两口”的互动(单方面的委屈和另一方的无语凝噎),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看,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嘛,屹川虽然现在这样……但这份依赖劲儿,是实打实的!这说明感情深啊!
季知遥彻底绝望了!
她在心里疯狂呐喊:他是装的吗?!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在演戏?!!
可当她近距离对上陆屹川那双通红的、只有一片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委屈、恐惧、还有全然的依赖和无助的眼睛时,她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击碎——那不是演技,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茫然和害怕,他此刻的世界里,似乎真的只有“老婆是唯一依靠”这个认知。
医生的话在耳边炸响:“强行纠正……会引发情绪崩溃……”
季知遥看着两位母亲心疼安抚陆屹川的姿态,听着父亲和陆父已经开始讨论“疗养”后在哪里举办“庆祝仪式”,再看看陆屹川助理、林特助那副灵魂出窍、嘴巴依然没合拢的样子……
一股深深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没,她像被捆在蛛网中心的飞虫,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完了。
这下不仅仅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而是被“亲家”们联手在黄河入海口焊了个钛合金盖,还贴上了封条。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所有挣扎。
任由那只冰凉的大手,如同沉重的镣铐,继续紧紧箍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那滚烫的眼泪一滴接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也砸碎了她关于“正常”世界的所有认知。
陆屹川似乎感觉到她的“放弃抵抗”,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把头重新搁回季知遥的手边,像一只终于确认了窝的大狗,轻轻地蹭了蹭,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满足的喟叹:“老婆……别怕……我们一家人都在……以后……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充满憧憬和期待地看向季知遥的脸。
轰——!
季知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而旁边的季妈妈叶淑仪和陆妈妈周岚,已经激动地捂着嘴,眼泪再次飚了出来,不住地点头:“办!必须办!风风光光地办!”
催婚的核弹,在陆屹川这句“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的天真问话中,被正式引爆,蘑菇云瞬间笼罩了季知遥本就一片灰暗的世界。
绝望,无声且彻底。
让我们贺喜双方父母的神助攻[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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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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